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下江游泳。铁蛋说：“我从不会游泳，不敢下水。”伍笑天说：“人在水里是沉不下去的，你看那边的小鸭子，比你小多了，小鸭子比你小都沉不下去而浮在水上，你比鸭子大多了，又怎么会沉下水去呢？你看，我不就浮在水面上吗？你下来吧，没事的。”铁蛋小朋友听伍笑天这么一说，放下书包，就懵懵懂懂地往江里一跳。可惜铁蛋不会游泳，惊慌地在水里一上一下地挣扎着，大口地吞着江水，惊喊着救命。伍笑天却哈哈大笑。岸上的小孩一看铁蛋被淹，赶紧跑回去叫铁蛋的爸爸。伍笑天看着铁蛋无力挣扎，沉下水去的时候，才过去将铁蛋拖到岸边。铁蛋爸跑到江边抱起被淹惊吓的儿子，气愤的痛骂伍笑天是黑心鬼，拿人生命当儿戏取乐。从此，认识伍笑天的人都习惯的叫他黑心鬼，伍笑天的名字却在人们的嘴边自然地消失了。
黑心鬼参加工作后，安排在中南火车站当扳道工。他怕苦怕累，嫌扳道工当夜班工作辛苦，死活吵着要退到二线工作。陶再生出面。将他从中南火车站一线调到中南生活段铁路服装仓库工作。湛分局长进行铁路企业社会化变革时，陶再生本来要将他的小舅子黑心鬼再调回运输一线的，无奈湛分局长在宣布变革时，同时宣布了一条二线人员一个也不许调动的铁纪律，想调已经晚了。陶再生是书记，他不能在这变革一开始就明打明的违纪调动他的小舅子。他不能因照顾小舅子而在自己的官运上抹上一把黑，这个赔本的买卖他陶再生不会去明做。就是牺牲十个小舅子，也不能在自己的官运上点上一粒小黑麻子。可黑心鬼仗势自己的姐夫是分局党委书记，不把谁放在眼里。他一听要把他交给一个女流之辈的苏绿洲去管，而且还是一个能否挣到钱八字还没有一撇的娱乐城鬼地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火上头顶，手舞脚跳的就骂开了：“他奶奶个熊，老子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交给一个没把的娘们去管。弟兄们，咱们宁愿饿死，也不当女人的奴才，你们说对吗？”
跟黑心鬼一块起哄的人听他这么一说，更是叽叽喳喳，啊嗬喧天的附和着：“对对对，黑哥说得对，咱爷们誓死不当女人奴才！”
黑心鬼趁机又接着煽动说：“弟兄们，咱爷们在铁路上干了几年几十年的，可以说都是他娘的铁路祖宗。就当官的这么一句话，说踢出去就踢出去啦，没门！告诉你们那些当官的，我黑哥可是吃铁路皇粮长大的，要断老子的粮道，老子先断他的脑袋。”
“住口！”苏绿洲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声地斥责，以镇邪气。跟着黑心鬼一起吵闹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正义声镇住了，就像苍蝇打断了头，没一个嗡叫的，场面突然宁静下来。苏绿洲接着往下说：“你这黑心鬼说的也是人话，开口闭口就要人脑袋，你黑心鬼长了几个脑袋？你以为这铁路是你黑心鬼开办的，都由你个人撒野。我告诉你，铁路企业改变社会化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任何人都得顺着这变革的潮流往下走……”
“潮流？他分局长怎不顺着潮流走向社会？只要他分局长带头走向社会，我黑爷绝不放半个屁。”黑心鬼不服气的顶牛说。
“不错，分局长是不能顺着潮流走向社会，他还得留在铁路带着铁哥们干下去。可分局长的老婆顺着潮流，脱离铁路走向了社会，难道还不行吗？我不但是分局长的老婆，我还是地地道道的铁路职工。伍黑少爷在铁路干了几年，就称得上是铁路祖宗？我苏绿洲在铁路上干了十几二十年，岂不是铁路王母娘娘？铁路上的王母娘娘都可以脱离铁路，你这个小祖宗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苏绿洲毫不客气地说。
“那好，既然王母娘娘有如此走向社会的信心，那就先解决我黑爷的具体问题吧。我可是大龄青年，三十岁了，好不容易找了个老婆，就是没有房子结婚。我总不能跟你王母娘娘走，连房子都没住的在外打流吧。先解决我一套三室二厅的房子，让我抱着新娘过日子，咱们再做打算，如何？”黑心鬼步步紧逼。
苏绿洲早已明白黑心鬼是在故意刁难捣乱，得想办法制服他。苏绿洲把铁路老劳模詹振铁拉到一边。詹振铁在运输一线干了几十年，人称老铁，快退休了，组织照顾他调到二线生活段休养的。铁路改社会化时，他詹老铁按政策可以做退休处理，仍可在铁路拿退休工资。但他为了稳定脱离铁路职工的思想情绪，主动要求不要优待政策，随潮流走向社会。苏绿洲娱乐城的大旗一打出，他第一个投奔到她的麾下，要求干到退休还要浪打浪发挥余热。苏绿洲把他拉到一边是想求助他，要他帮助制服黑心鬼。苏绿洲心里明白，制服黑心鬼这样的人，必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苏绿洲贴近詹老铁的耳根，如此这般的跟詹老铁说了说，詹老铁不停地点着头，心领会神。詹老铁耳语过后笑嘻嘻地走到黑心鬼面前，拍着黑心鬼的肩膀说：“小哥们，我和你一样，生活服务公司领导把我们一起交给了苏经理管理，往后咱们得先听苏经理的，再听公司领导的，什么事情都得讲理，苏经理的娱乐城才开始筹备，牌子还没挂出去呢，你就吵着先解决三室二厅的房子，似乎不合情理规矩吧？”
“奶奶个熊，什么规矩，先给我黑爷解决住房问题就是规矩。”
“那好，我先替苏经理答应你，保证给你三室二厅的房子，但你必须答应我—个条件。条件达到了，如果苏经理不给你房子，我詹老铁三室二厅的房子立即就腾给你。大伙都听到了，我詹老铁说话绝对算数。”
“这话是你詹老铁说的？好，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百个我黑少爷也答应。您老就说吧，什么条件？”
“你不是要房子结婚吗？在入洞房前，你的未婚妻必须跟我詹老铁睡三晚，这条件不高吧？”
“去去去，您老大不小的，尽讲这规矩的话，您老脸就不红？”
“嗬，你伍黑少爷也懂规矩啊。”
“废话，这规矩谁不懂！”
“好，大家都听清楚了，伍黑少爷也懂规矩。那好，就请苏经理把规矩给大家说说。”
“兄弟们，你们都听到了，伍黑少爷都懂规矩，我相信你们就更懂规矩了。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规矩，正像伍黑少爷说他的老婆不能跟别人睡觉，这就是规矩。凡跟我苏绿洲在娱乐城干的兄弟姐妹，都得按规矩办事。我这里有一百多个岗位，每个岗位都有严格的规矩，大家拿去仔细看看，看看自己适合什么岗位。不过我苏绿洲得把丑话说在前头，有能力不愿在我这小庙里干的和尚，要自己去闯荡社会的，我苏绿洲热烈欢送。愿意留下来跟我苏绿洲一起干的，必须按照各自岗位的规矩，努力奋发向上。有不努力而又乱我规矩者，到时候就别怪我姑奶奶六亲不认。当然大家也可监督我，如果我苏经理不称职，不能带领大家立稳社会，大家也有权罢免我。我这里也立有一份当娱乐城经理的硬性指标和严格的规矩，请大家审视和监督。刚才伍笑天提出要我解决三室二厅的房子问题，从客观上讲也是合理的。只是他提出的时机不对，动机不纯，他是用房子做为要挟我的筹码。他已经懂规矩了，我就不计较了。不过我要郑重地告诉大家，我的任职目标中就有解决职工住房问题这一项，恰好是三室二厅。每个员工都有一套，期限是三年后的今天。如果三年后的今天，员工们住不上三室二厅的大房子，你们就拿我是问。当然我苏绿洲今天不是在这里跟大家瞎夸海口，乱吹牛皮，也是有依据有把握的。这里有一份我在全国十大城市娱乐场所的调查报告，请大家拿去看一看，长长见识。我这里还有一份关于开办中南娱乐城的具体方案，公司领导已经审查过了。这里我要告诉大家，我开办中南娱乐城的资金用的是银行贷款。分局给我们的三年优惠扶植政策的钱，我一分也不动。我给大家留着，用来解决住房等问题，这样大家应该放心了吧？”
苏绿洲讲完后，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就是黑心鬼也一时说不上话来。尽管他心里不服，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心里憋着气，不知往哪儿出。但他又想，生活段一千多弟兄，集体从铁路下岗走向社会，这是无法逆转的现实了。如果个人去社会上闯荡，恐怕他黑少爷不是那块料，或许跟着她分局长夫人还有一线希望。因此，黑心鬼一时也没话说，其他人就更没话说了。苏绿洲借此机会，进一步接着说：“各位兄弟姐妹，下面就讲具体的。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家当是一栋破旧仓库，可以说是一穷二白。再说人才，人才资源是最大的财富。可是我和各位吃铁路皇粮吃懒了手脚，我不敢恭维哪位现在称得上是什么人才。但是所谓人才也是相对的，俗话说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状元也是学出来的。我这里有一百多个岗位的培训计划，大家根据岗位技能要求，结合各自的特点，选择培训岗位。具体的事项请你们找詹振铁同志，他已经被聘任为中南娱乐城的业务副经理，就由老铁全权办理。我的主要精力要放在办理营业执照，落实银行贷款、仓库改建娱乐城的项目上。你们目前的任务就是跟着老铁，认认真真地学习新技能，要拿当年老铁当劳模的那种精神，去完成新技能的培训任务。将来我们的娱乐城能否在社会上立稳脚跟，昂立时代潮头，就看你们的了。不过，我还是要说句丑话，分局的政策是先挖渠后放水。我可是为你们这一百多弟兄挖好工作生活的渠道了。如果那位不好好学习新技能，因为自身的原因上不了新岗位，我可不认得他是哪个铁老大的儿子，还是哪个天王老子的大爷，到时候我就只有无情的两个字送给他——下岗！”
苏绿洲说完后，又接着说了声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詹振铁接着苏绿洲的话，说起了具体事宜。众弟兄望着新岗位的高标准严要求，从心里都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没想到铁老大也有逼上梁山的这一天。黑心鬼尽管嘴上硬，心里却比弟兄们更虚更急。过去吃皇粮时，他比谁都神气，滥竽充数的事他比谁都装得象，真要一个一个地真刀实枪的过起招来，他心里完全清楚自己是半斤还是八两？在那一百个岗位里，他翻过来又扒过去，哪个他都摸着烫手。他也相信苏绿洲那娘们说的也是真的，女人心狠起来比他妈的爷们还毒，那可真是生得人出，害得人死的家伙。到时候真要他伍黑少爷下岗，别说那三室二厅的房子要泡汤，就连三十岁了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那个准备结婚的女人，也会从他身边飞去。到鸡飞蛋打之时，他伍黑少爷可就惨了。伍黑少爷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一个把大门的岗位。詹振铁笑了笑，拍着伍黑少爷的肩膀说：“把门的可是将军级的干部啊。先学会铁面无私，再学会一夫挡关万夫莫开之勇。”
黑心鬼知道老铁是在跟他开玩笑，听着有点不顺耳，却也不好说什么，心里憋着气，痛恨起了陶再生。陶再生在分局与他湛分局长平起平坐，却保不住自己的小舅子，断了他黑爷的皇粮。黑心鬼在场面上吵闹，被苏绿洲镇下去了，心里有气，只好回家发泄。陶再生还没下班回家，他就早坐在陶再生家的客厅里，翘上了二郎腿，一边喝着闷酒，一边吃着热花生，花生壳丢了一地。姐姐伍笑梅越骂他越丢，伍笑梅干脆不理他，让他去发泄。陶再生下班回家，一瞧见黑心鬼的熊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张口就骂开了：“你这小熊样，又来糟蹋你姐姐的劳动力。瞧你那德性，站没站像，坐没坐像，吃东西跟猪一样，你呀，八辈子都没出息。”
黑心鬼从沙发上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指着陶再生的鼻子就吼开了：“你说什么，我黑爷没出息？这也叫人话？我黑爷有没有出息，不全都是你手中的权力说了算吗！你权手一抬，我黑爷不就有出息了嘛。你他妈的掐住我脖子，还好意思说我没出息。”
“你小子是那块料吗？是那条吃青菜的虫吗？”
“我不是吃青菜的虫？你去看看人家当官的亲戚，是个傻宝都往上提。你倒好，拿着权柄在别人面前耍弄得象孙悟空金箍棒一样，对自家的人就吝啬得出油。跟着你不但没出息，最后连饭碗都保不住，你还好意思回家起高腔，唱高调。”
“你懂个屁，你呀，三百斤的野猪，全仗一张嘴。除了嘴硬你还有啥？告诉你，凡事得先动脑子。说实话，我也想要你舒舒服服地吃着皇粮不想事，可是湛分局长有死命令。从他宣布铁路企业改社会化那天起，任何人都不得在一线二线之间调动一兵一卒。这不，连他自己的老婆都推出了铁路，何况你乎？你呀，聪明的人不在一线二线上打主意，现在不是在挖渠吗？要动脑筋想办法挖不通渠，放不了水，就什么都有了。”
“你是说要我大闹天官？”
“蠢家伙，说你笨，比猪还笨。一条鱼能翻得起浪吗？”
“你是说让我们那帮弟兄集体罢工？”
“说你是猪，还就是猪。”
“得得得，别说了，我明白。”黑心鬼说完转身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