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具斋出售之物,有部分确实挺奇怪。她用画所换的朱砂价格比朝廷定的价格低上许多,应该是非正规渠道获得的。俱具斋其他的一些贵重之物,若是从窃贼、强盗,收贿之人手里购来的不义之物,那便是脏物了,被查了出来,那可是触犯了律例。
长兄为何要经营这样不光明又危险行当?慕容娇有些懵懵的,除了朱砂,之前她还在俱具斋买过无知叟人、上乐封等名家的丹青,笔墨,砚台也在那买过,有时她以仿迹仿器的价钱买到真迹贵器,暗里便觉又喜又狂,她原来一直以为是俱具斋的斋主不识真迹贵器的原因,若俱具斋是长兄的,那……
单氏和慕容娇将慕容修扶回房,门前慕容黛和慕容霞不安地踱着细步,玉兰低声安抚着:“二姑娘,会没事的。”
慕容黛没理会玉兰,听见声响,几步上前,“父亲,出了什么事?”
从屋里透出的灯光照亮了慕容修略显苍白颓老的脸,“进去吧!”
众人微凛,事情怕是比预料的严重多了。
“老爷,喝口茶喘喘。”单氏扶慕容修坐好,玉兰端上了温茶。
慕容修叹了口气,“先放着。”
除了单氏,其他人都站在一旁,俱不作声。
“父亲,什么物品失窃,又是谁的物品?”慕容娇急着询问。
“多宝郡主的生辰牌。”
“多宝郡主怎么会与长兄扯在一起?父亲,这绝不可能。”
“你长兄在三门赌石市场被围殴时,在近处与一个少女说过话,前些日子下牧监同我说你那日去接了你长兄,你可见过一个和你长兄说话的少女?”
慕容娇微诧,点了头。
慕容修愁容愈盛,“那少女便是多宝郡主。”慕容些略顿片刻,补充道,“她是五公主和镇北大将军的长女。”
五公主,大乾皇朝有史以来唯一的女城主,就连当今圣上也要让上几分,那少女的身份,竟是如此高贵!
“父亲,就算在俱具斋找到,也不能认定长兄是窃贼,也许贪婪之人捡到多宝郡主的生辰牌转手到俱具斋,怕是有人从中作梗。”
慕容修揉揉额角,“我自有计量,不必忧虑,你们退了歇着。”他对自己的儿子,不能说了解十分,六七分总是有的。
“女儿愿为父亲分忧!”
“老父还在,你个姑娘家,瞎参和什么!去休息!”慕容修语气微厉。
“反正女儿早已抛头露面。”慕容娇扬高头,倔声倔气。
“唉,到时再说吧。”慕容修看了眼慕容娇,摇摇头,到底是让了一步。
绿翘被打发去耳房,慕容娇一脸凝重的回了闺房。
长兄肯定不会行窃,东西又在俱具斋找到,俱具斋又是长兄的,多宝郡主的生辰牌被认为是长兄得来的,再自然不过。
若执意查下去,俱具斋可能会被查出问题,到时,长兄虽可洗清了行窃罪,却被查出销赃,一样难免牢狱之灾。父亲还期待长兄在仕途上有所作为,若有这个污点……
若是多宝郡主只说遗失,而非失窃就简单多了,拾到财物,应该未有律例规定必须归还失主,再者,生辰牌,未必贵重,只盼多宝郡主不是爱计较的人才好。
“阿娇。”连峰在距离慕容娇一尺的地方低唤着。
慕容娇被打算思绪,抬起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等我一下,我去取银票和碎银。”
“阿娇。”连峰伸手握住慕容娇的手臂后很快便放开。
慕容娇止住步子,微蹙眉,“还有事快些说。”
“刚刚外面出了什么事?”
“是我慕容府的事,与你干系不大,你拿银票和银子顾好提亲的事便行了。”慕容娇又转了身,她今日被长兄之事搅得心焦气躁,他的事,他应该顾得好,她分不出心多管了。
连峰抿着嘴,大手又是一伸,此时握着慕容娇的手臂不放,“你是我媳妇,我是你夫婿,你的事,是我的事。”
慕容娇愣了愣,“你别多想,我没有把你排在外边。只这事你也帮不上忙,咱俩的事也烦着呢,都靠你顾着了。”
连峰还是没放手,垂着头,声音闷闷沉沉,“你和我说说。”
长兄的事也不是一时能解决的,慕容娇妥协道,“你先坐吧。”
慕容娇和连峰说完后,喝了口凉茶,“长兄不着调,喜欢剑走偏锋,以前也未见他闹出大乱来,如今这事,我担心长兄真在做些不光明的事,到时不管怎样,都难逃牢狱。”
他真的帮不上忙。
“阿娇,俱具斋开了多久?”
慕容娇愣了下,“五年。”
“如果俱具斋真是大舅子所有,五年来也没被发现俱具斋是销赃点,大舅子应该有一套周全的隐瞒的方法,要被查出问题,不会容易。”
慕容娇有些意外地看了连峰一眼,连峰继续问,“大舅子现在多大了”
“与你同岁。”
连峰抿着嘴,五年前,他刚刚脱了奴籍,“阿娇,我看大舅子是聪明人,不用担心被查出来。”
慕容娇心下稍安,扬起唇微笑道,“你大舅子大舅子的叫,明明还没成婚的。”
连峰垂头呐呐道,“你总是我媳妇,我不让你跑了的。”
慕容娇脸微红,看着垂着头的连峰,小声问道,“你天擦亮时出府,会被人发现么?”现在出府,客栈大约也关门了,也不知他睡的哪里。
连峰和慕容娇想到一起了,热了脸,也很小声,“不会。”
慕容娇咬着唇,“你出去打算暂时住哪?”
“去山上老陆那。”
陆独眼山上的木屋,慕容娇皱眉,“太远了。”
连峰握紧双拳,垂头不语。
“你要不要在我这睡?”慕容娇说得又快又小声。
“好。”连峰应得更快。
慕容娇赶紧补充,“你明日去找间客栈住着。”
“嗯。”
慕容娇让连峰藏好,叫了绿翘送来洗澡的热水,也让她明日再来整理,便叫她休息去了。
“那里有热水,你擦擦身子,留些给我。你脱了衣裳睡,我另外给你找床被子。”慕容娇边走向柜子边说道,她今早换的被子床单褥子。前些日子,他汗流得她满床都是,干了就臭,熏香都熏不走,她这没有男子的中衣,她可不想他穿着外裳就睡在她好不容易弄清爽的床上。
她,她当然不会让他在地上打睡铺。
慕容娇把被子取出放在床上,见连峰呆呆地站着,“怎么不清洗一下?”
“你先洗。”他其实想说用她用过的,到底没好意思。
“这有什么好计较的。”慕容娇也没再争执,到屏风后随便清洗一番,就出来了。
连峰总比慕容娇更快。
一张床不大,放了两床被子,连峰又是个身长体壮的,难免拥挤。
这次倒是慕容娇睡的里边,连峰睡的外边,只慕容娇缠着凉被慢慢地往外挪靠近连峰,连峰全身紧绷地往床沿移。
慕容娇咬紧牙,隔着被子恨很地推了下连峰的背部,“我睡里面些,你再移都要睡到地上了。”说完,慕容娇转过身,移远了些,面朝里边睡。
待从身后慕容娇那传来均匀的呼吸,连峰才微微放松紧绷的肌肉。
连峰苦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等到成婚,等到成婚,她就算是不喜欢,也会认为是应该的。
他至少要忍到成婚。
连峰撑起身子,在慕容娇发顶上落下轻吻,又再次背着慕容娇,闭眼浅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