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创世最后一面
院长神情凝重，见他俩来了，站起来。
“米老师以‘云端漫步’的身份捐给医院图书室两百套图书，我们对米老师和她的家属表示衷心的感谢。”院长对着顾文裕和恩佑深深鞠了一躬。
“米老师随时都有陷入昏迷的可能，她已经不能进食，全靠输营养液，只是精神还可以，可能是强大的意志力在支撑她，我想请家属尽快趁她清醒、尚有体力的时候和她话别，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请你们家属尽快做好准备。”
顾文裕和恩佑像两个无所适从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办。他们又偷偷到外婆病房去看，外婆已经睡着，双眼塌陷，和刚才的状态已判若两人。刘姐见他们来了，把包裹递过来，“刚才忘了，你们拿回家看看吧。”
顾文裕回到家已是深夜，他把外婆的东西放在恩佑那。
爸爸还在客厅等他，“你又去玩了？你外婆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喝酒？”
顾文裕并不理会爸爸的唠叨，直接上楼。
“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今天去外婆那了，因为伤心才喝酒的。”顾文裕在楼梯上停下来。
“我也刚刚从医院回来。”
“她呢？”
“请尊重你的妈妈。”
“她的妈妈都病危了，她还在忙着挣钱，还要我尊重她？”
“你不了解你的妈妈，她的痛苦是藏在心里的，这几天她烦躁、易怒、易哭，都是为了你外婆，凭我对她的了解，她一定偷偷去看，偷偷找地方大哭。”
“我真的不了解她。”
“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儿子，，她应该是有心理问题，我们要帮助她。”
“随便她吧，外婆不会麻烦谁，她选择了和外公一起海葬。”
“海葬？”
“是清醒的时候说的吗？”顾文裕故意不说话。
“她还交代了什么事？”
“你想知道外婆的另一个身份吗？”
“什么意思？”
“外婆是有名的作家，而她当作家的初衷就是能给她的孩子多寄点钱改善生活，替她养孩子的人家里有三个孩子。”
“外婆说的？”
“外婆二十多年前的日记这样写的。”
“儿子，你放心，明天就是绑架，我也要把你妈妈绑过去，你外婆是值得尊敬的女性。”
宇文上美回家，两眼通红还喝了酒。顾淳良让她坐在沙发上说，“老婆，你是个能力很强的人，我在许多方面都听你的，可是这件事太大了，你必须听我的，儿子对我们已经有些看法，我不想让你做终生后悔又无法弥补的事，明天你一定要去医院，没有商量！”
“我早去过了，我不能接受快要失去妈妈的现实，我爱她，我恨她，我想她。”
宇文上美捂住脸大哭，从来没有的悲伤。
顾淳良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在妈妈生命的最后时刻，告诉她，你已经原谅了，让她走的安心。”上美点点头。
宇文上美和和顾淳良一早起来，直奔医院，这是上美十岁离开家后，三十多年的时间，第一次近距离和母亲见面，路上还在忐忑说什么。当她进去看到母亲枯瘦的蜷缩在床上的那一刻，她突然跪下来，扑在妈妈身上大哭，“妈妈。”
米老师转过脸来，眼里流露出惊喜，“孩子，我终于等到你了。”她抚摸着上美的脸，“还恨妈妈吗？”上美摇摇头。
顾淳良擦擦眼泪悄悄地出来。
“妈妈，其实我早来看过你了，只是偷偷的。”
“我知道，你偷偷回学校看妈妈，我也知道。”
“妈妈，我结婚的时候，您也去了吧。”
“我怎么能不看我漂亮的女儿穿上嫁衣。”
“可是，妈妈你哪来那么多钱寄给姑姑。”
“我是作家，有稿费。”
“对不起，妈妈，我不该对你的怨恨这么深。”
“你和你爸爸一样，嘴硬心软不服输，孩子有些时候，柔软也是一种处事的方法。”
米老师说话喘息着，脸上带着笑。
“妈妈今天晚上我们在这里陪你吧。”
“我已经习惯了自己，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觉得能定下心来。”
上美摸着母亲的手摩挲着，米老师看着上美，“女儿在身边的感觉真好，我以为等不到你了，有些事我交代了文裕，你不要对我的决定生气。”
“你做什么都行，我听你的。”
恩佑早上起来心神不宁，担心外婆和顾文裕，她知道文裕昨天喝酒了，她给他打电话。
“你还没起床吗？”
“我头有点疼，嗓子也不舒服。”
“可能是昨天喝酒没及时喝水，今天我请假去陪外婆，你到这里接我吧。”
顾文裕赶往恩佑住的地方，一进屋，一股豆芽和海带的香味扑鼻而来。
“我看韩剧的时候，韩国男人酒喝多了，就会喝这种解酒汤，你试一试。”
恩佑用小巧的瓷器碗给她盛着，文裕看着她忙碌，心里涌起一股感动。
“谢谢你，在我身边，我现在好多了。”
“味道怎么样？”恩佑问。
“我也偶尔看一点韩剧，但是感觉主题不如我们国家的电视剧有内涵，他们所说的解酒汤，应该也不如你做的清口爽甜。”
“我觉得你是永远不会对女孩子花言巧语的那一种，今天看来我错了。”
“喝完汤，嗓子真有一种清爽滋润，不再干干的难受，我希望每次喝完酒后都有人给我做。”
“我倒是希望你少喝酒。”
“你是在管我吗?”恩佑看他的表情、语气又是坏坏的那种，岔开了话题。
“外婆给的那些东西你拿回去吧，我不要房子，这个馈赠太大了，再说你妈妈还不知道。”
“你想让外婆失信吗？外婆不是冲动的人，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妈妈方面你不要担心，她和外婆虽然不和，但她会尊重外婆的选择。”
“你这样说，好像是我怕你妈妈不给房子，要你保证似的。”
“你不是那样的人，外婆看人很准的，她可是作家，有空我带你到那个房子看看。”
“我先去看外婆。”
两个人到医院的时候，顾文裕看见爸爸妈妈正在外面坐着，和护工刘姐说话。
“这是临终关怀的志愿者天恩佑老师，恩佑这是我爸妈。”恩佑给他们微微一笑，算是招呼。
上美看着恩佑，单薄瘦长的身材，一张白皙秀美的脸，长绒绒的睫毛微卷上翘着带一丝淡淡的忧郁，显得优雅安静，只是衣着有点普通、寒酸，上美对服饰很有研究。
上美觉得儿子的口吻好像是介绍女朋友的口吻，对这个女孩小心翼翼又充满爱意。
“你们很熟吗？”上美生硬的语气问，她看儿子和恩佑亲近有点不高兴。顾淳良没想到妻子会对志愿者这样说话，他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谢谢你，辛苦了。”顾淳良赶紧说。
“不客气，我进去看看。”恩佑和刘姐进了病房，顾文裕带着不满的表情看了爸妈一眼在后面跟着恩佑。
“你为什么对志愿者那样说话？”
“你没看见他们好像很熟的样子？还有你儿子的表情。”
“那有怎么了，这个女孩不错。”
“哪里好了，衣服那么寒酸。”
“势力眼！”顾淳良不再理她。
外婆沉沉睡着，刘姐说，“米老师从昨天就拒绝再输营养液，她已经睡了很长时间了。”恩佑坐下来拿过外婆的手，摸着她的脉搏，几乎感觉不到跳动。
“刘姐，快叫医生！”上美和顾淳良听见声音跑过去。
李江和院长来了，李江检查了一下说，“老人已经走了，走的很安详。”
宇文上美嚎啕大哭，顾文裕慢慢坐下拿起外婆的手最后一次放在脸上，“外婆，一路走好，我会过得幸福的。”他在外婆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转身出去。恩佑拿起外婆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闭上眼睛，在心底默默地说，“外婆，如果有来生让我们做母女吧。”李江看着难过的恩佑，搂住她的肩膀安慰她。
“你好好平复一下情绪，别太悲伤。”李江拉着恩佑出来，“有时候我感觉自己选错了职业，几乎每天都要面对生离死别，可这就是人生，就像树叶花儿繁华过后要飘落一样，这是自然法则。”
“谢谢你劝我，你去忙吧。”
顾文裕站在外边流眼泪，李江安慰他，“节哀顺变。”
恩佑看着顾文裕，此时的他像个小男孩，无助、悲伤的在海风中凌乱，恩佑有一种想把他揽在怀里的冲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