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人生长恨
怀抱阿落来到众人的跟前，一行官兵纷纷让道。进入众人的中心，楼兰放下阿落，向众官兵道：“宝藏我已经取到了。按照约定，我可以留下价值一百万两的物资，其他的你们都可以带走。属于我的东西呢？”
卓不凡已死，如今官兵中的职务最大者，当属正五品千户将军，敦煌驻守使胡赞。楼兰前去驻军领地和卓不凡谈事的时候，与胡赞见过面，所以认识。胡赞面有难色：“朝廷里的一切，都是右千户一手交接的，现在他不在了……”
楼兰不言，走到卓不凡的遗体面前，脱下他的铠甲，自卓不凡的内层布衣里取出一个黄绢布卷轴，那是另外的一封的圣旨，至于里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楼兰暂时不便知晓，所以也不便打开；此外，卓不凡的内衣里还装着两件官文，楼兰信手翻了翻，那正是卓不凡给自己看过的户部文书和兵部文书。看的出来，卓不凡有时贪心了些，不过似乎还算守信。有了这两样东西，以及自己怀里的封地圣旨，楼兰相信，自己为族人争取的地皮终于可以兑现了。
将圣旨交给胡赞，楼兰很知趣地跪在一旁；一众江湖人和官兵也纷纷拜倒。胡赞拉高声音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君山团练校尉楼兰精忠报国，并不远万里奔赴西域，取得楼兰宝藏，为朝廷解决燃眉之急。如此大功，世人皆不能及，朕需破格提升。敕封楼兰为湖广团练指挥使，正四品上，总辖湖广五十四州团练事务；敕封其爱侣颜如月为四品护国夫人，授节牌一块；赏二人金一千斤，银六万两；同时岳阳长沙两地的码头，全部划属风荷山庄调配。
钦此！”
将圣旨递给楼兰，胡赞喜笑颜开：“自从七品升到正四品，指挥使大人一下子连升十五级，这在大明的历史上可是头一遭，连徐达和常遇春那样开国元勋也不曾享有。现在连胡某见了你，都要行官礼了。楼兰，哦不不不，应该是楼指挥使，恭喜啊！”
“恭喜？”楼兰一声冷笑，看着圣旨上那密密麻麻的端正小楷，楼兰做出了一个令人根本不敢相信的举动。当着几千人的面，他把圣旨撕成了一点点的碎片。
不愿意受封倒是没什么，撕毁圣旨尤其是当众撕毁圣旨，可是要连坐的死罪。一众官军个个都感到背脊处传来透骨的寒意，就连与楼兰彼此熟稔着的一干江湖人，也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家伙，他莫不成是疯了？
胡赞指着楼兰，瞠目半晌，足足过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指挥使大人，你……”
“你们以为楼某来西域取宝藏，是为了升官发财么？”楼兰抱起阿落的遗体，环顾一众江湖朋友和官兵，赤红的眼睛里满是悲凉的气息，“如果楼某知道自己的族人已经变成了那副样子，如果楼某知道阿落会为此而死，就算你们把刀架在楼某的脖子上，楼某也不会去楼兰古国挖宝藏；就算朝廷把整个大明江山让给楼某，楼某也不稀罕！”
越来越不要命了！从口中吸入的凉气一直渗入心际，众人纷纷为楼兰捏汗。但是楼兰的话显然还不止如此：“你们护送宝藏去北京的时候，帮我给正德皇帝带几句话。一个朝廷，若是能致力于国计民生，少给老百姓增加负担，少用些贪赃枉法的蛀虫，多任命德才兼备的好官，就算没有楼兰宝藏，一样可以做到百姓富足，国库充盈；相反，若是当官的个个假公济私，以侵吞国家和百姓的资财肥自己腰包为光荣，别说一个楼兰宝藏，就算有一千个楼兰宝藏，也照样挥霍干净！”
在国家凋敝的时刻，文武对立的情形就会变得相当显著。这些在边疆担任守备任务的士兵大多出身贫苦，对于大明官场的腐败深恶痛绝。听见楼兰大胆而又慷慨的言辞，一众兵士纷纷拍手称赞：“说的好！”
三魔女和兰儿诧异不已。大逆不道的话也有人叫好，什么世道！
胡赞虽然是武者，却并不笨，看到眼下的这番态势，别说惩楼兰的罪，就算是跟他大声说句话也是不可能的。况且楼兰已经得到朝廷任命，那他就是货真价实的正四品湖广团练指挥使，比起自己的官品高了好些个数量级。楼兰是不是大逆不道，朝廷说了才算，他自己没这个能力。再说了，这个被卓不凡称作是“刀魂”的男人，委实有很多值得欣赏的理由。
于是胡赞朝楼兰抱拳：“指挥使大人的话，下官一定帮忙带到。不知指挥使大人可有其他吩咐？”
楼兰指着被五花大绑的阿尔金和冷莫虚，说道：“其余的马贼，你们都可以带走；这两个给我留下！”
胡赞情知厉害，面带难色道：“阿尔金为匪为盗多年，冷莫虚也是被刑部通缉的要犯，指挥使大人……”
“这两个人已经死于乱军，胡大人你说是么？”楼兰的嘴角闪过冷笑，那愤怒的眉宇分明是在提醒胡赞，不需要追根究底的事，最好适可而止。
胡赞先是一怔，继而笑道：“当然，当然！”
要在保护宝藏的同时运走这么多尸体是很困难的。胡赞只得命人将两匹马的鞍具联合起来，从地面收集一些缰绳捆好，将死去的卓不凡绑好带走。
官兵一走，戈壁上只剩下楼兰叶云深一行，沙枣骑，战神家族护宝队伍，以及数以千计的尸体了。这实在是很平常的，因为荒凉本来就是大漠和戈壁最初的色调。
清点人马，沙枣骑除去颜如月和楚无名，连阿开在内只剩下十来人；战神家族的四十名探宝队伍只有十七个活了下来，冷血十八骑则只剩下了六位，死亡比例超过一半。这些人都被集体安葬。至于其他的马贼、游牧骑兵和官兵，差不多有三千五百人上下，根本管不过来了。
其余的几个则是立了墓的。安葬阿落的时候，所有活着的人都在落泪；安葬白长歌，唐秋、花泪裳和兰儿都极力反对，颜如月保持沉默，只有楼兰和叶云深坚持己见。
“不管白长歌犯了多少错，在风荷山庄的时候，他毕竟是我的同侪！”楼兰平静不波地说道。
“我欠他和尹清奇的！”叶云深的反应则显得很简单。
倒是那个叫做天涯的陇外双魔首领，他的态度和立场实在是令人觉得诧异。从心性上讲，他是个相当不错的人，不过缘何与强盗为伍，实在是一个难解的谜。
兰儿很快就让众人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五年前，兰州附近出了一个懵懂少年，在秦陇一带崭露头角，便骄傲自得，目中无人，扬言可以藐视天下英雄。很快的，他就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了代价。
“一天傍晚，有个面带黄金面具的人领着随从，前来陇西来找他比武，声称年轻人只要能自己面前撑过五招，就可以给他江湖人最梦寐以求的东西；但如果撑不住，就要为他效命五年！年轻人的傲气哪里容的下这种轻视，当场立下战书。这场比武的结果不用说大家也明白。年轻人输的一败涂地。别说五招，他连一招都经不起。面具人给了他一对长钩和一本钩谱，当然也开出了自己的条件。年轻人必须留在西域打劫商队，将劫掠所得的财富送往江南的凤凰山，扶持秘密门派的壮大。当然，如果年轻人想赎回自由，可以去江南找他，但条件是每增加一次比试，都要多通过五招！
“一身骄傲的年轻人哪里甘心从事自己生平最鄙视的强盗行业，他日夜苦练，相信终有一天可以凭靠自己的力量击败面具人，重新找回生命的尊严。他每一年都要找上面具人数次。但是，就象是遭到了命运的嘲弄一般，不管他如何努力，他都不过是个为了证明对方更为强大的跳梁小丑。最后，他终于绝望了，心甘情愿地与马贼混在一起，继续着他可耻的生涯与梦想……”
“那个骄傲的年轻人就是天涯，而面具人就是我师父。”兰儿叹息着说。
叶云深轻笑一声：“如果他去江南，****教就是六虎了。”
楼兰捡起日月双钩，递到叶云深面前：“双钩长老的武器，还是交给你比较合适。”
天涯得到了厚葬，这一忙碌就是大半天，处理完需要处理的死者，楼兰吩咐众人选择到五百步之外啃干粮。本来大家的胃口就不是很好，再加上八月流火天，尸体很快发臭，怕是担心一点都吃不下去了。
当然，楼兰自己已经失去了吃饭的兴致，甚至连他的大脑也变得一片空白。
那么美丽的生命，说消失就消失了，一点机会都不给。
“给我一点水！”
如果不是这个声音，众人几乎差点忘记，阿尔金和冷莫虚绑在火热的太阳底下已经大半天了。楼兰提起古月弯刀，向着两人走了过去。
“我没有对不起你，楼兰！再说，我是你叔父！”阿尔金开始献殷勤。
楼兰冷笑：“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做族长的这两年，族里的五百多人被你管得只剩四百人不到，其中的一半还都做了强盗；两千多匹马全部消耗得一干二净，换了一群把牧草啃得连根都不剩的魔鬼过来；我的兄弟且末，被你虐待至死；就连你以前那么疼惜的阿落，你也敢对她下手——”楼兰背过身，懒得看阿尔金卑劣的嘴脸，“你不是我的叔父，也不是我的族长！”
“那都是古正阳逼我的！”阿尔金继续解释。
“一个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主宰的人，又凭什么主宰别人的命运？”楼兰的话音冷冷的，“背叛家族的人，等着他的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古月弯刀反手一绞，阿尔金哀号死去。
剩下来的只有冷莫虚了。看着这个曾经的救命恩人，今日的仇敌，楼兰的心里五味杂陈。“你不知道楚无名被掉了包，我也不怪你。只是，你为什么要投靠古正阳？”
冷莫虚倔强地仰着头，一声不吭。
一行人纷纷围了过来。楼兰接着向冷莫虚道：“你救过我的命，但是杀死沙枣骑和战神家族那么多人，我们已经是两不相欠了。你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冷莫虚，带你回去见九月，也是没有必要。我给你一匹骆驼，后面的日子，你自生自灭吧！”
说着，楼兰以手为刀，砍断绑缚冷莫虚的链条。看着楼兰刚毅的面孔，冷莫虚渐渐变得异样。
“杀死楼兰，杀死叶云深，杀死楚无名，带宝藏回祝融殿！”
说着，说着，冷莫虚竟真的起手，向着楼兰的面孔猛然一抓。
应付已经精疲力竭，而且在戈壁的太阳底下晒了大半天的冷莫虚自然是很轻松的，楼兰只是轻轻一捏，冷莫虚便倒了下来。正当楼兰准备还以颜色之际，兰儿大步赶了过来，说道：“楼兰，冷少侠只是被龙旷打坏了脑子，又被我师父设法控制，你不要下太重的手……”
楼兰将冷莫虚按在膝盖上方，皱眉问道：“能解开控制么？”
“我试试看！”
兰儿走到冷莫虚的背侧，细细检查着他后脑的发丝，竟从冷莫虚的风池穴上抽出两根三寸长的银针。
这两根银针一经抽出，冷莫虚的神色立刻起了骤变。巨大的汗滴一颗接着一颗自太阳穴汩出，须臾间便湿润了整张脸；左右游转的眼睛，惨白一片的面庞，颤抖着的嘴唇都在说明一个同样的问题，他的记忆开始苏醒。
“你还记得九月吗？”楼兰决定增加一点催化剂。
“九月，九月，九月……”
接连反复了十多声，冷莫虚的双眼陡然变得惶恐：“不行，九月在襄阳生病了，我要去找他。”
“不用了，九月早就已经康复，现在的她在风荷山庄，身体好的很！”楼兰淡淡笑着，“你的乌刀，怎么不见了？”
冷莫虚迟疑片刻，双眼渐渐冒起火焰：“我的乌刀，在那个名叫龙旷的小人手里，我一定要把它夺回来！”
“在你打算夺回乌刀之前，你得有一双武器。”
楼兰让阿开取来紫龙双刀，交到冷莫虚的手中，郑重说道：“这是我的族人巴西木的武器，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将来那一战，我们一起声讨。”
冷莫虚接过两把刀，交叉着放在身前：“为了自由！”
楼兰扬起古月弯刀，盖在紫龙双刀的上方：“为了尽量多的江湖儿女不再睚眦必报，为了所有的江湖门派不再你死我活！”
楚无名也以雷霆怒斩压上：“算我一个！为了尽量多的江湖儿女不再睚眦必报，为了所有的江湖门派不再你死我活！”
最后集合的是叶云深的夜魔刀：“还有我！为了尽量多的江湖儿女不再睚眦必报，为了所有的江湖门派不再你死我活！”
楼兰与楚无名一同白眼：“你确定自己没喊错？”
叶云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现在我的家底没了，只能到风荷山庄混日子。”
四大威名赫赫的刀，四个用刀的男人。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大漠上，一道牢不可破的坚城由此建立。
抵达敦煌，楼兰让队伍重新休整了十天。这些日子有着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将骆驼重新换成马匹，补充粮草和水，购买药物和生活用品，这些都需要用心去准备，不过因为有熟练的叶云深和细心的楚无名在，楼兰自己就懒得去管这些问题了。
当然，有两件事情是无法交给别人的。重新约集于田等人会面，一百多人在敦煌城附近的戈壁滩上开了一次新的家族大会。大会一致推选楼兰作为新的族长，但是楼兰始终不肯接受，最后族长交给于田继任。有关封地的户部文书、兵部文书，甚至是圣旨也一并交接。末了，于田在族人里挑选了十名男丁、十名女子，以及五个即将成年的孩子交给野狼带领，吩咐楼兰带到江南去发展。
“我们的族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再带走这么多人，不是更难得繁衍下去了么？”楼兰有些不解。
于田拍着楼兰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就像你说过的那样，纯粹的楼兰民族是不存在的，唯一能够繁衍下去的方法，就是融入其他民族。不过大漠里的变故太多，很多事情都无法预料。由你在江南开辟另一番局面，我们的血脉就多一份希望！”
另外一件事是去给卓不凡祭扫。无论卓不凡是真诚也好虚伪也好，至少因为他的帮助，****教、风荷山庄和飘渺山庄得到了三府米市；而楼兰的族人则得到了封地。为此楼兰还拉上了叶云深。不过，卓不凡的骨灰已经向他的老家霸州运过去了，所以楼兰等人没能赶上。
“右千户脖子上的那支箭，是不是你弄的？”回程的时候，楼兰问叶云深。
叶云深没有否认：“像卓不凡那样的人，要么带着美名死去，要么身败名裂着死去。我让他带着名节死去，不是很好么？”
楼兰默然。恩人有时也是危险人，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就是那么奇怪。
“你的冷血十八骑都是相当全面的高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训练的？”半晌，楼兰才重新打开了话匣子。
“五年前！”
“这么久？”
“他们是按照堂主的要求来训练的，以前从来都没露过面。不过，若是各大门派把凤凰山庄和虎啸山庄一起端了，我们很快又可以拉起一支全新的队伍。”
有这么周全的准备，难怪他敢冒着风险重新竖起旗帜。大漠这一战，十八骑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二，也不能说不惨重。他肯付出这样的牺牲，倒是可以说明，他是真正意义上地决定与众人共进退了。
回到客栈之后，楼兰还是依照约定用古月弯刀刻了一座碑，记录下卓不凡为战神家族取得领地的功绩。碑文立下之际，楼兰与于田一起率领着家族成员进行了参拜。卓不凡带去故土安葬了，如今参拜他的功德碑，也是一样。
距离离行还有七天，楼兰撇下众人，带足三五天的干粮来到阿落的墓前凭吊，身边仅仅有颜如月陪同。自己亏欠她的实在太多，补偿的机会也已经失去，能做的只有追忆了。
从阿落身上取下来的笛子，如今成了最能表达思念的工具。反复吹奏着以前教她的乐音，每自一曲开头，阿落的影子似乎就嫣然闪现；每到一曲终了，阿落的影子似乎就杳然消失。于是循环往复，闪现了又消失，消失了又闪现，记忆深处的印痕，仿佛弯刀划过大漠里的黄沙，很容易就被覆盖，然而每一次出现，都是刻骨铭心的。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楼兰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没完没了地吹奏着同一首乐章。最后颜如月实在是熬不住了，问楼兰道：“你和大哥装死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们会经历什么样的危险？”
楼兰放下笛子，沉沉都应道：“当然考虑过！”
“那你们还躺在地上不起来？”颜如月冷然地把头摆向一边，“如果被抓的人是我，或者死的人是我，你绝对不会悲伤成这样，是不是？”
楼兰点头：“是的！”
颜如月一骨碌爬了起来，面含温怒：“你——”
楼兰淡淡地回应：“我不会为你悲伤，我只会和你同生共死……”
还是戈壁滩，另一头，一个须发赤红的男子提起一坛水酒，洒在河边的土地上。
而后赤须男子单膝跪地，喃喃念道：“老天爷，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眷顾我，本来我不应该奢求更多。可是这一次，我还是要求求你，让孩子能平平安安地出生，让纪舞风愿意接受我，让我们可以享受天伦之乐！”
休整的日子很快过去，八月十七，距离白浪沙八周年死忌还有三个月整的时光，楼兰的探宝队伍踏上了回程。沙枣骑加上六名冷血骑兵，再加上包括野狼在内的二十六位战神家族成员，略略超过来时的规模。新任族长于田带领族人到驿站为众人送别。
清点人马，除了兰儿，其他人都已经跨马就位。叶云深顿感奇怪：“平时的她没有这么慢的，今天是怎么了？”
花泪裳起身下马，自告奋勇：“我去找找！”
“不用，我已经来了！”让叶云深等人惊讶的，兰儿换上了一身靓丽的楼兰古服，身背包裹，手提短剑，出现在客栈的门前。
这身行当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花泪裳感到异常不解：“嫂子，你这是……”
兰儿的嘴角泛起微笑：“我是来向你们辞行的。回不了风荷山庄，师父的身边我也不能去了，也许只有在这个大漠里，还能有留给我的空间！”
叶云深跳下马背，走到兰儿的跟前，诧然问道：“不是还有我吗？”
“你？”兰儿苦笑一声，“和你在一起又如何？你能为我忘记纪舞风么？”
叶云深张开两臂，按在兰儿的双肩：“其实你不用和她争什么的，纪舞风也从来都不和你争。”
兰儿的眼角泛起湿润的色泽，声音也开始变得激动：“是的，纪舞风从来都不和我争，因为我永远都赢不了她。”
叶云深耐心道：“不要这么想！事情总有解决下来的时候。”
“怎么解决？”兰儿再次苦笑，拨开叶云深的手掌，“就算我和她拥有同等的身份，身为平妻又能如何？你的心始终都还是在纪舞风身上。对于我，你充其量是愧疚和感动罢了。我不需要怜悯，不属于我的感情，我不要！”
或者，这个女子，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借助远去西域的机会离开江南的是非之地，选择从此远走高飞。劝说已经不再有任何意义，叶云深根本无言以对。
花泪裳一把扑向兰儿怀里：“在花花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嫂子。将来想我们的话，记得来江南看我们！”
兰儿运指的头发，泪光晶莹：“好妹子，我会的！”
可是，相见的日子会是在什么时候呢？一年，两年，还是三年？没有人知道答案。
兰儿推开花泪裳，再次走近叶云深：“我还有一个要求——”
“请说吧！”
“我想带走思安，让他和我一起过！”
叶云深一时犹豫，兰儿紧跟着说道：“你不打算让我有孩子，我也不强求。但是我一定要带走思安。因为这是你说过的，只有我才能照顾好他。从今往后，我们母子相依为命，我会把他培养成为最有用的人。”
换了别人或许可以说不，但是兰儿……
叶云深吩咐叶思安下马，将他推向兰儿的跟前：“好好孝敬你的母亲。若是让爹知道，你让娘亲生气，爹一定来大漠打你的屁股！”
叶思安很懂事地点了点头。楼兰、颜如月、楚无名、唐秋纷纷下马上前，围着兰儿母子，异口同声地呼唤：“大嫂——”
看着这一个个出类拔萃的青春儿女，兰儿的眼里充满了喜悦的泪光。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美好，奈何自己是无法消受。
和叶思安一同跨上马背，兰儿头也不回，奋力扬鞭，直接消失在莽莽风烟里。
又一个美丽的存在离去了，一行人再次怅然若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