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道:“既然知道我和宰相的关系,还不速速放我进去,我要见我的宸儿!”
守卫没有退后一步。
皇后一声娇喝:“让开!”
众人知道她与宰相的关系,得罪不得,可又不敢擅离职守,一时间十分的困惑这到底是放还是不放。他们互视许久,始终不让一步。
“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皇后一双凤眸已有怒意,手心一翻,两把银光闪闪的弯刀已经在手中了,众人并不意外,皇后本是邻国之人,善使弯刀实属正常,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皇后一国之母,堂堂公主,竟然还是个武功高手,杀人都不眨眼,就思考这会儿功夫,她就已经杀了两个人了。
“让开!”皇后怒意暴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皇后会有这样的动作,步步紧逼,每一招都是杀气逼人。
以一敌众,皇后本就处于弱势,此时救人无异于往火坑里跳,可她救子心切,没心思思考这么多,她和玉爻商量好了,她若是不能利用身份进去,那她就硬拼进去,毁了道士的困阵,让玉爻带着南宫宸逃。她的身边如今都是宰相的人,由宰相监视,如今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就是玉爻,因为她永远不可能背叛,也会一辈子忠诚。
南宫宸在旧宅里焦虑不安,直觉告诉他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如今皇后孤身一人独闯旧宅,实在太危险,搞不好还会……
南宫宸急得直踱步,玉爻却平静无比地立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房屋入口,不一会儿,皇后到了,她本就华丽的服饰如今已经破损不少,一刀刀下去,剩下的,都是刺目地伤口,血染透了富丽堂皇的凤袍,脚步蹒跚,用尽最后的力气毁了道士的阵,里面哭成泪人的南宫宸才得以出来。
“带着宸儿,先走!”
南宫宸急哭了,忙道:“母后,你不随我走吗?”
皇后愣住,一只手拉住南宫宸,手上的虎口已经破裂,鲜血直流:“宸儿,方才你叫本宫什么?”
南宫宸又诚恳地说了一遍:“母后。”
她安慰性地摸摸他的头,脸上是欣慰的笑容:“好孩子,有你这句话,此生无憾矣。”
说完,她看向玉爻:“那群道士已经全杀了,可这里外一共三道阵法,最里这道是困阵,已经被我毁了,外面两道是杀阵,我不会破,只能杀了道士,以免干扰你们破阵,你带着宸儿一路向南,务必保他平安。”
玉爻明白地点头,拉着南宫宸就要离开,南宫宸不愿,一直喊着母后要留下来,玉爻心知皇后不会离开,只能强行拖着南宫宸离开闯阵,南宫宸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点一点地离开自己的母后心伤。
这么多年,即便再恨,也被她浓浓的母爱给冲淡了。
母妃说,一辈子不要认这个女人为母。
可人心是肉长的,不是冰冷的石头疙瘩,皇后的关爱可否感受到了,如今这个关头,若是再不承认,怕是以后都没机会了。
皇后看南宫宸离去,哪怕即将面对死亡,她都是笑着的,因为她的孩子,刚才终于承认她这个母亲了,她终于换来孩子的原谅了,只是好可惜,她不能再听到她的宸儿在她面前亲切的唤她母后了,也不对,有什么好可惜的,起码在死之前,她听到了自己孩子的呼唤,值了。
周围燃起熊熊大火,炙热的温度烤着伤口,皇后从周围找了个死去的刺客,抱在怀里,就静静坐在一堆烂木板上,等着烈火吞没一切。
等宰相赶回来时,什么都没了,只有从散落一地的头钗处得知,这个是他的妹妹,她带着她的孩子一起死在这熊熊烈火之中。
第二天“皇帝(傀儡)”当着众人的面将玉玺传给了宰相,从此“隐居”京外行宫,不再过问朝事。在想虽然得了皇位,也好不到哪儿去,被皇帝摆了一道,杀出皇宫后手臂中箭,结果箭上有毒,后经治疗勉强稳住,却也因此染上重疾,常常卧病不起,登基一年后,皇帝的甜头都还没尝够,便去世了,随后,其子继位。
玉爻带着南宫宸一直往南,途中有人接应断后,这些人是皇后花重金雇的杀手,用来断后,若是宰相识破计策后追上来,这些人能拖不少时间,索性还好,玉爻带着南宫宸顺利抵达目的地——浒山。
浒山当年成立不久,在仙门中名气却不小,由当时一个十分厉害的散仙所创,皇后不知怎么与他有些交情,于是将南宫宸交与他是十分放心,玉爻带他到浒山第一时间便见到了叶居云,也就是浒山掌门。叶居云看南宫宸骨骼清秀,是修仙的好材料,便把他纳入门下悉心教导,由于怕外人认出他们身份,南宫宸改名余珥祸,玉爻改名陆爻,自此以浒山弟子的身份久居,无人识得。
玉爻和余珥祸两人本以姐弟相称,如浒山后,情感明显有不合,主要还是在皇后一事上。
皇后死于火海,而那把火,是陆爻放的。
余珥祸是真心接纳了皇后,认她为母,可是如今好不容易放下心结,皇后却死了,而害死她的,竟是平日里最亲的人。
许是心中太过纠结,才一直拿捏不准,加上皇后已死,有些东西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在心中扎根,往另外的方向带。空空的房间,床前忽然就多了一抹绿色的身影,余珥祸气愤:“我不想见你。”
“赌气归赌气,这么久了,也该消了。”她附身替他盖好被子:“多大的孩子了,睡觉被子也盖不好。”
余珥祸一把夺过被子,怒眼瞪她:“要你管!给我出去。”
“阿宸,皇后的事,真的……”
“你可以救她的,就算不救,你也不能放火啊!若不是你放火,母后怎么会去世!”
“阿宸,那是娘娘嘱咐好的,为的是你。”
“不听!不听!”余珥祸捂住耳朵:“你在编故事骗我!”
陆爻叹气,其实余珥祸心里什么都明白,他明白她母后是在为他,他也明白他没什么立场来怪自己,可是他还是会说,他把气愤转移到了陆爻身上,虽然已成少年,可是在面对这些事的时候,还是会支撑不住,难以相信是自己害死了母后。既然你不愿承认,随你吧,怎样都好。
“好了,乖,阿姐明日便下山,你在浒山要好好和叶掌门学习仙法,我没在身边,你可要照顾好自己。”
余珥祸明显身子一震,一把拉住陆爻的手,眼巴巴地看着她:“阿姐,你要走?”
见他有不舍,陆爻轻笑:“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离开嘛,如今,不正合你意?”
“我……”余珥祸被问结巴了:“我……我只是让你别让我看到,没说让你走……”
“我要闭关修行,得离开一段时间。”
“那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会,不过在那之前,你得修习好仙术,待我归来之时,希望你已经名扬天下,告诉阿姐,你会让阿姐失望吗?”
少年一脸坚定:“不会。”
可是南宫宸不知道,陆爻这次闭关,一闭就是一千年。
陆爻当初为了带南宫宸逃出困阵,耗损了毕生修为,当初是死撑着到了浒山,在浒山掌门叶居云的帮助下才得以活命,不然一定会被打回原形,没有灵识,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还好,她的本体本就是灵物,而且灵识在仙术的保护下还存活着,也就有恢复的机会,不过这要时间,而她,花了整整一千年。
一千年,南宫宸从少年变成了人人敬畏的严孤仙尊,名动六界,羡煞不少人,叶居云所收的几位入室弟子都很有出息,人间众人纷纷慕名前来,浒山的力量在一时间壮大的飞快,不久就和其他几个主要仙门门派平齐,造就了一个又一个神话。
等陆爻修得人形归时,余珥祸身边已经有个墨沁灵了,虽然二人没有再计较当年的事却也很少说话,也许是少年过去了,你我,也疏远了很多。
不过还好,他身边起码还有师妹陪,有人陪着,总不至于孤单,墨沁灵是个好姑娘,两人在一起也很玩得来,吵吵闹闹,分分合合,你一句我一句互掐,正是最无忧无虑,最快乐的日子,如果,你能这样天天快乐也很好。
朝廷已经换了几位皇帝,如今的皇帝仁慈,却优柔寡断,身边不少佞臣,进的谗言可不少,唯独在一件事情上,皇帝一直坚持着自己的观念。
虽然皇帝有丹药可以延长寿命,但到底还是凡人,总有会死的一天,皇帝身份特殊,却也更怕死亡,仙丹寻多了,便想要更多,想要长生不老,想要修仙。可仙家向来讲究因果循环,累积福报,不做伤天害理之事,皇帝心里胆怯,他认为他如今的位置是先辈从南宫家手里抢的,是件很损功德的事,所以他想尽办法挽回这些过失,无奈南宫一族无一幸免,他连补偿都找不到人。
这件事天下皆知,陆爻回来后自然也听说过,于是找了个时机去了趟皇宫查探皇帝的诚意,见他还算真诚,于是将南宫宸的事告诉了他,皇帝很激动,第一时间发了请柬给南宫宸,请他回宫,而且,请柬里也隐隐约约说明了目的。玉爻的速度比请柬快,提前一步回到浒山告知南宫宸,南宫宸听后大怒,他只想在山上过日子,不想去争什么皇权,玉爻自作主张的行为实在太过分。
玉爻也是据理力争,当初皇后力保他出来就是为了留住自己和南宫宸家的血脉,未来好光复南宫家,所以回宫拿回皇位,是皇后最想看到的,而南宫宸,则以皇后是玉爻所杀的理由搪塞,愣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去皇宫。
直到请柬送到了南宫宸手里,南宫宸也始终没有动摇过,那次,他和玉爻吵了一次大架。
南宫宸将请柬往陆爻跟前的桌子上一丢,语气很气愤:“现在皇帝都将请柬送来了,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玉爻很平静:“是我告诉皇帝的。”
“呵呵,玉爻,你就那么希望我回去?”这些日子两人为皇位的事闹的不可开交,关系一度僵硬,可好歹南宫宸还管玉爻叫声阿姐,如今看到请柬气的都不愿再喊她阿姐了:“我回去与你有什么好处?”
玉爻心里一紧,以前不管怎样,南宫宸都会像个孩子一样亲切的叫她阿姐,如今竟然直接叫上名字了,看来他一定是极度厌恶,这么做,到底对不对?玉爻眼底闪过一丝迷茫,许久,她才开口道:“助你登上帝位,是我的使命,也是皇后所愿。”
玉爻想了很久,结果她发现自己错了,想那么多干嘛,她的使命就是这样,完成使命就行了,没必要去做别的。
“使命,使命,你一去这么多年,回来说的还是使命,一千年了,玉爻,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得使命究竟是什么!”
“我……”玉爻想解释,话都到嘴边了,却是欲言又止:“我的使命就是助你登上帝位。”
南宫宸自嘲地笑了:“我不需要什么帝位,如今的生活也挺好,为什么你就是想我去当什么皇帝,我做皇帝会不快乐,会不幸福,难道你的什么使命比我的幸福还重要吗?”
玉爻自小对他照顾有加,南宫宸也是真心将她当阿姐看待,经历过同生共死,两人的感情可以说是好的不能再好,可是千年前她不辞而别,一去便是这么多年,他好担心她会出事,也曾四处寻过她,皆是无果,若不是叶居云再三告诉他玉爻还活着,他一定会不辞辛苦的继续找下去。好不容易她回来了,他很高兴,却也气愤,气愤他的阿姐离他这么多年一点音讯也不送回,所以故作不理,恰巧小师妹需要照顾,于是转而将精力投向小师妹,但是暗中,也在关注玉爻的动向。但是,令他不明白的是,一向疼他的阿姐,这次却要逼他做他不爱做的事,难道经过千年,他的阿姐真的变了?变得眼里没有情感,只有使命,冷冰冰的如杀手一般的人了吗?可能唯一的区别是她如今不用杀人吧,阿姐,为什么要这样?
玉爻沉默,天边的夕阳落下,黄昏渐晚,她轻轻的挂起一个笑容:“阿宸,这不止是我的使命,更是你的命,是你们南宫家注定的命。”
“好,既然你这么认为,那我依你便是。”南宫宸只觉得自己好笑,他还以为自己在别人心里占了多重的分量呢,看来也不过如此,为什么,为什么阿姐要变成这样?你就那么想我登上那个帝位吗?可是我不想呢,不过既然你那么想要,我可以给你。
但南宫宸没有想到会那么快,很快他便在别人的安排下登上了帝位,可是登上这个位置他一点也不开心,或许是因为他和他的小师妹分别了,或许是因为他娶了一个没有任何印象的皇后,亦或许是他没了那个一直疼她的姐姐。
他觉得自己好傻,当初问什么她的使命,难怪她一直都不说,原来她怕她若是说了,他会阻止她,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来京城。
玉爻本是奈何玉所化,是陪南宫宸而生,记住了南宫宸的一生,自从那次救了南宫宸以后,她便没了修为,奈何玉修炼不容易,即便修了千年,也是勉强有了原型,要想让天下人相信他就是南宫宸,南宫家的传人,就必须要有奈何玉作证,毕竟奈何玉是南宫家族人身份的证明,可玉爻力量薄弱,蓄力那么久,等安排南宫宸登位之后,她便用最后的力气启封了里面封印的记录,最后力竭,变回冰冷的奈何玉。
而且,直到登位,南宫宸才明白,玉爻所说的解放南宫家究竟是什么意思,若不是亲眼所见,南宫宸不会知道,也不会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事,那些南宫家的后裔所过得日子,究竟有多惨。
南宫家皇族血统中已经没有皇子了,有的只有那些公主,而南宫家有一个一直以来的秘密,鲜有人知。南宫家先祖建业,为求永保基业,不被他人夺去,所以有人献身前往鬼门,与鬼界之人做了一场不公平交易,以武力逼迫奈何玉签下永世盟约,今后皇族由奈何玉守护,奈何玉一辈子不离不弃衷心于皇族,并且保证南宫家的江山不被别人夺去。
就像没有绝对的公平一样,任何事情也没有绝对的不公平,皇族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必须以直系亲属的血喂养一块主玉,主玉也是奈何玉,只不过那是当初与皇族缔结契约的那块,那块玉本是有灵识的,被迫缔约后灵识被封印,此玉为奈何玉之主,一旦将它放出必会报复全国,所以为了封印住它,皇族会选出一名皇族血脉,从小到大,一心一意喂养古玉,后来南宫家倾覆,古玉却还在,以前的人碍于古玉的存在不会杀光皇族,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宰相会留南宫宸一命的缘故,因为宰相要用南宫宸的命去养那块古玉,换天下太平。
奈何玉是皇族特有,却不是每个皇族都有的,比如一代中,只有有可能登上皇位的几位才有奈何玉,从出生时就由天定下,便是所谓的真命天子。
而那块古玉,只有拥有奈何玉的人的血脉才能滋养,所以宰相打算留下他,也是出于他是他侄子的缘故。可是谁成想,南宫宸死了,这南宫家便是后继无人。可南宫家还留下不少公主,皇帝拥有奈何玉,则皇帝的女儿自然也是拥有可以滋养奈何玉的血脉的。那些亡国公主就被送去关起来,然后每天放血滋养古玉,皇族古玉的存在一直以来都是秘密,只有皇帝和专门守护古玉的人知道,若不是有一次皇帝喝醉了酒将古玉的是泄露给妃嫔,也不会让宰相知道这件事。
那些皇族公主被带到一个地牢囚禁起来,每天轮流放血滋养古玉,可她们是凡人,总有要死的一天,若她们死了,古玉认定的血脉就会断了,因此,皇帝下了一道死令。
南宫家的血脉不能断,于是他找来不少外姓男子,多是现如今的王公贵族,逼迫亡国公主替他们生儿育女,对,是生儿育女,生的是男孩就就地取了其性命,以防来日报复,但如果是女孩就留下,就带到别的地方秘密养起来,待到十三岁左右便迁入地牢,成为古玉的养料,
原本这件事只需一个人便能完成的,可是后辈里离奈何玉的血脉太远,渐渐的,越来越不符合奈何玉的要求,去饲养奈何玉从一开始的每两天半碗血到后来的一天三碗血,要的越来越多,不少南宫家的后人都被逼疯,而且个个都是面黄肌瘦,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实在是惨不忍睹。
他们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所有人都只叫他们南宫,或者那个人,这件事在南宫家的时候,只有皇帝知晓,后来南宫家倾覆,就只有宰相(现任皇帝)知晓了,宰相依旧将它封为秘密,后来因为太过残忍,连皇帝都不敢告诉自己儿孙,所以干脆连儿孙都瞒了,以至于后来的皇帝都不知道古玉的事。
但是玉爻知道,因为她就是奈何玉。
南宫宸的母后曾叮嘱她千万要将南宫宸带回,否则皇族的其他孩子都不会得到解救,玉爻清楚这件事只有让南宫宸回宫才能得到解决,如果自己直接救出那些后人就会没有人能滋养古玉,古玉一旦解封,全天下都遭殃,如果不救,那些人都会过的很可怜,权衡许久,只有让南宫宸回来,才是最好的办法。
南宫宸没有想到,玉爻一心要他回来竟是为了这些,他不敢想象,自己的皇姐皇妹以及她们的后代竟然或者这么非人的日子,幸好他回来了,不然……
阿姐,你早说该多好,我一定随你回来。
南宫宸继位后,解放了那些后人,又去见了古玉,古玉封印了这么多年,封印由于血的加固,变得十分坚固,南宫宸根本不能破解封印,而且古玉不能挪地方,只能在皇宫,且不说南宫宸现如今没有子嗣,就算有,他也不会让孩子去喂养古玉,要去,他自己去。因为他就是奈何玉选定的人,而且还是皇帝,所以他能每隔七日喂养半碗血,比后人来喂要轻松的多。
可是阿姐,你怎么就愿意抛下我呢?
等我,待鬼门大开,我便来寻你要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