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程晓凯处理完外部事务,内部的又冒出来。
第二天下午,程晓凯正在看近三年的销售情况分析,这个资料是颜慧乐提供的,据颜慧乐说是加了一个星期的班赶出来的,以前从没有整过这样的材料。
程晓凯是想对比几年的销售情况,从中找出一些规律性的东西,过了年的首要任务就是要考虑二分厂的订单问题。
匡兰敲门进来:“二分厂的工人到总公司来了,说要见总经理。”
程晓凯看着面前的材料说:“你请张总处理一下吧。”
匡兰迟疑一下说:“张总不在。“
程晓凯皱了皱皱眉头说:“你先把大家安排到会议室吧。”
匡兰走后,程晓凯打了刘充的电话:“刘厂长,你分厂的工人到总公司来了,你知道吗?”
刘充那头愣了一下:“真去了?我听说他们在议论这事,以为是说说的,还真去了?”
程晓凯说:“你马上过来把他们带回去。”
刘厂长说:“我,我……”
程晓凯听到手机里有嘈杂的声音,象是在商场,便问:“你在哪?在商场?”
刘厂长有几分尴尬地说:“哎,是这么回事,这不要过年了,你姜姨非要拉着我买东西,我马上回来,可能……可能要一个小时以后。”他说的姜姨是他老婆。
程晓凯放下电话,心里一阵烦躁,发泄地抓起桌上的杯子摔到地上。刘厂长是只能当太平厂长的料,张骐也不知在忙什么,竟没有人能为他挡一挡,什么事都要自己出面,连个缓冲都没有,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程晓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一阵寒风撞开了办公室的门,把桌上那份销售情况分析刮到半空中,然后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上,在破碎的茶杯屑上翻滚着,直到角落里。
会议室内的工人有八十多个,大家只是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秩序还比较好。程晓凯进来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程晓凯作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在中间位置上坐下,手向下压了压,温和气地说:“各位请坐。有什么事慢慢说。”
一个年龄50岁模样的工人说:“程总,我们拿了一个月的生活费了,300块钱,这年没法子过啊。”
另外一个工人也说:“我们都要养家糊口的,春节后开学,还要给小孩交学费。”
有人开了场,其他人也就放开了,八十多个声音几乎要把房顶掀了。声音虽多,但内容却差不多,无非是停工期间拿的生活费太少,家里有困难之类的。
程晓凯一直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开始大家说得比较激动,声音也很高,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最后渐渐停住了,一起看着程晓凯。
见大家都不说了,程晓凯开口道:“我听下来,大家主要是两个问题,第一,停工期间生活费低,第二大家家里有困难,是不是?”
工人们点点头。
程晓凯又说:“我想问一下,公司欠各位的工资吗?”
工人们摇摇头。有的觉得不好意思低下头。那个50岁模样的工人说:“程总,公司是不欠我们的工资,可你想想,厂里停工,我们一家老小的生活并没有停工,我们并不是想不干活,是你没活给我们干。”
程晓凯说:“你们是计件工资制,按道理不干活就没有工资,公司每月补贴你们300元应该是说得过去了。至于你们家里有困难,我也很同情,但公司是企业,不是福利机构,不可能象以前的国有企业一样,把各位的生活困难什么的一起都包了。我这样说虽然不尽情,但尽理。大家说呢?”
工人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厂长满脸通红地跑进来,刚想责骂工人,程晓凯制止了,示意他坐下。
程晓凯接着说:“我刚刚接手这个公司,可以说还在熟悉阶段,最近公司的经营状况大家可能也都听说了,确实碰到些困难,但这些困难并不可怕,我想信在大家的努力下是能够克服的。我和公司的副总们也在积极想办法,就在刚才我过来之前,我正在考虑你们分厂年后的订单问题,我也希望你们早日开工,早日挣你们应该挣的钱。各位,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困难,每个企业有每个企业的困难,你们有你们的困难,我也有我的困难,如果你们对公司没有信心,可以按照劳动法的规定辞职,如果你们对公司有信心,对我有信心,我希望你们能够自己克服暂时的困难,就算是对公司的支持、对我的支持。”
工人们私下议论着,有人开始悄悄起身,想走了。
一个想法突然从程晓凯头脑中闪出,他说:“大家稍等一下,我有一个想法在这里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每年公司里都要聚餐一次,今年二分厂困难比较多,我想就改成领取一份年货吧。”他的想法很简单,二分厂现在只拿少得可怜的一点生活补助,他们能有心情在那里欢聚吗?与其让大家在聚餐的时候发牢骚,不如折成年货来得实惠点。当然,这事还要跟乔哥商量。
程晓凯的提议立即得到在场人的响应。
“这样好。”
“有一份年货也好。”
“这样全家人都解决了,比一个人大吃一顿好。”
“公司也有公司的困难。”
程晓凯说:“如果大家同意,我就让聚福来给你们准备了。”
那个50岁模样的工人走过来说:“谢谢程总。”他转身对大家说:“大家听着,程总刚接手公司,也不容易,我们就各自克服困难吧,别在这里添乱了。”说完带头向外走去。
许多人附合着,也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会议室。
刘厂长不好意思的搓着手上来说:“晓凯,噢,程总,不好意思,刘叔给你添麻烦了。”
程晓凯说:“刘厂长,多数工人还是不错的,他们并不是成心添乱。多做些细致的工作,特别是过年的时候。”
刘厂长说:“好,好,过年的时候我各家走走。”
程晓凯正要回答,突然看到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定晴一看:“曾一辉?”
曾一辉有心看看程晓凯的公司,所以来到锦江后没有打程晓凯的电话,而是一个人摸到公司,来的时候正好赶上程晓凯到会议室安抚工人。开始还真为程晓凯捏了把汗,后来见形势一直很温和,才舒了口气。
程晓凯高兴地抱住曾一辉:“走,到我办公室。”
俩人进了程晓凯的办公室。程晓凯回手把门锁上。他虚脱般瘫在沙发上:“我都要崩溃了,你自己坐,让我休息一会。”他闭上眼,象是睡着了般。
曾一辉给自己倒了杯水:“晓凯,想不到你这么累。”
程晓凯睁开眼睛,身子没动,疲惫地说:“曾哥,我真不想当这******老总。”
曾一辉笑了:“我看你当得挺象回事的。不卑不亢,不急不躁,有理有节,还有情有气度,晓凯,你真的进步不小。”
程晓凯苦笑道:“还有气度?我今天把杯子都摔了。”
曾一辉笑起来:“明天我送你一个,不锈钢的。”
程晓凯没有理会曾一辉的揶揄,从沙发上坐起来:“曾哥,你怎么没来个电话?我好接你去。”
曾一辉说:“你这里这么热闹,我怎么好意思让你接。”
程晓凯斜靠在沙发上,头枕着手:“唉,这些天是够狼狈的,你如果昨天过来,还要热闹,三十多家供应商在会议室里喊‘程晓凯,出来。’”
曾一辉摇头晃脑地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程晓凯说:“行了,你别给我打气了。哎,曾哥,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公司没事了?”
曾一辉说:“公司大都是外地人,我就人性化管理了一次,提前一周放假了,这样大家路上宽松些,回来工作更卖力。我呢,也能早来看看你小子。一直就想来,可你把公司扔给我,只好耐着性子帮你打点。”
程晓凯说:“辛苦你了,曾哥。”
曾一辉说:“晓凯,你离开的这四个月,公司又做了100多万。来前我算了一下账,按照你当初与凌叔叔的约定,公司开办两年的利润是235万。如果你资金转不过来,也可以先动用一下。”
程晓凯摇摇头说:“不能动用。把它交给薛姨,凌叔叔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呢。”
曾一辉说:“公司账上还有这2个月的利润60多万,你需要可以随时打过来。”
程晓凯说:“北京公司的钱年后你还需要用。不用担心我,锦江这边对付得也差不多了,前几天与供应商‘斗智斗勇’,今天又跟工人们‘促膝谈心’,总算是安抚下去了。现在需要考虑的是用户的问题。北京那边需要烧哪些香,拜哪些佛,公司张总给了我一个名单,你再帮我合计合计。”
曾一辉点点头说:“我这边联系了三家。”
程晓凯说:“好,晚上再说。我陪你先去看看凌叔叔吧。”
俩人来到医院,下车前,程晓凯先打了个电话回家:“唐姨,是我。我北京的曾哥来了,你把客房收拾好,晚上再加几个菜,对,大概6点半左右回去。好。”合上手机,程晓凯对曾一辉说:“今天就不去饭店了。”
曾一辉笑笑说:“在这里还不听你安排,别卖了我就行。”
程晓凯重重叹了口:“我真想把自己卖了,跟在人家后面当当小二。”
曾一辉的到来,让他心情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