那声轻笑来得突兀,去得悠闲,就在凤楼的耳畔,响个不休。凤楼急冲冲的跑着,整个风沙掩天阵他了然于胸,那股寒气所来之处,便是打开风沙掩天阵的重关之一。
但是还是来晚了,那道寒冰关已经被打破,阵势也随之又转了开来。
冰关一开,便有八方奇阵,其实是按八卦阵形排列的风沙掩天阵的钥匙。只要八个奇阵被一一打破,那么,风沙掩天阵的钥匙中枢,便会打开,那么,风沙掩天阵会在某一时刻完全的打开!届时,慢说这个小小掩天阵得消失,甚至于,整个大夏,整个漠北,都得被笼罩在一片万古洪荒的风沙大旋涡之中。
而那风沙大漩涡,会向九霄冲去,摇天撼地,威力莫大,实难而行控制!
虽然有开天剑可以镇之,可是,这风沙掩天阵里的十万冥兽,将会破阵而出,涌向整个人间,危害天下苍生!
他走得快,但是,那黑衣人破阵的速度更快。他转到风阵之中,风平浪静,已是人去阵空。再到雷阵之中,雷音已消,电光更无。然后水阵,火阵,泽阵,山阵,地阵,尽皆被破,最后到了乾阵之中,那里有一个人影在慢悠悠的,悠然自得地负着手踱步。
凤楼一步愣在门口,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隆隆声,鬼哭狼嚎声,各种怪异之声,纷纷传来。——这些是华仁一纵在破关破阵,四下搜寻,虽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凤楼的神色动作之间,已经看出不祥的端倪,华仁明白,凤楼是在阻止一件凶恶险谲之事的发生。可是凤楼动作太快了,对这个阵式了解得如此透彻,他追之不及,只好四下乱闯乱撞地寻觅。
而他追出石门的时候,感觉身后的空气,却一刹那的冷森起来,有两方人对峙着,静默着,互相警惕地提防着,空气一下子杀伐之意浓烈非常,慢慢的漫延开来。华仁哪里顾这许多,只一念之间,阵形已转,有几个人转了过来,却也有呐喊之声响了起来,回荡来去,渐渐模糊。
凤楼看着那个黑衣人,脑筋一时转不过弯,一刹的空白之后,渐渐恢复。
黑衣人走路的姿态十分轻松自在,衣袖挥洒,超逸脱俗,似乎那藏在风帽下的脸庞和眼睛,也都充满了闲适的笑意。
“你来啦?”黑衣人问得轻松,甚至于亲切。
凤楼犹豫了一下,涩声道:“我来了。”
黑衣人轻摇头一下,低笑便从风帽下荡了出来,没有讥讽嘲弄和戏谑之情,倒有几份惋惜和怜悯之意。
他喟叹一声,道:“你来晚了。”
凤楼也不无沮丧地低声轻叹:“是啊,我来晚了。”
黑衣人衣袂飘动,冉冉如仙,轻松一笑,长袖举到空中,将乾阵之中所破的机关处一一指了过去,颇有几分从容的开心,道:“你瞧我的手笔如何?”那里,各种残枢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凤楼苦笑一声,道:“出手无痕,干净利落,万里无一,端的是大高手的风范。”
那人不无得意,口气平和却掩饰不住语言里的狂傲,他淡淡的道:“我在此等你来,就是要告诉你,你在我面前,半分力也使不出来,任何手段,都是徒劳。现在,我便叫你瞧瞧,如何把这个风沙掩天阵打开的。”
凤楼憬然醒悟,身形化成一道幻影,隐隐然有凤翼之姿,腾身飞起,急向那阵眼中心处飞了过去。那里,八个机枢四散分落,形状怪异,各有一个“之”字形缺口,只要合在一起,那么风沙掩天阵无疑会被打开。眼见着他飞到跟前,忽然一阵哈哈大笑,黑衣人如鬼魅一般,瞬间与他交错而过,凤楼都不及出手,已觉一股大力推得自己左侧跌飞出去,势猛风疾,耳畔呼呼,倒撞到墙壁,又重重摔到地上。
黑衣人看着挣扎爬起的凤楼,淡淡道:“我说过,你无能为力!”
凤楼喘息未定,手中摸到镇神牌,便要再次出手,忽然一股巨大力道又撞了过来,他再一次的飞起,重重的摔到石壁上,又掉在地上。
这一次撞得甚是不轻,满身骨髂似散了架一般,头上更是鼻青脸肿,不成模样。
凤楼知道无法阻止,心里着急忧虑,百味杂阵,也不知是因为拦不下黑衣人而感到委屈,还是真的在意风沙掩天阵被打开,难过得险险儿掉下泪来。
他气喘半晌,道:“不打了,我打不过你!”
黑衣人饶有兴致地瞧着他,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娃娃倒也伶俐得紧。”
凤楼冷笑道:“不过你也别太得意,你也不能完全打开风沙掩天阵,不是吗?”
黑衣人哈哈而笑,道:“不错,一时是打不开的。不过,一个天罡数,三十六日之后,这阵便打开八分之一,如此下去,也用不了多久,自然会风沙通天,漠北尽毁。”
他的手随意在空中一划,一股无形之力便涌到那八个图案之上,凤楼只眼睁睁的瞧着八图组合在一起,合成一个八卦之形。八卦中央,太极图转,阴现阳陷,便有幽白两色光芒闪烁无穷,脚底下一阵摇晃。
隆隆声如同风雷相交,从四面八方传来,凤楼只感到一阵的战栗,似乎无数的怪力都一齐从天而降,充塞了整个风沙掩天阵。
狂风声起,如天怒海啸般的声音潮涌似的从四围涌了进来。凤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脚下更是颠得厉害,几乎站不住身形。
再看那黑衣人时,似乎凭空消失一般,更没了踪影。
那狂风之声厉啸着,充盈在耳,满天满地,引动得周围的气流异常的凝重,也异常的狂飙,整个风沙掩天阵似乎要坍塌一般,凤楼两耳轰鸣脑袋似炸了锅似的,昏沉沉的不知所为,便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似乎耳畔有低低的呼叫声,和哭泣声,他喉间一阵的发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醒了过来,缓缓得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张哭得肿得似桃儿的眼睛,眸子里依然带着泪花,终于看清楚,那是华洋洋。再一看,一旁的青小蝠也是眼睛发红,微微的啜泣。
那两位少女一见他醒来,大喜过望。华洋洋怔怔的看了他一下,突然之间又抱住了他,俯在身上大哭起来。青小蝠却秀眉微微一皱,好似想起了什么,怒气横生,却重重的一哼,转过了脸去。
凤楼只觉浑身骨裂似的疼痛,忍不住叫出声来,青小蝠听得清楚,转身一把将华洋洋拉起,喝道:“别哭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华洋洋却站着的身子退了两步,依然抹眼泪儿。
凤楼咧了咧嘴,挣扎着往起站,青小蝠一把搀住他,将他扶起。凤楼长长的吐口气,强忍疼痛,弱声道:“华姑娘,你哭什么?”
华洋洋哭着哭着,突然又破泣为笑,欢喜得扯住凤楼的领口,便又笑出声来,脸上犹有泪痕,睫间挂了珠泪。
青小蝠白了他一眼,冷笑道:“哭什么,她这是给你发丧呢!”
凤楼一怔,华洋洋却不以为意,只是道:“凤郎,我真的以为你……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身上痛么?”
这一说痛,凤楼更觉身上刺骨地疼得厉害,试着运了运气,内腑脏器倒是没有什么损伤,筋骨也没断没折,于是强笑道:“没什么,皮外伤而已。”
“没事便好……”华洋洋放心似的松了一口气,可是不知怎么的,脸色又是一绷,寒意顿生,发作道:“小无赖,你刚才叫我什么?我不是说过吗,你不可以这样叫我,你得叫我洋……”她突然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脸微微一红,便没再说下去。
青小蝠冷冷的道:“不害臊!”
华洋洋一听,便要反驳,凤楼眼见这两位姑奶奶又要吵了起来,赶紧转移话题,四下望了一眼,道:“这是哪儿?”这才有空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华仁和白一灯自然在一旁,而摘星子师徒三人,却也就在当场。
凤楼只觉一双冷如寒冰的眼神咄咄咄逼人,直扫到他身上,心头一跳,回头看时,瑶采早不经意间,眼光一扫,又望向了别处,只是那轻轻翘起的嘴角,似乎有一声冷而不屑的声音:“哼!”
凤楼脑袋瓜子生疼,似乎一时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得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白一灯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个阵似乎发生了莫大的变化,刚才一阵大颠大抖,把我给弄糊涂了,也不知该怎么说。”
凤楼被这一提醒,顿时想了起来,突然道:“大夏那四族人呢?他们干什么?”
那边坐着的摘星子冷哼一声,道:“大夏四族和宁侯府的人正打得激烈,我们既不能偏帮那一方,也不好袖手旁观,只好退出来,寻找华大剑客了,不想竟然还遇到了你小子!”
小蒜头躺在他的身边,神情委顿,看来那一掌之力,端的厉害,已侵到他的内腑,一时半会儿,是痊愈不了的。
凤楼神色一变,忧心忡忡的道:“这下可糟了,我们赶紧去解围吧!”
华仁皱了皱眉,朝华洋洋望去,见少主点头,忽又舒展神情地一笑,道:“不错,还是先将他们劝解开再说。”
凤楼迈了一步,哎哟一声,被那黑衣人摔到墙上两次,竟自撞得不轻,被华洋洋和青小蝠如绑架似的(明明二少女是搀扶,不知他如何会想成“绑架”),朝前走去。
离那个石厅之中越来越近,争斗呼喝之声已在耳畔。
凤楼暗暗的祷告,千万别出人命,要不然,局势可就全乱了。
就在此时,忽然听得一声惨叫,似有人中剑倒地!
凤楼的心头顿时一颤,脸色发白,大叫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