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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楼尚燕 燕子出巢

在黄浦江江边的一个别墅等到了它归来的主人,当灯光亮起,一个25、6岁的女子疲惫地踢下鞋子,将包扔到沙发上,将完美的身躯毫无形象地陷到沙发里。屋内大堂的水晶灯像往常一样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在屋外却是寂静的夜空,这是一个位于江边的高档小区,在这个中国经济金融中心城市,它的价格虽然不像市中心的汤臣一品那样创造过中国楼市记录,但也绝不是普通人可以触及的。在这个时间,这小小区的人要不已经休息,要不尚未归来。

此时忙完一天工作的楼尚燕连上楼去卧室的力气都没有,在路上打算狠狠泡在那个自己喜欢的圆形浴缸的计划看起来也实现不了了。楼尚燕现在正在自己创造一个服装品牌,一份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事业,在十年前,每个在中国创造服装品牌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业内人士,而现在只要有钱,几个艺术大学毕业的学生就可以试水这份行业,时尚早已失去了神秘的面纱,也造成了这个行业的残酷性。楼尚燕的品牌主打高端人群,作好了利润固然大,但是富人阶级的习惯又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富人的时间宝贵,这就决定他们一旦认准一个品牌就很少愿意花费时间去尝试其他的选择。虽然那帮居家的富太太时间倒很多,但是她们从来是追求时尚的人,却不是领导时尚的人,如果从她们入手,前期固然容易,但是道路会越走越窄。

月月日日,楼尚燕认识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子打拼事业十分的不易,尤其在看到一些人眼中的那种玩味的表情更是在心中升起一股怒火,外加一种无力感,一位年轻富有而又没有煊赫的家庭的女孩总是大家展开想象的最佳素材。有时楼尚燕真想离开这个世界,到一座小城开个小店终老一生,但是这究竟是一个幻想。就像自己挂在墙上那幅条幅说的一样:“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这个条幅并不是出于名家之手,只是自己在一个心烦意乱之时从网上买来的,但它的内容已经深深打动自己的内心,就想自己,做过一些事不能就当它没发生过。不过这一年来虽然生活紧张劳累,相比以前的生活却更加有安全感,如果可以选择,楼尚燕希望这种生活能持续下去。

楼尚燕出生在徐州,就是那个龙争虎斗之地,自古徐州人尚武,就是外来人来到徐州过了一辈人也会洗去身上的文气。徐州的混子更是一股血性,打起架来有玩命的劲头,靠着这股劲头,徐州这片土地上出了不少帝王,王侯相将更是数不胜数,但是自从中国历史进入文人说话好使的时代后,徐州人就没有以前那么辉煌了。多年前,徐州有一个小有名气的混子,姓楼,这姓少见但又不是特别少见。却说前两天楼混子的老婆给自己生了一个闺女,80年代人们还有一些重男轻女的思想,但是这位楼混子却不在乎,这位认为自己大小以后也是个英雄人物,当皇上就不要想了,毕竟都是新中国了,但是自己至少能混到徐州城里的豪杰,一个女儿还养起来还是事吗。这日楼混子和几个兄弟在徐州大饭店喝酒庆祝自己女儿的出生,喝完看天色尚早就溜达到江中的知春岛上,此时离过年也没有几天,江面已经结冰,于是楼混子等人仗着酒劲直接从江面穿江而过。在当年的岛上只有一片平房,但楼混子如果读过足够多书的话,应该知道1200年前这是大名鼎鼎的燕子楼,一代蛾眉关盼盼因为白居易的诗绝食而死,她也因此时名传天下。

关盼盼是晚唐人,精通诗文,能一口气唱出“长恨歌”,也以跳“霓裳羽衣舞”,这这一歌一舞在当时是歌舞评价范本。后来关盼盼被徐州守帅张愔娶回来为妾,在唐代,官员很多时候文武界限并不明晰,这位张大帅虽为武职却不是一介武夫,所以俩人生活十分美满。有一次白居易过徐州,张愔邀请其到府中设宴款待,在席上关盼盼表演了自己拿手的“长恨歌”和“霓裳羽衣舞”。白大叔乘着酒劲写下“醉娇胜不得,风袅牡丹花”这略带调戏的诗句。后来,张愔病逝,关盼盼矢志为张愔守节,并搬到燕子楼,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元和十四年,另一位诗人张仲素拜访白居易时顺便带了关盼盼所写的三首诗。白居易读后依韵和诗三首,但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又多写了一首诗:

黄金不惜买娥眉,拣得如花四五枚;

歌舞教成心力尽,一朝身去不相随。

当在燕子楼的关盼盼接到这首诗,回了一首,开始绝食。

其实关盼盼和白居易的故事徐州人或多或少能知道一点,但在当时燕子楼已无处可寻,就算在,楼混子也不知道自己这帮人脚下就是当年燕子楼的旧址,其实说起来楼混子对楼不楼的不感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那个关盼盼到底美到什么程度。可今天关美人的长像是看不到了,但在一个平房一面墙上却用粉笔写满了关于关盼盼的诗,虽然字的颜色大小不一样,但是明显出于一个人之手,也不知是附近的哪个文青发骚在墙上乱写乱画的。当然以楼混子的水平自然没听过这些诗句,借着月光看去,就有关盼盼写给白居易的那三首诗:

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北邙松柏锁愁烟,燕子楼中思悄然;

自理剑履歌尘绝,红袖香消一十年。

适看鸿雁岳阳回,又睹玄禽逼社来;

瑶琴玉箫无愁绪,任从蛛网任从灰。

也有白居易的回诗:

满窗明月满帘霜,被冷灯残拂卧床;,

燕子楼中寒月夜,秋来只为一人长。

钿带罗衫色似烟,几回欲起即潸然;

自从不舞霓裳曲,叠在空箱一十年。

今春有客洛阳回,曾到尚书坟上来;

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

还有张仲素的两首诗:

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适着鸿雁洛阳回,又睹玄禽逼社来。

瑶琴玉箫无意绪,任从蛛网任从灰。

后面更有历代文人骚客诗词无数,楼混子从来不知道关盼盼有这么多人给她写诗,突然想到自己死后是不是也有人写文章怀念自己呢?现在好像已经不流行这些古代的诗文了,好像流行的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本来楼混子一向对文字兴趣不大,可是这天却极有耐心的一首首诗读了下去,大概认为养女儿不能跟养男孩子一样吧!于是在一帮兄弟的注视下,楼混子一会伸脖子,一会撅屁股的看着墙上的诗句,就在快要看完的时候,楼混子眼前一亮,身子也定住了,诸位兄弟好奇上前看去,只见楼混子看到的是文天祥的一首诗,叫《吊盼盼》:

自别张公子,婵娟不下楼。

遂令楼上燕,百岁称风流。

我游彭城门,来吊楚王阙。

问楼在何处,城东草如雪。

娥眉代不乏,埋没安足论。

因何张家妾,名与山川存?

其实楼混子之所以反应这么大倒不是感受到了民族英雄的忠义之心,只是因为“楼上燕”这三个字让他如获至宝,因为自己女儿尚未取名,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很有品味,还有出处。于是楼混子立马打道回府,进门后拍醒自己的老婆,道:

“女儿的名字我取好了,就叫楼上燕!”

“楼尚燕?行,就叫这个吧。你赶紧收拾睡了。”

过完年,楼混子就跟老婆去派出所办理女儿户口,因为刚刚全国严打不久,楼混子对进公安局还有有些发怵,所以所有事情都是老婆去办,在填名字的时候楼混子看到自己老婆填的是“楼尚燕”,一想“上”字确实容易引起不好的联想,所以楼混子就决定用“楼尚燕”这个名字了。后来,楼混子也没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混成一方豪杰,在一次失手杀人后混到监子里去了,他给女儿取名的故事也在徐州江湖中消失了。

就像现在楼尚燕坐在沙发上并不知道自己名字的来源,如果知道了也许可能更羡慕关盼盼吧!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后,楼尚燕站起来拿起自己设计的那款背包打算上楼休息,走到楼梯的时候包中的电话响了起来,楼尚燕扭头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已经23:30了,是谁这么晚还打电话?楼尚燕赌气没有接,想着大不了一会打回去解释正在洗漱就好了,就让打电话的人多打一会吧。楼尚燕拎着响的不停的背包上楼进了卧室,把包扔到床上就进了换衣间去换衣服,在换衣间时听到铃声停了,不久又立刻响起来。应该是有急事吧?楼尚燕这么想着。于是她赶紧把睡衣换上,快步走出去拉开包链拿出电话,但是当她看到电话号码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平静的生活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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