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之后。
一阵打骂声传来。
一个妇人正在打一个六岁的孩童,嘴里还一边骂:“你这个撇种,生下来就是个妖孽。怎们生了你这么个怪东西?”
这边手上对耳朵又是一阵猛揪。
虽然儿童的眼框中已经装满了泪水,但是他并没有哭喊,只是忍着疼痛,任凭溢出的眼泪顺着脸颊,他发现很快流出的泪水是热的,忍在眼眶中溢出的泪水是冷的。
妇人对着儿童的屁股又是一脚踹来,年龄尚小的他怎么能经得住这妇人发横的一踹,当下一个趔趄扑倒在院中。院中一个石头子儿磕到了他的下巴,顿时一股鲜血冒了出来。
妇人依旧怒道:“你真是个累赘,还不快点起来。把地扫了。”
说完就进去屋里。
夜晚,儿童看着弟弟在父亲的怀里各种撒娇。
他只能乖乖的在一旁手里拿着燃烧的桐油灯,也许是举着的时间太长,手有些发酸,灯有些偏,里面的桐油洒了出来,滚烫的桐油滴在他的嫩嫩的手上。
他太疼了,本能的丢掉了桐油灯,房子顿时黑了,吓的父亲怀里的弟弟一阵大哭。
他母亲气急道:“你个没用的东西,有什么用?”
摸索着走过来,一个大耳刮子打在了他的脸上,这清脆的一声声响划破了房间黑夜的寂静。
然后妇人又把他推搡着推出了房间,然后把门关上了。
噙满的泪水模糊了黑夜的视线,他幼小的身躯依偎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大声的呐喊道:“母亲你在那里啊?”
他强忍着手上的烫伤带来的钻心之痛,一行行泪水不断的滚落。
他忽然看见门口天空中,出现了一个慈爱的妇人对他道:“我可怜的孩子啊!”
他起身想冲过去,扑进那个的妇人的怀抱,他很快才发现自己怎么也站不起来。
他一声声挣扎着喊着“母亲!……”一边竭尽全力的想站起来。他左右摇晃着头大叫一声惊醒了过来,原来这只是个悲痛的梦境。
他想抬手抹去眼框边角的泪痕。
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痛,而且胸部还有一股剧痛让他难以起身。
无视肌肤疼痛的他心中却道:自己已经很久没做这样的梦了。
如今的他从身份上讲,地位显赫,威名远播。
从家庭来说,他有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妻子,以及有一对可人的儿女。
但唯一让他感觉到遗憾的就是:是谁自己的母亲,她在那里?他从小就不知母亲是什么模样,听邻居闲聊说母亲扔下了自己,和别的男人跑了。
所以他非常想找到自己的母亲,然后冷漠的质问母亲:你的心真的是铁石做的吗?狠心的扔了自己,让童年的遭遇在自己幼小的心灵上蒙上了难以抹灭的阴影。
后来自己不堪后母的折磨,远走皇灵城。无处可去的他,因几日未进食颗粒,险些横尸荒郊野外。
历经世界困苦的他,终得到命运的眷顾,遇到了隐匿的王山四翁。王山四翁发现他居然是难得的灵体,便亲授他无上灵术。
他握住来之不易的幸运,刻苦修炼灵术,终于学成而归。恰逢罗刹族入侵,终成为人人敬畏的赤炎神君。
这时候身边传来一孩童的声音:“祖父。那天捡来的那个人醒了。”
远处有声音回道:“乖孩子,快来给他打碗水去。”
这儿童便乖巧的蹦蹦跳跳得去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门口儿童出去的背影是那样的可爱,心里轻轻得微笑。
他转念又想:这是什么地方?他只记得自己与妖龙一翻打斗后,自己坠落了下来后就人事不省了。
这时候孩子和他的祖父进到房间,手里端着水。
他不看不要紧,一看就目瞪口呆了,竟然忍住剧痛,奇迹般的坐起身来了。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软弱的父亲,虽然脸上已经布满沧桑,但是他绝不会认错。
他讥笑道:“这个世道还真是奇怪。”
他却不知道,当时年幼的自己与成年后的自己无论是相貌,还是身份都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老汉依旧道:“军爷,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了七天了。”
听到父亲叫自己军爷,他想定是他们救我的时候看见我的战甲了。
他道:“是吗?你过的好吗?”
说完心里浮起一层淡淡的感伤。
尽管他恨父亲的软弱,但毕竟是血浓于水。再说过去这么多年,他对父亲的恨已经随着时间而消淡了。
虽然他不恨他,但要跟他扯上父子之间亲密的感情,他却做不到。
在他内心深处这块重要的地方已经堆满了伤痕,已经没有更多的空间容纳感情了。
老汉道:“这些年,天下天平,日子虽然艰苦但还能勉强度日。”
老汉心里纳闷道:这人怎么问这些。
昆敖指了指儿童道:“他是你孙子?”
老汉道:“对!”
老汉只当是这军爷和自己聊天。
昆敖又道:“你有几个儿子?”
老汉奇怪道我救了这人怎么这么无礼,就算不报恩就算了怎么对我直呼‘你’也太不尊重老人了。
不悦道:“我们家徒四壁,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给你补身子,我儿、儿媳妇以及我内人他们三人今天去找灵兵去了,他们很快就会来接你去更好的地方疗伤。”
昆敖完全不理会,不爽的吼道:“我问你有几个儿子?”
老汉有些害怕道:“只有一个。”看着他发怒的样子,老汉哆嗦着,紧紧搂着自己的孙子。
昆敖失魂反复念叨道:“一个!哈哈”
孩童见昆敖时而愤怒时而发笑,问他祖父道:“祖父!他是不是疯了?”
老汉一把将自己孙子的嘴捂上,生怕给昆敖听见。
这时候屋外传来喊声:“父亲,我们回来了。”
一个老妇人的说道:“那人醒了没有?我们把军爷请来了。”然后又说“军爷这边请……”
一个大嗓门灵兵不耐烦吼道:“快些,我们忙着呢?”
一个汉子唯唯若若道:“是!是!”
昆敖看着门口。这时候进来五人,把本就狭小的房间挤满了。
其中两个灵兵大腹便便的灵兵最前面,一副作威作福的模样。
后面三人都是平民打扮,他的目光唯独在那个老妇的身上停留很久。
斗转星移,当初耍横的妇人,如今也是这般模样。
老汉见着灵兵,立马卑躬屈膝道:“军爷,在这边。”
说完就把手指了过来,对着昆敖。
两个灵兵把视线投来后,灵兵当时就傻眼了。
这不就是人皇苦苦寻找的皇灵城战神赤炎神君吗?心里有惊喜又激动,当即跪下行礼道:“我等罪该万死,让神君受苦了。”
老头和家人一愣,也齐齐跪倒面前大喊:“我等不知,怠慢了神君,望神君开恩!”。
他撇过脸苦笑了一声,再转过指着老汉道:“你的骨头就那么软吗?起来!”
老汉只得慢慢站起来。
昆敖看这跪着的老妇,强忍身上和胸中的疼痛,一点点的从榻上站起来。
在老汉面前驻足少时,又继续走到老妇的身边,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神情蔑视的模样,心中道:毒妇,你也有今天。
他本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只是想起之前的虐待,心中气血难以顺畅。
昆敖看着老妇人,硬生生的说:“灵士起来,扶我上人皇大殿。”
老妇人不明白救下的这人为何这般看着自己,她的目光不敢与神君相望,只得转过一旁。
跪着的灵兵立即起身将昆敖扶住向外走去。
老妇见他们远去,起身抱怨道:“这当官的真是好不通情理,我们救了他,他却什么也不表示就走了,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不是个好人!”
跪着的汉子道:“母亲,能活着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什么?”
人皇宫。
这一日,龃龉高坐在大殿之上。宽敞的殿下站有数十人,分站两侧。
大殿左侧领头的居然是烛阴灵师,退去妖龙那日之后,虽然龃龉一直怀疑他的居心,但是听美人说:他是美人的哥哥征召而来的国师,对付玄灵城周边的灵怪的。后来被派到美人的身边。那一****也是得到了美人的命令,赶来救孤。于是龃龉感念他那日之功,让他做了皇灵城的天道国师,位居相位之上。
大殿右边的领头位置是空着的,接着才是左将军间和,接着又是一个空位,定是右将军臧力的位置。
龃龉看着左首空的位置道:“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还没找到神君吗?”
间和行礼道:“已经加派了人手去寻访族城附近的村镇了。”
龃龉又道主管修建的宗主道:“鲁阳宗主,现在河边的祭台修建工程准备的怎样了?”
鲁阳道:“已经打好地基了。再过一个月就可完工。”
龃龉道:“孤如今有个最大的问题,和众宗主讨论讨论!”
除了烛阴,其他人都齐声道:“愿为人皇分忧!”
龃龉叹了口气:“妖龙的祭约说,十二月二十二日要:十二头牛和二十二头羊,以及一名八岁男童。这牛和羊很好筹齐,但这八岁男童如何有人舍得?”
这时候殿外传出一声“万万不可!”
龃龉和众人循声而去,正是被人搀扶着的赤炎神君。
龃龉高兴的快步走下殿来,众人也是一阵欢喜,齐齐道贺。
龃龉握着昆敖的手道:“你终于回来了,孤一直都很担心你。”
昆敖继续道:“人皇刚才说已经和妖龙妥协了?”
龃龉无奈道:“当日乌云团簇,妖龙劈雷闪电,皇灵城火势熊熊,断垣残壁,民众伤亡惨重,流离失所更是多不胜数。孤为了顾全大局,不再上演如此惨剧,不得已答应它的苛刻要求。希望你能体谅孤的苦心。”
昆敖道:“人皇爱民之心如此,本君亦勿可说。只是,我等应当再备战,与之一决!”
一个冷冷声音道:“手下败将,不知廉耻!”
昆敖听到此声音,见是左边一个冷面灵师所发。
龃龉拉着昆敖道:“来!孤为你引见一位高人,这位就是当日退去妖龙的烛阴灵师,孤已经赐灵师天道国师。”
昆敖见此人傲慢无礼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龃龉道:“莫非二位爱卿已经认识?”
昆敖道:“本君说来奇怪,从来有一种感觉,有些人灵见第一眼就觉的不对付!更不可能成为莫逆之交。”
龃龉见二人关系如此紧张。
打圆场道:“二位高人,都是我皇灵城的英雄,应当携手相携才是。今天二位,也算是相识了,以后应以大局为重。”
昆敖道:“本君尽量。”
而旁边的烛阴完全是依旧的神情。
龃龉只得对昆敖道:“神君伤势未愈,切莫到处走动。孤先让你回家养伤,待伤势痊愈再上殿议事。”
昆敖道:“多谢人皇体恤。”
说完行礼后,被人搀扶着出了大殿。
龃龉回到坐上对众人道:“可想出了对策。吏令宗主,你是管人口的,你说说?”
吏令宗主:“人皇,应当告示城民,晓知厉害。每年轮流从皇灵城各个街坊和城池周围村镇轮流抽选一名八岁男童,尽可选择多子民户,以减少对民众的伤害。”
龃龉觉得甚是合理,但还是对众人道:“其他宗主意下何如?”
众人道:“甚是合理。”
龃龉:“那就照着这么办。大祀令,选择儿童的重担就交付于你了!切记要做好家户的事后安抚。莫要犯了众怒。”
大祀令墨图行礼道:“是!”
龃龉道:“还有事情呈报没有?没有就散了吧!”
众人行礼退殿。
在家修养的昆敖又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