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媛记得那件震惊整座皇宫的案件。所有涉及其中的宫女和侍官,不管是不是真的知情,都被残忍的杀害。一夜之间,皇宫内院腥风血雨,血流成河,冤喊声回荡在内庭深院之中。元媛不会忘记,带刀的侍卫挨个审问内庭宫苑的人,想法设法找出所有跟那位娘娘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毫不犹豫的挥刀割断他们的喉咙,让他们还没弄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就成了一个亡魂。
十多年前,元媛因为是个孩子,幸运的成为了漏网之鱼。时隔今日,一碗面,竟然让她再次陷入到那场血色恐怖的回忆之中。
元媛躺在床上,眼前都是血腥的一幕,她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姑姑捂住她的眼睛,但是却无法捂住她的耳朵,她听到那些清晰的求饶,她听到那惨绝人寰的哀嚎,她可以听到生命陨落前的惊恐尖叫......
“不要......不要......不要!”元媛惊恐坐了起来,身子还在发抖,冷汗似乎已经湿透了她的亵衣,一颗惊恐的心还在怦怦怦的跳个不停,看着自己的手,颤抖的完全停不下来。
外面的天还黑着,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一道惊雷,把元媛吓了一跳,推开窗,看不清外面的情况。鹿儿匆匆忙忙的将元媛的海棠花全部搬到屋檐下边儿,累的气喘吁吁。
“鹿儿,天都没亮,你忙什么呢?”
“天早就亮了!”鹿儿放下海棠花盆对元媛说:“要下卷龙雨了。”
元媛才注意到,天上翻滚的乌云压得很低,一缕阳光都没有。
“姑娘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大雨吧?”鹿儿将海棠花保护好“我们老家会经常看到。老人们都说,卷龙雨是龙王爷临时受命,要清理一下天底下的污秽之物。这种雨,下起来可吓人了,还有冰弹子呢!砸着的东西无一幸免,万一砸到人了,伤的可不轻。”
元媛真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乌云,打开门才发现老天爷发怒的样子,真的很怕人。
“将军,今天有卷龙雨,咱们不用去军营了。”沈浪很开心,难得放假。
“等雨停了再去。”沈悦君打击沈浪的侥幸。
沈浪看着天空卷着的乌云对沈悦君说:“到边城这么久,第一次见卷龙雨。将军,你们家乡对卷龙雨有没有什么说法?”
“没有。”沈悦君回答的万分冷淡。
沈浪没有追问,自顾自的说:“我听说,卷龙雨来,祸事将至。”
“我可不信这些鬼言神说。”
“你可以去问问广南天啊!这叫防患于未然!”沈浪还觉得自己说的挺有道理。
沈悦君不可能因为下一场没见过的大雨就去找广南天问卦,这种事情,实在太荒唐了。
广南天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好几次,总觉得天是黑的,所以一次又一次的睡回笼觉,这次睁开眼睛是真的睡不着了,怎么天还黑着呢?爬起身推开窗子,哎呦我去,天上乌云盖顶,空气中尽是泥土的腥气,潮湿的气压扑面而来。广南天掐指一算,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神色。
倾盆大雨说来就来,眼看着天空像是洒水一般,从远至近,将边城笼罩在雨帘之中。就像天空中有人拿着水管,清扫边城一般,雨水打在地面上,震耳欲聋。白色的冰雹将院子里的树木砸的噼啪作响,轻薄的石板被砸成了碎块儿,地面上囤积的尘土,一瞬间就被清扫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留下。
元媛看着水渠,似乎回到了小时候,那场屠杀之后,人们就是这样用水清扫尸首的,将一切冲刷,不留痕迹。元媛忍不住微微打了一个冷颤。沈悦君真的跟那位娘娘有关吗?如果是真的,他是怎么逃出王宫的?太后应该将所有的人,都杀了才对啊。
元媛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难道是林嬷嬷?
林嬷嬷在侍女的陪同下,来到东暖阁,看到元媛穿着亵衣,没有梳妆打扮,坐在院子里看雨,轻轻摇了摇头,走近她......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梳妆打扮一下?”林嬷嬷嗔怪的说。
元媛看到林嬷嬷,心一下子绷得紧紧的,险些站不起身来。鹿儿上前把元媛扶起来:“都怪鹿儿不好......”
“我没见过这么大的雨,让嬷嬷笑话了。”元媛也觉得自己不整容妆,不太礼貌。
“紫嫣,陪我出府办点事情。”林嬷嬷这样要求,一般情况下就是常公公有请。常公公是太后身边的亲信,也是那次屠杀的刽子手之一。
“容我打扮一下。”元媛走进房间,心里忐忑难安的不是一点点。
一路上,林嬷嬷都是欲言又止,大雨冲刷着马车,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只有元媛和林嬷嬷乘坐的马车走过。
“常公公要的东西呢?”
元媛低着头:“被烧掉了。”
“什么?”林嬷嬷十分震惊“你可知道那些都是旷世奇珍,毁掉你担待的起吗?”
元媛叹息:“初语烧的,既然萧太后得不到,也不会完璧归赵。”
林嬷嬷愁眉紧蹙:“常公公可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你。”
这也是元媛害怕的,不知道常公公会如何对付自己。按照他在王宫的做法,应该会让她掉层皮吧?命大的话,可以活下来,否则......不行,必须想办法活下去才行。
元媛打定主意,不管常公公如何发难,一口咬定是初语烧了东西,自己已经努力过了。走进灰暗的房间,常公公舒服的坐在椅子里,看着元媛。
“你可知道,我找你来的目的?”常公公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元媛噗通跪在地上:“公公恕罪,奴婢无能,无法把东西全数追回,让初语郡主给毁了。”
常公公倒是没有发难:“你一个人想要跟初语和肃王两个人斗,的确强人所难了。东西既然拿不回来,也不会给辽人占着什么便宜,这件事,太后不追究。”
元媛的心砰的一下掉在地上,真是老天开眼,让她保住了一条小命。
“多谢公公美言,多谢太后娘娘不杀之恩。”元媛不忘感恩。
常公公邪魅的微笑带着阴谋的味道:“太后娘娘,欣赏你是个人才。你如果好好为娘娘办事儿,娘娘自然亏待不了你的。”
元媛伏在地上,眉头都快抽到一起去了,太后什么人品?她比谁都清楚,给太后做事,还不如死掉算了。
“你在王宫做了多少年?”常公公问。
元媛不能说实话,她很清楚王宫的规矩,七岁以下入宫的女孩子是不会记录在册的,只有满十六岁了才能在内务府登记。也就是说,王宫里边就算有她的记录,也是她十六岁的记录。
“五年。”元媛觉得这不能算说谎。
常公公查过元媛,的确是五年前记录在案,相信这丫头没有说谎。也相信,元媛根本不知道王宫里的那场血案,这样一来,很多事就变得方便多了。
“十二年前,宫里边儿发生了一件大事儿,逃脱了几个奴才,把太后娘娘的秘密带到了外边儿。这是太后娘娘的心病,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几个奴才找出来。这些年,明察暗访,让我知道在边城有一个老奴才潜伏于此,你想办法,把他找出来,带到杂家面前。”常公公吩咐。
“公公,万一此人宁死不从呢?”元媛还是问清楚一点儿的好,太后要找的,肯定是要杀掉的人,如果元媛是这个证人,一定会一死了之,绝对不会见常公公的。
“那就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杂家再强调一次,要活的!”
元媛不敢再多问一句,俯首认真听着。
“此人在何处?”
“将军府。”
元媛感觉眼眶欲裂,心里抽痛无比,难道是林嬷嬷,这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