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双办完签证的当天晚上就有些后悔,她开始反复斟酌自己的决定是不是稳妥。巨蟹座的人情绪起伏,做事总是优柔寡断,看着窗外的月亮,她觉得自己的这个缺点被月光晕的更为明显了。
第二天。“什么?你不去了?为什么?”Burgess拉着脸,指节敲击桌子的铛铛声,让吴双有些窒息。“我弟弟腿摔了,骨折,我要在家照顾他。”吴双顺了口气,把昨天想了一晚上,最后觉得最完美的谎话说了出来。
Burgess并没有追问细节,不过他的神情明显是在暗示吴双不识抬举。“吴双,我给你机会,也要你能把握住才可以。”一阵短暂的沉默,Burgess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递给吴双,“这是我周游世界时候,拍的各地的风光,这些洛可可建筑和哥特建筑简直是美轮美奂,比中国年久失修的红砖绿瓦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其实你们清楚,以你们的学术造诣,给我当助手?我只是想给我的学生一个机会,不要做井底之蛙,吴双,为什么不去做个在仙境畅游的爱丽丝呢,只要有了这个开始,你会受用一生的。”
翻着相册,“这是,这是里约热内卢的基督像!”吴双惊呼。4年后,2024年的奥运会在巴西的里约热内卢举行,当时她和张留真多少次一起憧憬这个地方,即使在睡梦里,她也能感召到基督像的光。她也曾幻想,在基督的怀抱里,许下终生不渝的誓言,她甚至乐观的觉得,或许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她和他的梦想都能实现。不受控制的,她的手抚上照片中的塑像,眼神痴迷,仿佛通过照片,她能看到一个不能再美好的,却已经提前宣告破灭的未来。“喜欢这张?”Burgess问。吴双回过神来,“很壮观。我一直觉得里约的基督像比纽约的自由女神像更让人热血沸腾。”“是吗?看来有故事。不过很遗憾,咱们不是去里约。”Burgess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肩膀。“是啊,可惜去不了里约了。”吴双低下头,喃喃自语。
“现在去不了,不代表以后去不了,我说了,吴双,这只是一个开始,只要你听话,吴双,听话。”Burgess的语调越来越轻缓,带着蛊惑。那略有些翲忽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离她越来越近,她心沉的厉害,身体也像灌了铅,颤栗着,直到眼泪漫了上来的那一瞬间,她挣开了Burgess环过来的胳膊。逃离了他身边。Burgess迅速的推上门,又朝她近了一步,被欲望扭曲的脸再也装不得平时温文尔雅的模样,“你哭了?我喜欢会留眼泪的女孩儿,会哭的女孩才有心,有心才能谈感情。吴双,你还太小了,不用怕,有些事儿,你早晚会懂,早懂比晚懂好,我可以教你,我愿意教你,吴双。”他声音越来越急促,手直伸过来抓她。
吴双开始害怕了,他是她的老师!她知道他是个人渣不错,却怎么也不敢相信,他除了吓唬她,暗示她,还会这么无所顾忌的说这些话,做这些事。即使家境不殷,即使情路不顺,她终归是阳光下开的一朵花,那些阴暗潮湿地方生长的毒草,又怎是她能想到的!
她退到窗户边,手用力把住窗框,“老师,我不是那种人,如果一定要逼我,我,”
“你,你要怎么样?跳下去?好啊!”Burgess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这是三层,跳下去死不了。你说你家里条件不好使吧,你这一跳要是残废了,你家里倒是能拿到残疾人津贴,跳啊,跳!”吴双咬着嘴唇不说话了,她不可能跳楼,她才不会干那种傻事,毁自己的一辈子也拖累家里,她也不能喊,她要面子,丢不了这个人,也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现在已经是放学了,三层是多是校领导的办公室,领导本来就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平时都没什么人在,就别提现在了。
到底怎么办?慌乱间,她瞥见桌子上的一把美工刀,来不及多想,她抄起刀,作势搭在自己的手腕上。“老师,您会送我上医院吧?”Burgess听了,脸上闪过一丝的慌,“吴双,你可想清楚,刀子只要见了血,你半条命就由不得自己了,你刚多大,你还没享受过生活!”吴双笑了,刀子又往下压了压,“您说的对,我也不甘心。可您这样,我害怕,我手发颤,你看,控制不了。”刀尖霍的往下沉,血珠瞬间溢了出来,一滴一滴的落下来,见到地砖上,仿佛间,幽密的血腥味在屋子里荡漾开。
Burgess脸色大变,斜退了一步,让出空当来,“好好好,算了,你走吧,今天当你没来过。”吴双暗自长舒了口气,退到门边,她扔下刀,“谢谢老师,您要的那篇论文我回家会发您邮箱,我用心改的,您一定会满意的。”说完,她出了办公室,关上门,头也不回的跑到了一层的一个拐角,蹲下来,她想抑制住自己发抖的身体,她是害怕的,她怎么能不害怕。直到现在,Burgess的手触碰在她胳膊上湿腻的感觉还是恶心的她胃里的酸水翻来倒去的滚,先前一直强压着,跑过之后,酸水涌到了嗓子眼儿。教学楼一楼,她们这些学生极少停留,只依稀记得她的右手边应该是个厕所。吴双捂着嘴,跑进去,哇的一声吐出来。
过了良久,她捧着水漱了漱口,才恍惚的从里面出来。“你没事吧?”吴双现在是惊弓之鸟,听到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她赶紧扭脖子去看,“朱圣远!”朱圣远只是笑着不说话,在窗台上戳灭了烟头。“怎么了?”吴双不露声色的藏起手腕问。“你看看门上的牌子”朱圣远的笑意更深了。吴双纳闷的抬头看,一囧,呃,原来是男厕,也尴尬的笑笑,“不要和别人说哈。”
“不和别人说什么,是误进男厕所还是刚才在办公室的事?”
“你,你什么意思?”“不好意思,我当时就在门口,他没锁门,我就推开了一条缝,反正该不该看的,我都看到了。”朱圣远笑容中透着一股子嘲讽和趣味。吴双听了不自在,火气蹭的一下往上涌,“是吗?反正该管不该管的,你都没管。”
朱圣远一愣,随即笑着说,“做了一个月同班,真是没看出来。手腕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吴双拜拜手,“这是在学校伤的,当然要去医务室。”“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那么机灵呢?”朱圣远跟在她身后走,“万一真的出事怎么办,割到了大动脉,你就真是出名了,本校第一个自杀的女学生。啧啧。”吴双已经从包里翻出了纸巾,按压着伤口,随口答,“怎么会,我又不傻。当时我特意往内侧着胳膊,让他看不真切,我割的很浅,位置也很偏,别说大动脉,估计小动脉都离着老远,只是为了多流点血吓唬人,我悄悄在挤伤口而已。”
又走了几步,吴双听到后面的朱圣远没声音,她回头,看着他,笑的眼睛咪咪成了一道弯月亮,“折服于我的智慧,是吧?”朱圣远大跨了两步,走到她身边,用不屑的笑掩盖心里的惊诧,他确实感叹她的智慧,可更吃惊于她的勇气,这么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怎么骨子里就有这么股狠劲呢。
“去完医务室,我请你喝东西。”吴双一怔,点了点头,“好。”半个小时后,他们坐在一家叫“珍珠朵朵”的奶茶店。“我要跟你说,如果刚才真有什么事,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我知道,否则我也不会坐在这。这算给我压惊吗?班长?”
“你惊了吗?”
吴双吸了一口奶茶的香气,脸被热气熏得有些发烫,移开杯子,她说:“当然。”想了想,她又说,“我觉得今天的我很不像我。”朱圣远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他并不清楚吴双是什么样的人。今天之前,他和吴双虽然是同班,可并不熟络,一个月下来,说的话,不超过5句。一直觉得她是个挺文静的女孩,不爱凑热闹,可你要说她内向孤僻吧,好像也不是。她和班上的女生都处的不错,总是笑呵呵的。
“我从来不和别人的男朋友喝东西。”吴双杵着杯子里的糯米珍珠说。
“可以想象,你应该是个乖乖女。”
“我也从来没和男生喝过东西。”她弄散了一颗珠子,又去弄另一颗,“今天真是受了刺激了。”朱圣远多少有些意外,“你没男朋友?”吴双闻言,霍的抬起了头,摇了摇,不过也不像是否认,就像是脑袋四周有个讨人厌的蚊子一直嗡嗡作响,她只是为了驱赶,亦或是不耐烦。朱圣远没有深究,只是默默的把手中的饮料喝完。或许那个老**有一句话说对了:看来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