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创世奇怪的访者
顾文裕早早起来,下楼看到爸爸正在客厅等他。
“儿子,今天你有事吗?”
文裕点点头。
“爸爸想和你商量个事情。”顾文裕坐下来。
“昨天和你妈妈说了你外婆的事。”
“她还是不管不问吧。”顾文裕冷冷地说。
“也不是这样,她让我们看着办,最近公司确实有很多事情,你知道爸爸这方面的能力不如你妈,所以你外婆的事咱们爷俩商量着办。”
“商量什么方面的事情?”顾文裕还是语气冷硬。
“儿子,我知道你生妈妈的气,可你毕竟年龄小,有些事情你不懂。”
“那你就说怎么办吧。”
“首先要先给你外婆选好墓地,不知道她是想留在哪里。”
顾文裕睁大了眼睛,这件事他确实想不到。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问问外婆?”
“是,我知道很难张口,可是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有句话叫入土为安,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顾文裕抬起头想了一会,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说,人越到病危的时候求生欲望越强烈,我怕刺激到她。”他的眼睛红了,他在心疼可怜的老人。
“其实,你外婆是个明白人,她对自己的后事应该早有准备,你多陪陪她,听她话里的意思。我先找朋友打听墓地的事。”顾文裕点点头。
他给恩佑打电话,明明已经约好,他还是想给她打电话。
“我去接你了,大约半小时到。”
“我已经准备好了。”电话里传来恩佑磁性清晰的女中音。
“那好吧,一会见。”
“一会见。”挂断电话,恩佑坐在地上开始想怎么和外婆说话,外婆希望她和顾文裕交往,两个人最起码看起来要有进展。
顾文裕震了一下她的手机,她知道他来了。
恩佑今天穿了件深桃红白领、带黑扣的裙式小大衣,头发随意扎起,看起来温柔典雅,不像她平常素淡清爽的着衣风格,临终关怀的志愿者对衣服也有要求,既不能穿的随随便便,也不能穿的没有美感,也不能偏职业性。
顾文裕今天一改朋酷的风格,深米色的风衣,内衬墨绿的毛绒衣,发型很随意,穿的像个邻家的阳光大男孩。
顾文裕看着恩佑款款而来,打开了车门,恩佑感觉这种风格装扮的顾文裕,让人容易接近,她微微笑了一下。
“谢谢,我们走吧。”恩佑看着顾文裕绅士的给她打开车门,没有第一次见面的生冷。
路上恩佑安静地坐着,一旁的顾文裕偷偷瞄着她。她的侧影很好看,有一种恬静深邃的优雅,长长的淡绒绒的睫毛,忽闪起来给人一种初生婴儿般的柔软童真,细长上挑的眼睛又给人一种清冷忧郁的淡定。
“昨天家里有朋友?”顾文裕打破沉默。
“来了两个朋友,我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
“门口等你的那个女孩看起来很有意思。”
“她叫阿融,在美甲屋上班,大大咧咧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可以把你的朋友介绍给我认识吗?”
“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我们的生活圈子不同,交流起来会没有共同语言的。”
顾文裕听了不高兴,“你是在拒绝我吗?你是说我融不到你们的圈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朋友都是为生活辛苦打拼的人,如果你们聊车,聊品牌,聊美食我们会插不上话的。”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要聊这个话题?我还可以聊别的。”顾文裕开始霸道起来。恩佑见他的语生硬,不再理他。
快到医院的时候,恩佑想说话,可看到顾文裕冷冷的面无表情,也就不想说了。
“外婆,”顾文裕在门外忽然拉起了恩佑的手,恩佑没有任何准备想挣脱但被他紧紧地握住,她只好跟着文裕进屋。
护工刘大姐正在给外婆梳头,整理干净的外婆看起来很精神。
米外婆看见顾文裕拉着恩佑的手,露出满意地笑。
“外婆今天好漂亮!”恩佑乖巧地坐在床前。
“六十多岁的老太婆还被人说漂亮,是件很幸福很美的事,年轻的时候我可是自恋狂。”
外婆心情好,开起玩笑来。
“外婆,恩佑说的没错。”
“文裕也跟恩佑学会夸人了。”顾文听裕外婆这样讲不好意思起来。
“明天要上班,还要准备课,有时间你们多约会,不要老来看我。”外婆摸着恩佑的手说。
“我有时间,课早就准备好了。”
“我在这挺好的,护工小刘照顾的很周到。”外婆的语气好像有点伤感。
顾文裕也坐在外婆床前,“等过年春天,天气暖和一点,我和恩佑带你到外面看大海,山脚下就是。”
外婆点点头,“我很知足,住在风景这么美的地方,每天都能听到海浪的声音,闻到大海的气息。”外婆的眼圈发红。
恩佑和顾文裕交流了一下眼神,不知道怎样安慰外婆。
“我还好,还有一件事做完,我就放心了。”外婆看着他们俩个说。
恩佑摸着外婆的手摩挲着,这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默默温暖地陪伴。
文裕心里难过,走到外面去,却看到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外面往屋里偷看。
“你是谁?你在干什么?”外面的男人吓了一跳。文裕看清是一个六十多岁的清瘦老者。
“我想看看屋里住的病人,我叫石玉杰,是从安茶山小学来的。”老人小声说。
安茶山,这个名字顾文裕听过,是外婆退休前教学的地方。
“你怎么不进去,偷偷摸摸地看?”
“嘘..”老人做了个小声的手势,这让顾文裕很疑惑,老人用手指了指远处,示意文裕跟着他。
“你是文裕吧。”
“是,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顾文裕语气里裕依然戒备。
“我们那都知道米老师有个帅气的外孙,你的照片好多老师都见过。”
顾文裕不说话,老人有点尴尬。
“能找个说话的地方吗?我有些话想高诉你,关于你外婆的。”
“说什么?”顾文裕怕听到不想听的话,态度冷淡。
“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有些事情不说出来,我良心不安。”顾文裕想了一会同意了。
他去病房找恩佑,恩佑正摸着外婆的手,外婆似睡非睡的样子。
“我到外面去办点事,你在这里陪外婆,我一会就回来。”
恩佑看着顾文裕的表情严肃,像有什么事,她轻轻放下外婆的手问,“很重要吗?路上小心,我在这等你。”
顾文裕带石玉杰来到山下不远的茶厅,这里一般是招待医院的家属和来客,文裕找个包房点了壶龙井。
茶香缭绕中,石玉杰开始讲述。
“米老师是我以前的同事,也是我石家的恩人。米老师和你外公宇文加好老师响应上山下乡号召,从城市到农村支教。
“他们刚来我们小山村时,这里还很少有人见过城市里的人,我们从来不知道夏天的凉鞋还要穿袜子,雪白的衬衫还要每天都洗。他们干净、漂亮、时尚、亲和。你外公成了女孩子的偶像,你外婆成了男孩子的偶像。来到这里没多久,他们就结婚了,然后就生了你的妈妈上美。
“本以为他们幸福地生活下去,谁知天不如人意,加好老师在一次去乡里开会时,出了车祸去世,撇下你外婆和十岁多的上美。你的外婆那时才三十出头,在你外婆去世后,有热心人开始给她张罗对象,都被她拒绝了。她为人低调谨慎,小心翼翼地带着上美生活。
“上美和我的儿子是好朋友,两个孩子经常在一起玩,所以我和米老师接触的多一点。有一次两个孩子在河里划船,不小心船翻了,两个孩子同时落到水里,你的外婆先救了离岸近的石头,再去救上美时,上美已经沉下去,多亏邻村的小伙子路过救了上美。
“我和石头的妈妈非常感激米老师,可没过几天石头的妈妈就翻脸了,拿着一封说是我写的信去找米老师,那信里的意思是我们已经约好,只等我和石头的妈妈离婚就结婚。她是个脾气火爆的人,在米老师家又哭又骂,上美本来就受了委屈,再加上那样的事,她就坐火车去她奶奶家,米老师怎么接都不来,从那米老师就一个人生活,再后来她主动要求调到个更偏僻的地方,直到退休。”
“那封信从哪里来的?”顾文裕问。
“信是石头的妈妈在大门口捡到的,那封信的笔记也像我,但是对天发誓,真不是我写的,虽然我喜欢米老师,可也不能落井下石,那时加好老师刚走没多长时间,我和许多人一样,对米老师的喜欢纯粹是暗恋,我们配不上她。”
“没有人知道信是谁写的?”
“米老师调走后,我很自责,伤害了一个本该感激的人,是不配过安宁幸福日子的,于是我和石头的妈妈离了婚。石头的妈妈后来醒悟,知道是受了别人的挑拨,她多方打听往我家门口丢信的人,最后怀疑的那个人,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女老师,因为老校长马上要退休,按资历和人品你外婆是最佳人选,她为了当上校长,就想了这个害人的方法。”
“真的是不可理喻,还有这么卑鄙的人!”
“她也没有过上好日子,石头的妈妈拿着信找到上级,上级虽然没认同,但为了平息事端,还是撤了她的校长职务,调到别的地方去了。
“谢谢你让我说出这么多年压在心底的话,这些话我早就应该对米老师说,可我怕再引起是非,没敢去找她,上个星期,医院给她工作的学校打电话说了病情的事,我真的想看看她,又怕刺激到她,才偷偷看的。”
顾文裕听完半天没有说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外婆是怎样走过那段艰难的岁月,他感觉到了心疼,他一句话也没说起来走了。
恩佑看见顾文裕黑着脸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什么都没说,拉起了外婆的手放在脸上,外婆还在似睡非睡,恩佑见状赶紧出来。
护工刘大姐在外面晾晒外婆的衣服,见恩佑出来停下手里的活。
“米老师撑不几天了,原来她经常写写东西,现在她都拿不住笔了。”
“谢谢你照顾外婆。”恩佑说。
“她很喜欢她的外孙和你,经常说起你们。”恩佑点点头。
外婆醒了,恩佑赶紧回到屋里。
“你们两个回去吧,都大半天了。”外婆说。
“我想陪你,外婆。”文裕好像撒娇的样子。
“傻孩子,外婆在这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恩佑拉着顾文裕的胳膊,“那外婆,我们走了。”外婆笑笑,算是再见。
到了外面,顾文裕说,“你为什么非要拉我走?”
“可能是外婆有事,或者外婆有什么不想让我们看见的地方。”果然,他们听到了外婆强烈的呕吐声。
文裕想进去被恩佑拉住了,“外婆,不想让看的,我们就不要看,这是尊严的问题。”
顾文裕和恩佑又来到李江的办公室,询问情况。
李江看着顾文裕热切的眼睛说,“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延长她的生命,减轻痛苦,你们也做好准备。”
顾文裕来找李江也知道是安慰自己,他颓丧地出来望着天空发呆,恩佑默默地站在后面。
“恩佑,今天我下班去骑自行车,你去吗?”李江约她,他知道恩佑喜欢骑自行车,顾文裕回过头看着恩佑。
恩佑说,“我今天还有事,不去了。”
李江有点失望,“好吧,下次我在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