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气氛沉寂间,一声尖利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陛下驾到!”太监尖利的嗓音转了几转,殿内众人都站了起来,恭谨而立。洛青拂站在洛凌空旁边,离天宁帝的位置很近,半垂着头,便看到太监宫女细碎的步伐急急地在前头,而后是天宁帝的衣裳下摆。慢慢地走过眼前,属于天子独有的威压让每个人都清晰的感受得到。
“开席罢。”没有过多的言语,甚至未等众人见礼。“朕说过,此乃家宴,无须拘谨。”众人便依次落座,安静无声。
一众宫人手托着食物一一摆在众人席前,并将方才的残酒和点心撤下去。人多而不乱,井井有条。天宁帝端坐上首,“你父王已经几十年没有踏上我大耀的土地,这次回去,你要记得好好和你父王说道说道。看我大耀这几十年来风土人情可有变化。”
少年抬起头看着这个老者,半晌低下头去,“小王定将陛下的话带到。”一句话便弱了气势,一句话便被压了下去。当年达喀尔王败给天宁帝,至今已经这么多年。他们的儿孙都已出世,达喀尔王始终遵守约定没有对大耀用兵,没有踏上大耀的任何一寸土地。
众人都看出天宁帝兴致不高,便没有人不怕死的说话。整个席间都是天宁帝与野勒的问与答,宗室子弟沉默到底,几个皇子也极少说话,只有洛凌空偶尔言语几句。
酒过三巡,天宁帝离开了宴席。放言让众人尽兴。他一走,气氛便轻松了几分。野勒一双炯炯的眼扫过在场诸人,眼中的不屑和鄙夷不加掩饰。洛氏宗族,不过如此。
洛青拂以袖掩面,饮了一杯酒。姿态风流,可惜少有人注意到。她穿的还是白日里穿的那件衣裳,此时在夜色灯火下,原本素白一片的衣料上却浮现了繁复的暗纹,华贵低调。宽袍大袖衬得整个人越发嬴弱单薄。然而那深黑的眉眼却让人过目难忘。眉若乌羽,黑漆漆一笔,弧度天生的秀美潇洒。眸若深渊,一眼看去不见情绪。
野勒侧了侧脸,不然怎么说天宁帝宠爱此女,果真仪态非凡。此时那少女正微微侧头,与一旁的太子轻言细语。眼帘低垂,和婉谦顺。他想起父王的话,皱着眉,眼底划过刀锋一样的光。
“皇兄,锦安想先行告退。”说到底,她只是露了个脸而已,连话也没怎么说。洛凌空闻言有些为难,父皇的意思很明显,乘此机会,宗室子弟都在,锦安又马上要及笄。将她现于世人眼前,也不需要如何展示自己的才艺,只要表明一个态度就好。
大耀锦安公主已长成的态度。
可是看起来,皇妹兴致不高啊。也是,小姑娘能懂什么,纵使聪慧,毕竟还没开窍。待时日一长,年岁一长。多多接触优秀男子,自然能明白父皇煞费的一番苦心。洛凌空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她自便。洛青拂由七月扶起来,又是一礼。他是个贤明的太子,也是个大度的兄长。
“殿下,我们回宫去么?”“嗯。”主仆二人低调退席,出了钟灵殿,取道御花园。时值秋日,御花园里大多花卉都已败落,各色秋菊却正当盛时。
皇宫里无论何处,无论何时,多的是寂静。七月将早早准备好的斗篷披在洛青拂身上,挡了秋夜寒风。坤栩宫的外宫檐上挂着明亮的大灯笼,远远的就能看得到。“殿下,可要去见见皇后娘娘?”“不必了,叫云心去禀报一声就是。说本公主饮宴疲乏,先行歇下,改日再向娘娘请安。”
身形单薄的少女披着宽大的斗篷。斗篷上的帽子遮了大半的容颜,夜色下越发看不清楚,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一众宫人也并未在意,秋夜风凉,锦安公主身体不好,包裹得严实些也正常。
夜至戌时,长安街上夜无声,一个黑衣少年缓步夜行。面白如雪,眼眸深黑,无光无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