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
——刘向
纵观古人对于事物的正确认知,大概可以归纳为“五到”——耳到为聪,目到为明,心到为智,足到为行,手到为成。虽当五者并重,但亦各有所司,各有所用。
“贵耳重目”一词是从成语“贵耳贱目”演进而来的。“贵耳贱目”意思是重视耳朵所听,轻视亲眼所见。原意是贬意,即不重视事实而轻信传闻。这个词最早出自东汉张衡《东京赋》:“若客所谓,末学肤受,贵耳而贱目者也。”白居易也在《与元九书》中说:“夫贵耳贱目,荣古陋今,人之大情也。”批评贵耳贱目这一观念,显然有着积极意义。班固《汉书·赵充国传》记载,汉宣帝时羌人入侵,赵充国自愿率军出击。当宣帝问到羌人的情况和所需兵力时,赵充国回答“百闻不如一见”,希望亲临前线视察。这就是我们常说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其实,人有七窍,耳目便占了四份,足见耳目功能之重要。我国古代常常把“见闻思虑”作为认识事物的四个过程,把见与闻视为知识之源。现代认识论也把感官“耳目鼻口肤”看作意识通向外部世界的窗口。如果窗口被关死,或没有全部打开,外界信息的传输渠道就会受阻,人脑对客观事物便不能做出全面的反应,以至于无法形成正确的认识,难以做出正确的判断。众所周知:耳目有其各自的功能,重视一方而贬低另一方,必然失去公允。《庄子·天下》云:“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犹百家众技也,皆有所长,时有所用。”
聪明这个词,便是对耳目的礼赞——耳聪目明。耳朵多听,可以使人生聪;眼睛多看,可以使人心明。只有贵耳重目,既重视亲耳听到的,又重视亲眼看到的,才能使自己更好地为人处世。
江西鄱阳湖边有一座石钟山,对于它的命名,古人有种种说法,宋代大文学家苏轼对传闻有所怀疑。于是他便到实地进行了一番考察,终于证实并完善了郦道元的记载,发现山下有众多的石头孔穴,微波在孔隙里澎湃回荡,便发出了编钟那样古朴悠扬的乐曲声。苏轼在《石钟山记》里记述了考察过程,并对那种“事不目见耳闻”便武断臆测的认识态度进行了批评。苏轼不相信传闻,而崇尚亲临实地调查研究,这种贵耳重目的态度实为难能可贵。而更为发人深省的是,到了清代,曾国藩入洞考察石钟山时,又有新的发现,把苏东坡又轻轻地嘲笑了一把。所以说,眼见为实的后面,还要加一层深入探求的功夫。
传闻不一定是事实,轻信传闻,难免以讹传讹。只有留心观察,博采众议,获取第一手材料,才能做出正确判断。汉代刘向《说苑》中记述战国初期西门豹治邺,魏文侯嘱咐西门豹要先做调查研究:“夫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足践之不如手辨之。人始入官,如入晦室,久而愈明,明乃治,治乃行。”这里虽然讲的是做官的道理,但我们面对新事物也确如乍进一间光线暗的屋子,此时应该多看多听,才能耳聪目明。
眼见者亦不一定是实。事物往往有表象、假象。尤其是人,有的貌似君子而实为盗贼。要通过多听、多看、多调查、多实践,才能“透过荷叶抓到藕”,了解到事物的本质与真相,才不至于受骗上当。莎士比亚说过一句话:“外观往往和事物的本身完全不符,世人却容易被表面的装饰所欺骗。”因而认识必须以感觉为基础,但又不能完全依赖有限的感知。也就是说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事常常带有一定程度的表面性和片面性,有时甚至还有虚假性,对这种附有感性色彩的眼见事实和耳闻事实,我们既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需要进行判断、分析、综合、抽象、推理等理性思维活动,真正把握事物的本质和规律。
要想获取真知,只有将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思维,才能超越眼和耳的局限,揭开笼盖在真正事实上的假象外衣,透视出事实的本来面目。在未上升到理性认识之前,轻易做出判断,只能是一种充满感情色彩的主观臆断,而用“心”去加以鉴别,眼睛才会看得更细,耳朵才会听得更真。
今天我们提倡贵耳重目,是要在思考的基础上客观公正地感知。因为耳听目视需要一种公正的思考与纯净的公心。如心术不正,就会张着耳朵听谗言,瞪着眼睛说瞎话。正如《吕氏春秋》中所云:“私视便目盲,私听便耳聋,私虑便心狂。”意思是说,出于私心去观察事物、听取意见、考虑问题就会如盲、如聋、如狂,私心太重会蒙蔽人的视线,堵塞人的听觉,这可谓心不正则“五官”不正。因此,只有先正己心,才能真正做到贵耳重目。
今天我们提倡贵耳重目,是对主观臆断的劝说,是对厌听逆言、厌看家门之丑的扬弃。如果一个人拒绝耳与目获得的材料,只凭个人所想,或戴着个人所想的有色眼镜用耳、用目,必定会贻误自己、贻误他人。在当今的信息时代,许多事物瞬息万变。信息是财富,信息是机会,如果不贵耳重目就难以获得生存与发展所必需的信息。只有耳达万里,目光如炬的人,才有希望让幸运与成功永远与他结伴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