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你没下去真是太可惜了呢!”浮潜完回来后,印佳一边擦拭着身上的水,一边兴奋的啧啧赞叹着,“这里海里真的好美好美,有好多五彩的鱼,成群结队地游,还有各种颜色的珊瑚礁……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水晶宫一样!”
“嗯,是吧?”我一边给好友递过防晒外套并接过浴巾,一边应着。虽然印佳的描述颇具诱惑,让人难免觉得没有看到那样的奇丽景象还真有点遗憾。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还想玩深潜,去探一探更深的海底是什么样子!”
我对这位小妮子骨子里的“冒险家”精神颇有些感叹。一个人对未知有好奇心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明明知道那是一个充满了危险的世界却还能有这样的好奇,甚至更加发自内心的兴奋,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瞅着好友那一脸的神采飞扬,我在觉得不解之余也觉得好笑,忍不住开起了玩笑:“呵,你如果深潜的话,那还不得是美猴王大闹水晶宫啊?龙王知道要紧张死了吧!”
“哈哈哈,说不定哦!”
我的话引得印佳捧腹大笑,而此时路过我们身边的铭海听了也嘿嘿地笑出声来。
“Why-are-you-laughing?(你为什么笑呢?)”不远处正瞅见这一切的小洛哈好奇地问经过他身旁的铭海。当铭海用英文解释了一番后,洛哈恍然的大叫:“Oh,Monkey-King,I-Know-about-it!(美猴王啊,我知道它!)”说完他还做出了孙悟空那手搭凉蓬的姿势,极为滑稽,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也让我们再次发出了哄堂大笑。
“Why-are-you-laughing?(你为什么笑呢?)”此时在洛哈身后出现了雨果,显然他是被这里的欢乐声吸引来的。
“Good!You-are-the-second-one。(很好!你是第二个。)”印佳不失时机的表现了她的幽默。当大家明白,她的意思是指雨果是第二个问同一个问题的人时,笑声音愈发地响亮了起来,只有蒙在鼓里的雨果,耸了耸肩膀不明所以地流露出了不明所以的无奈笑容。
在大家说说笑笑的期间,游艇已经再次启航,这次的目的地是看海豚的海域。
因为看到原本在船头甲板上的游客,这会儿回内舱休息了,我听到印佳问雨果能不能去船头,雨果爽快的回答说“No-problem(没问题)”。然后,他先从船侧的狭长走道灵巧地攀爬了过去,再转身对跟在后面准备攀爬的印佳伸出了手来:“Can-I-help-you?(需要帮忙么?)”
“呃,他这明显是想拉你的手嘛!”我不失时机的揶揄起好友,换来的是她回过头来一个显然很开心的鬼脸。
船头甲板上的风景果然是不一样,迎风破浪,视野中没有一丝的障碍物,极尽开阔。虽然头顶的阳光依然很强烈,但海风已经将阳光散在身上的灼热感迅速的带走了,只留下一片舒服的凉意,让人忘却了太阳的炽热。
印佳和雨果聊得很投机,雨果还拿她的手机,让她摆各种造型给她拍了很多照片。甚至还让她站在船头,张开双臂,做出类似《泰坦尼克》电影中Rose(女主角)船头摆出的“飞翔”的姿势。看着他们开开心心又亲亲密密的样子,我不好打扰——当然也确实插不上嘴——便索性在甲板上坐下。
头顶,天空一片湛蓝。我忍不住干脆在甲板上仰面躺了下来。于是,我的视界里,瞬间只剩下了天空。
还真是干净啊!一丝云彩也没有,让人脑子也随之完全放空了一般……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种“发呆”的的状态,因为脑子里空空如也,所以没有了负担。
正在我惬意地享受着这样的轻盈的状态时,一个矿泉水瓶出现在了这片蓝天里,随之而来的是北野铭海的声音:“要喝水吗?”
“好啊!多谢!”我赶紧坐起了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了水瓶。
铭海将水瓶交给我后便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再一次这样“亲近”地相处,我却莫名地多了一丝局促感。想来都怪印佳那些对我与铭海的“关系”的无理头的调侃吧!想到这,我不禁暗暗地瞪了一眼前方不远正和雨果谈笑风生的好友。当然,她对我的抱怨混然不知。
“天空很干净吧?”铭海喝了一口水后,瞟了一眼头顶的天空问我。
“嗯,没见过比这更干净的了。”我定了定神,赶紧回应。
“是今天特别干净,平时多少会有浮云。现在还算是马尔代夫的雨季,所以空气中的水份还比较多。”
“这样啊?那我们算是比较走运咯?”我试图用打趣来缓解自己内心的局促感。
男子闻言笑着点头:“嗯!是你比较走运。”这个“你”字显然被发了重音。
“为什么只是我?”注意到他弦外有音,我不禁好奇地问。
“呵呵,不必纠结为什么啊,相信就好了!”男子露出了一丝诡密地笑容。
没有被满足好奇的我,多少有些义愤,不过转而想想,他的话没错:确实,运气这种东西,本来就只是一种感受。觉得幸运就是幸运,觉得不幸就是不幸,原因本身其实根本不重要。有时候,同样一件事,有人觉得幸运,换一个人可能就觉得不幸,就像升入K大的自己,就像曾经和庄翔交往的自己……
此时,站在船头最尖端处的那两个人发出咯咯地笑声,让我和铭海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下,转而都会意讪笑了起来。
“你们这样陪我俩聊天,不会太怠慢其它客人吗?”我问道。
“呵呵,不用担心,那几位客人都有伴啊,根本不希望我们打扰呢!”说这话的铭海转身瞅了一眼身后头上的观景平台。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有两位金发碧眼的客人正依着栏杆相拥而立,正亲密相谈。
——说得也是。
“对了,那个雨果,”与铭海并肩而坐,一时找不出更多话题,生怕冷场尴尬的我,便像找到一个话茬一般问起,“他是在这个岛上长期做这个的员工吗?”
我说不好应该称他的工作为什么,虽然印佳说他自称是水手,但似乎他又像是只是负责出海活动的船员或服务人员。到目前为止,他总是在船上到处穿梭,和客人们聊天,帮忙提供一些服务。当然,我并不知道“水手”这种工作具体是做什么,除了从印佳提到父亲的工作时,所了解到少许信息中得知,知道他们是在船上工作。
“嗯,他好像已经在这个岛所属的酒店度假企业做了有三四年了吧,来这个岛应该也有一年多了。”
“哦……”
“他以前是一名水手,真正的水手,就是在远洋船上工作的那种,长年都在海上漂。”铭海又补充说。
“咦,还真是水手啊!”这么说来,可能和印佳的父亲还真是同一个职业呢!我在心里默默地想。
“嗯,他一定有向你们炫耀他当年在海上各种奇遇经历吧?”
虽然不知道那算不算是炫耀,但印佳确实有提到过雨果和她谈起过他的各种离奇经历。“你怎么知道?”我好奇地问。
“因为他几乎对任何客人都是这么介绍自己啊!”铭海嘿嘿笑着,“他基本上见人就会说,说什么从16岁开始就随船出海,去了几乎所有沿海的国家;说在海上遇到多少次风暴,还有多少次差点送命什么的,还有在各国驻留的期间遇到了些什么样的人啊,等等,呵呵!”
“哇,听起来他好像经历了不少事,感觉年纪不小的样子,可实际上他看起来很年轻。”
“嗯……应该满三十岁了。”
铭海在说这话时,将头凑近了我,压低了声音。大概是因为在这里谈及别人的年龄是一件太私人的事,不太好太张扬,何况还是当着别人的面——当然,雨果按理说应该不懂中文才对,铭海会这样,大概只是出于礼貌,也是出于暗示自己这不是太适合的话题。
“那他为什么突然放弃做水手,而留在这和当服务员工呢?”我换了个话题。
“因为,”铭海的眼里闪过一丝悲凉,声音再次压得很低地将头微微靠向我说,“大概是因为,印度洋大海啸的那年,他正好出海,结果……她的妻子在那场灾难中丧生了……”
“啊!”我不免惊呼,却被铭海一个“嘘”声的手势制止——
“雨果从来不和别人提这件事,我也是无意中从Maria那听到的。不过,据他自己说,”铭海一改刚刚有些低沉的神情,扬起眉头继续说,“再过几年,在这工作存够了钱以后,他还想要出海,买艘自己的船,然后驾船环游世界。”
环游世界?听起来好遥远。“也许他只是因为想离开这片伤心地吧?”我如此猜测。这样一个充满幸福与痛苦记忆的地方,选择远离大概是最直接的治愈伤口的方式吧!
“我想他不是想逃避,如果是,他就不会在妻子遇难后选择留在马尔代夫这么多年了。”
“说得也是。”我点了点头,为自己的臆断感觉惭愧。
“我想是因为个人的追求不一样吧。有些人追求社会地位,有些人贪图物质享受;有些人乐此不疲地游戏于人间,而有些人则是闲云野鹤,宁可漂泊于大自然之中。也许雨果就骨子里都有着着漂泊的基因,大海才是他真正的故乡吧!他终有一天要回到自己的故乡。”
“有道理……那你呢?你毕业后会回你的故乡吗?”我问。
“我?”铭海似乎对我的这个问题有点意外,不过却还是认真地想了想后,回答道,“我想留在马尔代夫,我是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留在这里。”
还真是奇怪,我显然无法理解眼前这两个男人的选择:一个,明明这里是个伤心地,却决定反而留下,难道就不怕触景伤情吗?而另一个,明明曾经是个恋家的人,一个不敢远行的人,现在不但远行了,居然还决定把异乡当故乡。虽然马尔代夫这片天堂海有它过人的吸引人之处,但是换作我,处在他们俩任何一个人的位置上,都会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人和人还真是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