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能如此，当然是最好。”屈昂轻轻一笑，露出整齐而好看的牙齿，“指望一个小小侍妾夺去顾南风的性命，本来是天方夜谭。顾南风疑心极重，对任何人都是三分真，七分假，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那咱们还谈什么？”邬雪琴双手一摊，“我和顾南风，互相看不顺眼，从来没有心平气和地谈话超过十分钟。”
“十分钟？”屈昂疑惑地皱起眉头。
“呃，我是说，一刻钟。十分钟，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忽然一下就从脑子里蹦出来了，”邬雪琴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嗯，其实我应该向你坦白一件事情，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来历。我的记忆，从那间小破屋里开始的，从前的事情，我已经全无印象了……嗯，也许你说的对，我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人呢……”
有些事情，真是越抹越黑，越解释越糟糕。看着屈昂越来越困惑的眼神，邬雪琴决定赶快停止这个话题，回到之前的那个：“总而言之，我和顾南风的关系相当差，你能指望我做什么？”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你可能听说过，在你之前，连续大半年的时间里，没有一个女人能在他卧室里过夜。事实上，他何止不让女人在她房里过夜而已，他根本不允许任何女人，触碰他的身体。”
邬雪琴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换句话说，在你之前，顾南风根本就是排斥女人的。他这种禁欲的生活，其实已经持续了将近三年，只不过这半年里越发严重，严重到他自己也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所以你给他出主意，搜罗美女为他治病？”
“你很聪明。”屈昂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之情，“早在那时候，我就在想，能不能从这件事里打出一个豁口，击溃顾南风呢？后来我遇见了你。”
“如何？我起到作用了吗？”邬雪琴挑衅地问。
“你没起到作用吗？那就奇怪了。”屈昂的笑容变得有些暧昧，“那么顾南风的病应该是自己痊愈了。”
邬雪琴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该死的，他知道自己已经和顾南风……
“因为这件事，顾南风更器重我了。在此之前，没有子嗣、后继无人，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忧患，可以说，是我为他解除了这个忧患。”
邬雪琴忽然想起在筵席上见到的美丽王妃：“可是顾南风妻妾成群，要是没有子嗣，毛病说不定出在他自己身上。”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如果顾南风根本连碰也不碰她们，又怎么可能有子息呢？”
“在他患病之前也不愿意碰吗？”
屈昂点点头：“是。因为那时候，他只专宠着一个女子，叫沈风华。说起来，顾南风还真是一个专情的男人。若不是因为这个女子，他也不会得了这样的怪病。”
沈风华？这个名字听起来好耳熟……
邬雪琴忽然想起，那时她还住在梅园，顾南风在迎娶南诏的那天晚上，醉醺醺地来找她，说了一堆胡话。
而睡着之后，他嘴里就念叨过这个名字……
邬雪琴心中一动……原来是这样！
“难怪你始终强调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认定我是你要找的人，”邬雪琴嘲讽地说，“那是因为我跟沈风华容貌颇有相似之处，对不对？”
“邬姑娘冰雪聪明，佩服。”屈昂眸中闪动着赞赏的光亮，“可惜你的话只说对了一半。论长相，你和那位沈风华，确实有三分相似。其实真正打动我的，是你身上的某种气质。说不上是什么，但是这种气质，在沈风华身上也表现得相当明显。”
什么气质？邬雪琴不免回想起与屈昂初见的那一天，为了逃过一死，自己提出要当众验身……这就是他所谓的气质？
邬雪琴嘴角微微一扯：“谢谢你的夸奖——如果贪生怕死也能被称为是一种气质的话。”
屈昂轻轻摇头：“没有人不怕死，贪生怕死是每个人的权利。”
邬雪琴抬起下巴，不无挑衅地乜斜着眼看着他。
屈昂眉睫微动，有些不自然地避开她的视线，负手走到门前，望着院中那一树如雪的繁花，良久才开口：“你和她一样，都是执着于自我的人，永远不屈从于任何人的摆布。单单这一点，已经足够将你们和所有人区分开来。”
邬雪琴心中一动，这个时代的女子，多半是守旧而盲从的，在家从父，嫁人从夫，夫死从子。她们永远站在男人的阴影里，完全丧失了自我。假如当天被浸猪笼的不是她邬雪琴，而是其他任何一个女子，她，会有那个勇气，会有那个意识，站起来为自己辩驳吗？
她忽然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沈风华生出好感。她是穿越过来的，有这样的举动不足为奇，可是这个沈风华却是这个时代的女子。虽然不清楚她的事迹，但从屈昂的话里，她分明已经看到了一个坚强而美丽的女子，风华绝代。
而屈昂，他竟能透过表象一眼看出自己的这种特质，他的一双眼睛又是何等的锐利清明！
只可惜，他这丰神俊朗，目光如炬的优雅男子，竟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阴谋家！
她望着阴谋家，正好，阴谋家也望着她。
“你和沈风华，你们都是如此美丽，如此聪慧，如此特立独行的女子。事实证明，我没有看错，你的那种韧劲，不肯轻易低头的倔强，在你进了王府之后，越发表现得淋漓尽致，你的独特，在一开始，就强烈地吸引了顾南风……他甚至不问你的出处，便接纳了你，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当然，为了让他放心，我在事后为你找了一个无懈可击的身份，否则，依照顾南风谨慎的性子，最多一夜欢好，他就该请你出局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从容沉静，几乎将这个布满了阴谋的骗局，说成了一个祥和安宁的寻常故事。
而他的目光……
而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明净清澈，没有半点杂质，犹如最纯净的湖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