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东方这才体会到送礼还有这么多讲究，自感孤陋寡闻了。现在送礼讲方式，收礼讲究策略，不是你想送就能送得出去的，收就能收得心安理得。乡镇级大包小包好烟好酒；县处级金银首饰现金购物卡；省部级名人字画股票房产。乡镇级办不了大事，吃吃喝喝，办小事一桩，几万元现金你真往他面前一放，还真能吓晕他。给县处级送大包小包的烟酒他嫌你太俗，自己处理起来也太麻烦，以致出了事用卡车往外运招人现眼，给他名人字画他又没有鉴赏能力，给你办成事后，一鉴赏是赝品后悔莫及，给你办好的事又没法办回来。李局长一局之长，岂止你舒东方一箱酒两条烟就能打发得了的？碍人障眼的，怪不得连保姆一看不用请示就连推带搡地把你给哄出去。送礼必须投其所好，打听清楚，李局长就是非常好喝茶，还必须是真品。你舒东方送的是假的也不要紧，有时候李局长也不一定知道是谁送的，说不定几经转手最后********。收礼领导必须看能不能收，能办成的就收，办不成的绝对不收，收了再退给你，那比剜他的心还痛。送礼多少那要看你办事大小。办多大事送多少礼，那是有一定的定数。你挣十元的事，就必须给领导送至少送五元，如果少了你就办不成。等着办的人多着呢，不只你一个，价格降下去，传出去就不好再提，即使影响收入，绝对不能降价，反正是独家经营，公平交易，两情相悦。送礼讲究智慧，伍仟元不能送，你只能送肆仟九百九十九元，否则领导会不收，而且说你傻，因为伍仟元足够检察院立案，要想多送点，变变法子就有了。送金钱你就送现金，谁都可以拥有，而且查无转账线索，可是存折或股票房产之类到处都留下痕迹。送礼还得礼讲究对象，这是一个团体，一个利益集团。外围的人，不是这个利益集团的，如果没有人介绍的话，即使你再有钱也送不进去；即使你死皮赖脸地送进去，他也不敢收，等不几天就想方设法给你退回。
吃一堑长一智的舒东方现在如释重负，只有慢慢地熬着时间，静等竞争上岗那一时刻的到来。
二
瀛洲城很小，亲戚连亲戚，朋友认朋友，发生一点点稀罕的事，一会就传遍全城。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梁自忠和舒东方送礼的事一开始被当做隐私，渐渐地人人都知道了，不到两天就传得满城风雨。刘思佳坐不住了，等温玉清回到家，开始数落起来。“别人都送，你这个人啊？一窍不开，一毛不拔。没听说吗？不买不送原地不动，又买又送，提拔重用。”
“你没有看竞争上岗的方案吗？首先是考试，这全凭实力，我就不信，我一个堂堂的本科生考不过一个连初中都没有毕业的人。你看看何国栋签字自己的名字连横竖都不分，梁仁杰电脑上打字还必须看着幼儿园的拼音挂图，我就不信考不过他们。”
“人家背地里不会加分呀？”
“那不可能，从外面请的老师改卷，请的是纪委监察监督，现场录像，人人看在眼里，一双双眼睛注视着，谁也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加分啊。”
“其次，领导眼光是尖锐的，谁的为人处世、工作能力、干活多少等情况，领导都看的一清二楚。你以为何国栋刁难人家、梁仁杰上班睡、觉吴子豪整天吃吃喝喝拉帮结派领导都不知道吗？这些领导都清楚地很，只不过不说罢了。他要是不掌握情况，下面岂不乱了套，他还能驾驭得了瀛洲局的局势？随时都有人向他汇报一切情况。我不敢说我是最好的，但我感到我比谁都强。”温玉清有点飘飘然，边说边手足舞蹈了。
“说来说去，天底下你是最好的人了。那每年的嘉奖怎么不都是你呢？你也有评不上的时候。”刘思佳当场反驳，讥笑他说。
“大家都是好兄弟姊妹，情同手足，谁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年年独占。假如不是轮奖的话，我敢说我每年必得。”
“哎呀，俺家什么时候出现个会吹牛皮的。怪不得现在鲁西南的黄牛都没有了，原来是都让你给吹死了。”刘思佳把温玉清糟蹋得无地自容。温玉清顿时感到无所适从，尴尬地嘿嘿地笑了。
“别人都不会一个个送啊，要不怎么传出来梁自忠和舒东方送礼的事呢？”
“他要送谁也拦不住啊。领导都宣誓了，谁敢收礼啊。”
“你啊，猪脑袋，不是有篇‘黑话大全’吗？有时候领导讲话你就必须反听，比方说“老板表扬你‘沟通能力强’，可能是暗指你常聊天；老板称你‘为人随和’，代表你可以随时被解雇…。”
“你怎么这么龌龊，尽想人家的坏处？”温玉清说不过刘思佳，开始有些动怒，刘思佳不再言语，顺手拈起还没有绣完的那个大大的家字低头绣起来，温玉清独自呆呆地坐在那里。
其实温玉清还远不如妻子刘思佳想的周到，看的远。思想僵化的温玉清一向就反对毛遂自荐，认为那是跑官要官，是小人所为，为君子所不齿。可是现在社会如果毛遂再世的话，自荐的时候恐怕还得带着厚礼，要不然这么多毛遂，领导会记住谁呢？别忘了，千里马一群，伯乐只有一个。现在信息时代，必须学会推销自己，有事没事混个眼熟。干工作就得在领导眼皮子地下干，否则累死你领导也不知道，还可能把功劳记在别人身上呢。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信你走着瞧，有你吃的亏。”刘思佳想缓和一下气氛，逗他一下说。她不能和温玉清这个一根筋一样，按他的思维，什么都是美好的，什么都是一帆风顺按部就班的，这个书呆子脑袋就是不知道拐弯。
“你说就说呗，还拐着弯捎着骂我。”温玉清这个傻家伙还真能听出点门道，哈哈大笑，伸手向刘思佳胳肢窝挠去，刘思佳急忙躲藏。
“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温玉清一本正经的说。
“什么好消息。”刘思佳一听说好消息，以为是竞争上岗方面的，立刻来了精神，眼巴巴地望着温玉清，竖起耳朵等着听。
“灾区来了信，赵艳说肯定是感谢信。何国栋和石峰不是去灾区送捐款去了吗？你看人都是有良心的，滴水之恩泉水相报，给人家送捐款，人还没来感谢信就来了。”
“我还以为什么好消息呢？又不能助你竞争上岗。”刘思佳对温玉清说的好消息嗤之以鼻。
“咱还能不能换个话题。”温玉清这次真有些愠怒了。
刘思佳见状，不再想和这个死不悔改的家伙理论，把刺绣一扔，起身就走，独自到小卖铺帮婆婆的忙去了，留下温玉清一人温玉清在家里，任凭他天马行空，做着竞争上岗一帆风顺的梦。
三
赵艳收到来自灾区的快件，心想肯定是感谢信之类，便兴冲冲地交给李局长走开了。李局长打开一看是封灾区公安局的公函：
瀛洲局：
你单位石峰、何国栋在国家哀悼日期间，违反国家哀悼日的有关规定，擅自开展娱乐活动，在社会上造成恶劣影响。根据规定应给以拘留和罚款两千元的处罚，鉴于二人认罪态度较好，现免于处罚，予以释放，建议贵单位给以纪律处分。
灾区公安局
零零年零零月零零日
原来石峰、何国栋携带五千元的单位捐款和五万元的路费，到达灾区时，正好赶上国家哀悼日。这一天，为慰藉冤魂，表达世人对灾区遇难同胞的深切哀悼，普天之下，各行各业，所有文化娱乐场所，停止组织一切娱乐活动；连网络游戏等互联网络娱乐活动也包括在内，甚至网络的页面一改五颜六色的鲜艳变成灰色。各级执法机构加强对本地区各类文化娱乐场所及经营单位的检查督查，对违反决定的，予以严格依法查处。石峰和何国栋在灾区与相关单位交割完毕，二人跑了大半个城找了个特色酒店，等到酒足饭饱之后，就想出去消遣消遣，一览异地风土人情。可是今天系国家哀悼日，歌舞厅都没有开门。人人都处在悲哀的情绪中，谁还有心情唱歌跳舞呢？可是他们二人却不管什么哀悼日。最后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再三要求歌舞厅老板找小姐陪唱。老板看在支援灾区的份上答应他们要求。正当二人一人抱着一个小姐疯狂时，有人举报，被公安局逮个正着。二人立时幡然醒悟痛哭流涕，信誓旦旦痛改前非，又拿出瀛洲局的公函和自己的身份证明捶手顿足指天发誓是瀛洲局前来送捐款人员。当地公安局机关念他们是赈灾人员，怀着感恩的心给予宽大处理，免除就当场拘留和罚款，只建议所在单位给予纪律处分。于是出现了灾区发函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