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洋洋一见心上人,欢喜之至,一步抢上先,先恨恨地瞪一眼凤楼身侧的青小蝠,又拉起他的手,也不必凤楼问什么,她便咭咭咯咯的把经过尽数道明。
凤楼手握温香软玉似的一双柔荑(更准确地说,是那双柔手紧握着他不放),十分尴尬地瞧着四方投过来的目光,不知怎么的,脸皮烫得厉害,只怕还不知人们心中的所想,他已觉得该找个地缝钻进去。
更何况,那目光中缠杂了诸多情绪,嫉妒,痛恨,冷漠,艳羡,仇恨,含笑,意味深长,不一而足。
只有那边的小蒜头不解其中风情,一见好友,自然兴奋不已,高声打招呼,叫道:“鱼篓篓,原来你在这儿啊,我还担心你被那怪兽吃了呢。”
凤楼乘此机会,只觉救星来到,嘿嘿干笑,迅速无比地抽回了手,走上一步,笑道:“小蒜头,你还好么?”又看见小蒜头一旁的瑶采神色冷冷,本来就要迈出的步子一下定在了那里,脸竟然一红,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正尴尬处,忽觉一道凌厉的光芒盯在了回黛丽身上,心里一动,回身看了一眼城府极深的项昊,心中起了一股莫名的警惕之感。
他转向身旁的回黛丽,轻轻地对她耳畔说道:“你瞧见了么,老项头不是好人,他看你的眼神狠巴巴的,多半又在冒什么对付你的鬼点子。”
回黛丽不以为然地一笑,对此好似并不关心,转身还向项昊盈盈施了一礼,又向海迪耶等人问起一些回部的情况。
项昊的眼光也随即转向碧水寒潭。
那一片寒潭绿水深深,上面淡淡的云气缭绕不散,无形之中,生出一股彻人心骨的寒意。
项昊平复了一下情绪,独自一个人轮椅缓缓向前,望着那寒潭,久久不语。没人敢出声打扰他(如华仁等是不便打扰他),只在一旁静候着,目不转睛。
良久,项昊突然叹口气,心情感慨万千,竟情不能已,目中闪动出泪光。他缓缓伸出双手,结出一个法诀,口中默默念起咒语来。
寒潭平静的水面突然涌动起来,哗哗声响水波一浪又一浪地渐渐高涨,众人只觉一股寒气袭体而来,越来越重,那些平常的百姓,一个个抵抗力不强,都牙关打颤,抱紧了双臂,只觉到了数九寒天的冰天雪地之中,浑身都要冰僵了。
水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突然一道寒光冲天而起,杀意阵阵的戾气,也冲了出来。众凡人碰到这般凶煞之劲,一个个不由自主地后退,神色中充满恐怖之情。即使是那些修行者,高如华仁,也不禁微皱起眉头。
“嗖”的一声,一片光华四射而出,只见那镇国剑冉冉浮动在寒潭之上,里面隐隐然,有一股邪气左冲右突,似被什么困在里面了,急着要出来。
凤楼和华洋洋相视一笑,这镇国的开天雌剑,自从被他们封印邪气之后,再未见过,今天看来,竟然如此的亲切。听得人群中有人惊讶的“咦”了声,凤楼循声望去,却见那个方向处,沙迪的眼神有些飘移似的,朝他笑了笑,神色古怪。
项昊截然道:“萍儿,把剑拿下来。”
还不等项安萍应声,凤楼突然伸手一拦,道:“且慢!”
项昊怒容满面,回头冷然道:“凤公子,你想干什么?”
凤楼高深莫测地一笑,说道:“项皇爷,请你少安毋躁,合你和华仁先生二人之力,想来破那股邪气,当不是问题吧?”
项昊一愣之下,立时会意,看了一眼旁边的华仁,见他神情舒爽,淡淡一笑,摆手道:“项国主不必多说,咱们便合力把这妖孽破了罢!”
两人相视而笑,各各引起法诀,祭起宝剑。只见生水剑剑刃如一片透明的薄冰,闪闪生光,上面裹了精气,却亮而不耀,那边华仁的洗空神剑更是尽将雷电之锋敛于其中,亦是不华不丽,清清淡淡,但里面所暗毓的灵力,却绝胜寻常。
两个人似乎心意相通,不约而同地将手中长剑霍地一挥,破空声疾,众人只觉眼前神芒光一闪而没,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已都进入开天剑中。
那雌剑似乎并没有多大变化,一如平常,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就在众人惊异之时,猛然间听得一阵炸雷似的声响从剑中传来,那两剑的威势一瞬间爆发,只见漫天的水花被无形的磅礴巨力所激,从潭间掀起,如暴雨陡至,沛然不可当,卷向四周,淋得人们浑身湿透,呼呼喘气。
然后便是一阵鬼哭狼嚎之声,从剑身上传出,转而凄厉地化为尖细的长啼。砰然一声,只见一团黑影从剑身之中破飞而出,化成十三道冥兽怪形兽颅,四下厉吼着,窜来窜去,终于寻到暗道洞口,逃了出去。
华仁微微一惊,不想这邪气如此顽强,还能乘机逃脱,连声叹息可惜。
项昊倒是精神焕发,安慰道:“华兄不必丧气,这邪物本就非凡,这么些日子来,我冥思苦想,都得不到破解之法,今天咱们毕其功于一役,料来它已不足为患。”又道,“萍儿,取剑!”
项安萍答应一声,飞身而起,伸手便要拿开天剑。只见那母仪天下的大剑突然精光流动,嗡嗡而响,清越入耳,发出一股愤怒的颤音。。
“萍儿,开天雌剑里有剑魂护持,你定要将她降服了,她才会为你所用。”项昊见事不谐,及时出声指点孙女。
项安萍轻咬下唇,道:“是,孙儿记下了。”两手十指徐动,认认真真地结成一个法诀,默念灵咒,双手内渐渐的起了光华。那光华绕成一个水晶珠模样,上下转动,不离项安萍手掌一尺处。
凤楼又悄悄地凑近了回黛丽身旁,扯了扯她的衣袖。回黛丽从全神贯注中回过神来,转头疑惑地望向凤楼。
凤楼嘻嘻而笑,神秘地道:“媳妇儿,待会儿,你拿那把砍柴的母刀。”回黛丽一时不解所谓的“砍柴的母刀”是何物,见他一指开天剑,这才恍然大悟,又心里吃惊,瞪大一双美目瞧着凤楼。
凤楼嘿嘿而笑,声音越发的低:“这个项安萍道行有限,她拿不住这等通灵仙剑的。你到最后,就算帮她一把。”
回黛丽哪里想到凤楼心里打着小算盘,只觉有理,便点了点头,目光又投到那寒潭上面的开天剑上。
那水晶珠光芒越来越盛,已渐渐地落到开天剑的剑柄末端,开天剑的剑柄旋起一团团的光芒,,似不愿意叫人控制,极力抵触那珠子的渗入,激得水晶珠不断颤抖。项安萍的默咒也似乎更吃力起来,香津生体,额头和鼻尖也沁出了晶莹的细汗。
开天雌剑里的剑魂龙形隐隐现于剑身,不断幻化,跳跃不止,几乎就要冲破剑身而出。那剑刃清气森森,晶莹剔透,如一泓秋水,越发寒气迫人。
项安萍眼里的神色逐渐变得坚毅起来,猛然一声清喝,掌心化力,排山倒海似的击了过去,那水晶珠“嗖”的一声嵌入剑柄末端。随之她出手如电,疾伸手插入开天剑的清光中,探手将其抓在手中。
“嗡嗡嗡……”
开天剑似乎要极力挣脱那只纤手,忽地一声震响如龙吟凤鸣,通灵般的飞射而出,一股莫大的恢弘之力,带着项安萍飞了起来。项安萍猝不及防,被带着满洞乱蹿。她手心化力,源源不断的将灵力输入剑中,但那开天剑似乎极为桀骜不驯,疯也似的带着项安萍狂窜起来。
项安萍紧紧抓住剑柄,势不撒手,在空中与开天剑互相斗法,牙关越咬越紧。只是,这开天剑极难驯服,直斗了大半个时辰,仍然一无进展。项安萍真想放弃,但听爷爷在下面亢声道:“萍儿,这只剑就像烈马一样,你只有一口气将之驯服掌控了才行,如若不然,前面的那些功可就都白费了。”
项安萍一听这话,只怕辜负了皇爷爷的殷切希望,使出浑身解数,将全部所学的法诀都使了出来。只见一人一剑在半空越战越盛,酣战良久,忽然一阵大响,人剑都包裹于一片璀璨的光芒之中,亮得叫人睁不开眼,更看不清两人的身形。
良久,轰然一声,光芒消失,项安萍闷哼着,凌空被甩将过出,眼见就要撞到洞石之上,忽然窈窕的身影一闪,回黛丽及时出现,将项安萍接在手中,踏风飘飘,衣袂轻掠,平安落地。她手握项安萍的左手心,不断地将内气输到她体内脉络之中,好一会儿,项安萍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苍白的脸也有了血色。
那开天剑斗败项安萍,嗡嗡响得更是剧烈,似乎在洋洋得意。那剑身里的剑魂,跳跃翻腾,更是骄狂得不得了,一蹿动间,又云气蒸腾,威仪庄严,幻入一片清光之中。
“你休息一会儿,我帮你弄!”回黛丽一声说完,平平离地三尺,飘然一动,已然凌空。
只见她也不如何作势,身体便如一条无形的线拉着她平空飘移般,衣袂拂风,向开天剑行去,恍若九天仙子,看得下面一阵惊叹,一阵喝采。
那开天剑也似乎感到了一丝的不安,不再那么嚣狂,剑身突然之间幻出一层又一层的光晕,接连不断的向回黛丽扩展过去,似要阻止她的前行。回黛丽视而不见,依然向前,那些光晕在她身体三尺之处,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激得四散开去,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开天剑的剑气越发的凌厉,那光芒如一簇簇锐利的箭锋,只要射中,便是杀身之祸。但见回黛丽突然电射而至,右手疾伸,探入剑身清气中,手上泛起一阵阵的龙象,将清气的杀意抵消。那开天剑还要作最后挣扎,嗡嗡大响中,突然之间光芒四射,杀气冲向回黛丽。但那杀气还没脱离剑身,已变成了一声不甘的呻吟。
回黛丽剑握在手,不摇不动,剑身上的清光映得她双眉秀美,脸孔绚丽,更添了一种靓艳风姿。剑魂跳跃,咆哮,怒吼,都无济于事,最后只剩下了挣扎,和哀求的份。剑身又响了两声,光华渐渐隐没,被驯服得服服帖帖,不再有任何动作。
“好!”凤楼不失时宜地,大声喝采。
“好!”人群中暴发出热烈的掌声和赞叹声,窃窃私语,交口称赞黛丽公主的英武之姿。
项昊狠狠地瞪了凤楼一眼,脸色极为难看,他对那个古老的凶谶一直耿耿于怀,既然旭阳子告诉他,将来的大夏之主是一位女子,那么他便一心想让自己的孙女在众人面前显露才华,好立威信于民,没有想到反而弄巧成拙,倒像是成全了回黛丽一般。
回黛丽飘身落地,暗暗在剑身中输入一道真气,不让剑魂作祟,将开天剑交到了项安萍手中。项安萍毕竟年轻,没有爷爷那般的见识和心机,接过镇国剑,上前一步,单膝跪下,双手捧到爷爷面前。
项昊脸色阴沉,但也不便对孙女发脾气,正要接剑,回黛丽的那道真气已消失,剑魂又颤动起来,倏地平起三寸。
项安萍一呆,浑然没有防备,一时手足无措,竟然忘了作出反应,眼见开天剑剑身一转,斩向了她脖间,已经避无可避,头脑更是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伸出,轻而易举地握剑柄在手,向后一撤,便将剑牢牢控制在手中。项昊满面笑容,呵呵笑道:“萍儿,很好,这开天剑乃是旷古仙剑,你和黛丽合二人之力,将之制服,没有辜负孤对你的期望呀!”左手抚在剑刃之上,暗暗印入一股崦嵫神气,便将剑魂驯得服帖。
凤楼一旁瞧得,暗骂项昊老奸巨猾,这番话说出来,不但把项安萍难以驯服开天剑的羞耻一揭而过,还又从回黛丽这里分得了杯羹,倒成了她孙女和黛丽公主一起降服这开天雌剑似的,偷眼瞧回黛丽一脸平静,毫无气愤之情,倒也钦佩她胸襟开阔,气度超人。
项昊持开天剑在手,便结出两道法印,嵌在了其中,口中默诵有词,便作起法来。开天剑清气四射,光芒大涨,那剑魂又似显形,化成了龙形,隐隐有呼啸之意。只见项昊腾出左手,食指凌空画了两道符咒,开天剑一指,顿时化于无形之气,融入了碧水寒潭之中。
项昊顺手一扔,开天剑一点水花也没有溅起,便沉入了寒潭之中。
一切归于平静。
良久良久,并不见有什么奇特之处。
“项皇爷,你在干什么?”华洋洋忍不住问道。
就在这时,一声水响潮涌似的响起,碧水寒潭之中,一道潜流托着开天剑,渐渐升了起来,形成一道水柱,高出水面三丈。
项昊凌空一抓,开天剑“嗖”地回到手中,便听猛然一阵山崩地裂的大响,整个大地都震动摇晃起来,那地宫突然之间松垮无比,塌陷了下来,迎面砸向了众人。
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