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滴血成珠
某日,因年岁久远不可考,故不具表。
一个年轻的渔民看着压顶的乌云,却依旧不顾即将会有暴风雨到来的信号,一意孤行地不听一众经验丰富的渔民的劝阻,硬是撑着自己家那残破不堪的渔船向大海深处驶去。
看着仿佛要压下来,陷进大海里的滚滚乌云,以及亮彻天际的阵阵闪电,少年坚毅的脸庞不自觉地闪现出了退缩。然而,如今早已经是骑虎难下,毫无退路了。他重拾了一下情绪,抱起才缝补好不久的渔网快步行至船头,奋力地一扭腰,双手用尽全力地将怀中的渔网尽数往外撒去。片刻,收网之际,少年脸上瞬息之间喜不胜收,满满一网都是因为暴风雨即将到来而到处乱窜,以致自投罗网的鱼儿。
可惜,少年的狂喜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豆大的雨,伴随着电闪雷鸣无情地落下,雨水打在少年的脸上,竟是生生的痛。少年不甘心才到手的渔获就此重归大海,硬是拉着渔网不肯撒手,任由狂乱的雨水往身上打去。终于,当少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地将那一网子的鱼拉上自己的破船时,他早已累得近乎虚脱了,躺着小小的船舱里动也懒得动一下。少年满足地闭上眼睛安静地等待着暴风雨的过去。
忽然,因着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少年慌忙地睁开眼睛。原来是风雨中一个巨浪打翻了这艘原本就破旧且缺少保养的小船。少年已经顾不上那些重获自由欢快地朝大海深处越游越远的刚刚捕到的渔获了,他只求赶快游回小船的旁边,巴着船上的木板,使自己不至于往下沉,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体力,这里离岸边太远了,如若不能游回岸边,那么他此生恐怕难逃葬身鱼腹的厄运了。
一个异样引起了少年的注意,原来自己现在抱着的木板已经置身在一个漩涡的边缘了,眼看就要被漩涡吸进大海里面了,绝望的少年只能祈求上苍,少年大声呼喊“如若上苍拯救,我自当今生永不杀生!”话音刚下,一个绝色的美人自漩涡的中心缓缓地翩然飘至他的身边,她周身被明媚的金光包裹着,与整个天地的漆黑一片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缓缓开口对少年吐出四个字“此话当真?”少年不可控制地狂点头,好似稍稍慢点,眼前这个仙女就会消失一样。
随着少年眼睛的一闭一睁,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他又回到了他熟悉的小渔村。看着仙女离去的背影,他不知为何,忽然恶向胆边生地摸出一把一直别在腰间的小刀,忽地快步冲向前,一手箍住仙女的脖子,一手不由分说地捅向仙女的腰际。仙女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少年,并且本能地一掌把少年打倒在地,转身化作一道轻烟,消失在海上。
少年懊恼地看着尖刀上那不知道是青还是蓝色的血液,原想这女子该是个鲛人,要是能抓回去让她夜以继日地泣泪成珠的话,想必富贵之日离他不远了,只可惜如今却失手了。
少年呆呆地看着刀口上仙女的血液慢慢凝结成一颗珠子,然后掉落在沙滩上,他捡起来细看,这颗浑圆的珠子竟然通体晶莹,还隐隐泛着蓝绿光泽。珠子里面的蓝绿色仿佛一丝丝在流动一般,充满了灵气。
可少年的思绪仍旧沉浸在刚刚刺中仙女后,仙女那回头的一瞥中,仅那一瞥,少年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太多了,有不可置信、有后悔、有怜悯、更有浓浓的鄙夷,那是对恩将仇报的小人的鄙视。
据史料记载,该名少年在次日就生了急病离世了,而那颗有诡异蓝绿光泽的珠子和那把刺伤过仙女的刀子,从此去向成谜。
【第一章】禅院弑贪官
云寒雨冷,寂寥夜半景色甚凄清,荒山悄静,依稀隐约传来了阵阵钟声。贞邑城郊外的清修寺侧门处,有一个纤细的身影正乘着夜色静悄悄地潜入寺内。
她躲过正门的守卫,用匕首轻轻地敲开窗户,顺利地摸入清修寺招待贵宾专用的厢房中,只见房内二人依旧酣然入睡,完全没有察觉危险的逼近。刺客虽然穿着黑色的夜行衣,以面具覆面,但从其凹凸有致的身材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女子无疑。
她缓缓掀起床沿的帷帐,只见里面一个贱肉横生的中年男人抱着一个当他女儿都稍嫌年轻的女子睡得正沉,那中年男人的一只手还搭在该年轻貌美女子丰满而半露着的胸部上,确认该男子身份后,她自腰间拔出匕首,对着中年男子的喉咙深深一划,那中年男子未来得及发出一个声响,甚至不及睁开眼睛,却就此一命呜呼了。
次日清晨,整个贞邑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说着,昨夜正二品的府尹大人王超群带着小妾去清修寺小住的时候被杀了。
贞邑城一个不算繁华的地段上,有一间名曰“云来居”的酒楼内,店小二云瓷听着食客们绘声绘色地大肆讨论此事,竟然很不厚道地展出粲然一笑。
“这已经是近期内第二起官员被杀案了,听说朝廷对此事极为震怒呢。”食客甲说。
“那是自然的,敢在天子脚下杀人,而且还是官员,这无疑是挑战权威啊!”食客乙附和道。
“我听我亲家母说啊,她有个金兰姐妹也刚好去那寺里面上香,据说那凶杀案房间里面,可血腥了。那个小妾大半个头都被王府尹的血浸湿了,一大早起来看到此番景象,不被吓傻已经算很不错了。”食客丙接口道。
云瓷饶有兴致地坐在柜台上竖起耳朵听着这些五花八门的小道消息,因而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壮健男人正向她快步走来。
“啪!”那个男人一只大手掌拍在柜台上,惊得云瓷不觉一抖。
“云夫人呢?”未等云瓷开口,那男人却率先开口。云瓷认得这个虽然只是见过几次面的男人,他除了对云姨恭敬外,对着其他的所有人都是如此傲慢无礼的。这个男人是在外替云姨办事的,云瓷不敢造次,要不然,凭云瓷的性格,早就骂他个狗血淋头了。丫的,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先生,请随我来。”云瓷尽最大努力忽视这个男人对她的不屑,尽可能地表现得礼貌且得体。
她引着他走上楼梯,穿过两边皆为厢房的走廊,在最里面的一扇门处停下,轻叩了几下,待得到室内妇人的应答,才轻启朱唇道:“云姨,善德先生来了。”
“请他进来吧。”室内传来云倩影毫无情绪的声音。
接着,百无聊赖的云瓷又回到掌柜枱上,听那些食客侃侃而谈去了。
云瓷来云来居尚不够半年的光景,之前的种种彷如昨日死,就像喝过所谓的孟婆汤似的,什么都忆不起来了。云姨曾经给她请过大夫瞧瞧,大夫说,她是医治不及,发高烧烧坏脑子的。云瓷不笨,她虽不尽信大夫所言,但也依稀知道云姨让大夫这么说,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她又何必执着?
她的记忆开始于一阵强烈的饥饿感,周遭的摆设说明了这大概是一家客栈的厢房,她让小二给她送来食物,在她大快朵颐过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问题,就是她有钱付账吗?摸了半天,她才从身上一个干瘪的钱袋,里面连一个铜板都没有!最后,她好歹在自己的身上找到了一个估计值些银子的发簪,这个发簪闪烁着奇异的蓝绿光泽,如果是真品的话,估计得是个无价之宝。
在掌柜拼命的压价之中,她贱价抵押了这个发簪,除去食宿费外,还得到了几锭碎银和一把破匕首。掌柜说,那匕首是之前跟她一起投宿的老头给她留下的。
就这样,她这个穷鬼开始了她蜷缩于破庙,每天仅以馒头充饥的半个月黑暗生活。碎银很快就用完了,一贫如洗的她为了生计,不得不在一个月黑风高,秋风萧瑟的晚上铤而走险,怀离揣着那把据说是一个老头留给她的钝得草都砍不断的破匕首,开始了她人生的第一次拦路抢劫。
子时的更钟早已敲响,她躲在漆黑的大街上,远远看到一个女子正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抱住一个长方形的绸布盒子向自己所处的方向走来,她顿时心下窃喜,估计着此番终于不用再啃馒头了。
她快步躲进大街拐角的横巷内,随时准备伺机而动。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早已被冷汗打湿的手紧紧地握着匕首,一下子跳了出来。
还未来得及振臂一呼“抢劫”二字,就已经吓得那女子把两手的东西都“哐当”一下,全部摔在地上了。第一次难免紧张,但如她这般倒霉的当属少数,那女子看年纪应该有三十多岁,只是身材保养的极好。
想她云倩影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何时如此失态过,居然被一个乞丐吓到了。在她恢复冷静后,就将那个不知好歹的乞丐双手反扣在身后,压向墙上。等到云倩影看清她手中那把本来是用来打劫自己的匕首后,不觉面露疑色。云来居就在此地附近,云倩影害怕此番景象遭有心之人看见,就一手控住她,一手捡回地上散落之物,快步向云来居走去。
云来居一家厢房的密室内,灯光如昼。穿着数日未洗的,乱糟糟脏衣服的她,配上不知道多久没有梳理过的凌乱头发,咋看之下,真的如同一个乞丐一般。
“说,这把匕首你是如何得来的?”云倩影把在手上仔细观察许久的匕首,扔到呆坐在地上的云瓷身前。
第一次做坏事就被捉个正着的她,眼看自己只有任人鱼肉的份上,还哪里敢造次,只能赶紧把自己知道的快快道明,生怕稍迟片刻,就会有性命之虞。
“听说是一个老头留给我的,大概半个月前我在客栈醒过来的时候,客栈的掌柜交给我的。噢,对了,还附赠了一张纸条,说什么我以后重获新生,要多保重什么的。”她略带语无伦次地说。
半信半疑的云倩影对站在一旁如同摆设的男人道“善艺,去把药舒叫过来一下。”
不消一会儿,那个中年男人领着一个年纪在十四五岁的少年走了进来,只见那少年了解完情况后,就在云倩影耳边轻声说了一会儿,然后又在云倩影的点头中悄然离开。
云倩影对着瘫坐在地上的她扬声道“谅你所说的应是不假,你虽然抢劫未果,但连累我打破了送人的陶瓷药瓶倒是真的,你姑且留着我的客栈中以工抵债吧。”
“既然你因打破陶瓷瓶而留下的,那就暂且叫你做云陶了,你可有异议?”
“本来是不敢有意见的,但,但是,云陶这个名字,呃……着实难听。”云瓷小声地嘀咕着。
“那就叫云瓷吧,不然的话,叫云瓶也可以,你自己挑吧。”看着云倩影一副“我很开明吧”的样子,云瓷只得挑选了“云瓷”这个稍顺耳一点的名字。
就此,云瓷开始了再云来居的小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