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方仪出了张骐的办公室,向财务科走去。张骐刚才一番动情的话让他心里踏实了许多。
在路上接到薛亦梅的电话。薛亦梅问他几点回家,他这才想起思思明天要走的事,立即说下班准时回家。
凌思思这次回来请了二十天的假期,来的时候就订好回程的机票。
到了财务科,副科长关莉正在记账,见凌方仪进来就说:“陈科长在里面。”
凌方仪点点头,径直进了陈茵的办公室,进去后顺手把门关上。
财务科一共八个人,有四个人分别在一厂和二厂,厂部加陈茵一共四个人。财务科是一个套间,外间坐三个人,陈茵在里面一间。凌方仪进来时,陈茵正在审核凭证。
见凌方仪进来,陈茵站起来:“凌总,有事?”
凌方仪在陈茵的对面坐下说:“张总马上要带人到广州去开行会,给他准备10万现金。”
陈茵说:“好。保险柜中就有。”
程其凡在世时要求财务科常备现金要不低于50万,以备不时之需。这些日子公司虽然有点乱,她还是象往常一样认真地干着自己的份内事。
凌方仪说:“这些日子事情太多,有一件事我忘记问你了,4号中午我叫你打100万元到程总的卡上,你打出去没有?”
刚才在张骐办公室说到往卡上打款,他突然想起节日期间让陈茵往程其凡卡上打100万的事,后来因为飞机出事,他一忙就忘了这码事了。
陈茵说:“打出去了。我当天下午就打出去了。当时正是节日期间,对公业务办不了,我还用了保险柜中的现金。前些日子我要向你汇报这事,你说以后再说,有什么问题吗?”
凌方仪想起来,前些日子陈茵确实是找过自己,当时他正要出去,就问了句“着急吗?”陈茵说“不着急。”他就说:“那以后再说吧”
他想,自己需要静下心里好好理理了,不是张骐说到打卡提醒了自己,竟把这事忘得一干而净。这些日子千头万绪,又牵挂着晓凯,会不会还忽略了一些事儿?
见凌方仪没有说话,陈茵不由有些紧张:“凌总,我也没想到程总会出事……”
凌方仪回过神来,说:“跟你没关系,你没找我签字,所以问问。你把回执复印一份给我吧。”他想这张卡应该是在程其凡身上,程其凡出事后,这张卡应该跟着毁掉了,这事只能等晓凯回来再说了。
陈茵问:“你是不放心那100万?”
凌方仪莫名地叹了口气,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反正卡里的钱不会没了。这事你不要对外说,等晓凯回来,让他处理吧。”他突然觉得程其凡临走时带着100万元走也算是一种安慰。
陈茵说:“要是平常,很简单的事,用有效证件先办挂失,然后补办一张卡就行了。只是现在本人不在了,家属办手续就要麻烦多了。”陈茵边说边拿出一张单据:“这是明年恒信事务所的顾问费,你签个字。”
凌方仪扫了一眼单据,签了字。他放下笔说:“陈科长,你的岗位特殊。在这非常时期,关于程总的事、公司的事,要严格保密,防止有人钻空子。”
“我知道。”这是第三次提醒了,陈茵不由看了凌方仪一眼,但她还是理解地点点头。
凌方仪若有所思地问:“你的备份做得怎么样了?”
陈茵说:“进行了一大半了。白天不行,人来人往的不定心,我都是晚上加班悄悄进行的,但又不能天天加班。有一天还碰到张总。他看财务科亮着灯就来敲门,在外间跟我说了好一会话。对他也要保密?”
凌方仪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这种事就我们俩知道就行了。他问你了?”他不想让张骐知道,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怕张骐多心?怕张骐笑自己太小心?还是怕张骐对自己心存戒心?或许兼而有之吧。
陈茵回答说:“没有,他只是问了我家里一些事。他还是第一次对我这么关心。”
凌方仪微微一笑:“关心总是好事。”
陈茵说:“张总问我儿子有女朋友了没有,我告诉他准备明年结婚,他又问酒店订好没有,还说现在都要提前半年预订,晚了好的酒店就订不到了,说如果有需要就找他帮忙。他可能是看见财务科亮着灯好奇,敲开门后又没话找话说吧。”
凌方仪很随意地问:“张总他那天也是加班?”
陈茵说:“他说是手上有点事,忙得忘了时间。”
“噢,他现在担子重,也很辛苦。”凌方仪又问:“备份什么时候能好?”
陈茵说:“还要二、三个星期吧。电子账户快,主要是还要把三年来的一些重要单据备份,这就慢了。而且这事我只能是一个人做。”
凌方仪说:“只有你辛苦些了。”
“现在公司运转一切正常,你担心什么?”陈茵忍不住问道。财务上的账每年都有备份的,但是重要单据一直没有备份,行规也不需要备份,现在集中在一起,工作量就比较大了。陈茵心里觉得没有必要,只是凌方仪吩咐又不能不做。
凌方仪想,就目前而言,确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郑品特地到自己家,反复叮嘱要备份,总应该有他的道理。自己不也是在晓凯宣布到五台山为父母超度后,感到忐忑不安吗?
只是能跟陈茵说自己的感觉吗?能说清楚做这些事的目的吗?于是他只好说:“反正这样做也没什么坏处,以后作为公司的档案保存也是好的。算是防患于未然吧。”
这个回答显然和不回答没有两样,陈茵欲言又止。
总得来说,陈茵算是那类安分守已、不喜欢生事的人。
在国企时就是两点一线,不喜欢应酬。刚当财务科长那会儿,有一次税务局来查账,她让副科长陪,结果税务局的人火了,说:“你陈科长算是什么东西,架子大也别在我们面前摆。”接下来是账越查越细,后来还是时任副厂长的程其凡出面打招呼才算过去。这事之后,程其凡跟她长谈了一次,说作为科长光会干只是完成了工作的一半,还要学会方方面面的协调,应酬也是协调的一种方式,她当时听了很感谢程其凡。
后来厂里改制,她就被提前退休了。她找到程其凡,说在家难受,不管什么活给一个就行。曹其雄说你先在财务科帮帮忙吧,后来老科长退休,她就接上来。
在私营企业干,她深知保守秘密的重要性,所以一般情况下她从不问为什么。如果她觉得程总、凌总的要求不合适,会告知如果按要求做可能会出现哪些问题,但一旦程总或凌总定下来,她就不再说什么。这些年来,她还是深得信任的。当然,这也缘于她因对程其凡的感激而对企业的尽心尽力。现在,程其凡走了,她转而尽心尽力地做着凌方仪交办的事。
凌方仪站起来:“完成后立即交给我,电子的发到我邮箱里。”
“好的。”陈茵犹豫一下,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凌总,这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凌方仪知道她想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可能还想探听点她想象中的所谓内幕。他不想让她想得太多,就斟酌着说:“我真的有点说不清楚。你知道,程总走得突然,许多事没有来得及交待,能说话的就是这些原始单据。万一有什么意外,比如说失火、被盗什么的,单据不全了,有些事就说不清楚了,说不定还会对公司带来损失。所以现在必须做好备份,以防止出现意外。再说的直白点,我要向新的程总负责,万一有说不清楚的事,就要靠这些备份了。”
陈茵点点头说:“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也对,你我俩人管财务这条线,别让人污了清白。将来不管这些备份用到用不到,备在那儿总是踏实。”
“对,就这个意思。”凌方仪脑子里突然闪过央视一号台《今日说法》中一个车祸的镜头,他本能地迅速赶出去,但却一阵心慌。
“凌总”陈茵喊住向外走的凌方仪,沉吟片刻说:“有些合同是附在支付凭证后面,但那些重要的合同不在我这儿,而是在匡兰的保险柜里。”
“我知道了。”凌方仪离开财务科,心想陈茵心还挺细,他确实没有想到重要合同的问题。匡兰那儿如何让她备份倒是要找个理由,这本来不过是一种防范措施,用到的概率微乎其微,引起一些不着边际的猜疑就得不偿失了。
手机响了,是罗正的。他接起来:“喂,是我。”
罗正问:“有空吗?晚上一起坐坐。”
凌方仪说:“今天可能不行,有事?”
罗正说:“也没什么事,就是心里闷闷的,想一起聊聊。”
凌方仪说:“改天吧,思思明天要走了,我答应亦梅回家吃饭的。”
罗正有些失落地说:“那就改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