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真的是好奇怪。”
“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以前都是高管和文员看不起我们这些人，可刚才怎么看都是工人在纠缠着文员不放呢。”
文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像这种事情，就算不管它又能如何呢？咱们公司的工人从前一直都是被压迫的一方，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这一回，能不去找那些文员算旧账吗？”
徐通若无其事的插了一句。
“这么说，刚才那些人是在算旧账喽？”
“欺负人的人总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被欺负的一天，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皱起眉头。
“这不对呀？公司没发生大规模的职务变动，过去是工人的现在还是工人，过去是文员的现在还是文员，角色也没发生反转。工人凭什么去找文员算账呢？”
“喂喂，你是死脑筋怎么着？”
这次轮到刘一辉。
“你忘了上次是谁用联署活动扳倒了一名高管啦？”
扳倒高管的人正是我自己，我当然不会忘记。
“可是这又和现在发生的有什么关系呢？”
“你还真是死脑筋呢！你不知道自己创造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就算高管也是可以被人扳倒的吗？自从你开创了这个先例，高管不可战胜的神话就破灭了。你长了自己志气灭他人威风，大家都拿你当成英雄来看待，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刘一辉又像回味似的笑着。
“被当英雄看待的感觉不错呢，每天都能看到其他人崇拜的目光真是令人陶醉。”
“但我怎么从来没见到过？”
“是这几天的事了。为了清楚扳倒孙俊我们还特地办了一次庆功宴，可是你没来。你这两天光顾着考虑七海小姐的事，因此错过了不少东西呢。”
“没错，我想起来了。你们是和我说过这件事，抱歉。”
刘一辉的笑容里忽然夹杂着戏谑。
“那天我们还谈到了你，大家都对你身份挺好奇呢。”
“哦？为什么？”
我诧异的抬起头。
“因为你很神秘呀。一个普通工人竟然能认识七海小姐和那么多高级员工，署签名的时候也能从她们那里得到帮助，作为工人来讲你绝对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我无奈的耸耸肩。
“连你也觉得我很神秘很了不起吗？”
“哈哈——”
刘一辉笑了起来。
“不过你也不能总是关注七海她们，忽视了和大家的接触呀？本来上次联署活动全是靠着你才能成功的，你却一直这么低调，大家也没法了解你。”
没错，正因为没法了解我，才会说我是‘高管的走狗’吧。
忽然想起那个四方脸男人对我说过的话，脸上不禁蒙上一丝阴郁。
“可是七海小姐——”
“不要总是提起七海。”
文正大哥忽然严肃起来。
“我们都是工人，而七海是文员，接触太多还是不太好，会引起别人议论的。”
“连你也这么认为吗？”
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憋在心底，不吐出来就觉得不舒服似的。
于是我问文正。
“普通工人和企业高管之间就真的有那么多隔阂吗？非要弄得势不两立，把曾经受过的委屈全找回来才行？联署活动的时候就真的只是短暂的志同道合而已吗？大家就真的不能友好相处吗？”
“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
文正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是应该明白这点的。如果有人曾经一度受到别人的欺凌，忽然有一天有力量反击回去，他还会无动于衷吗？大家之所以感谢我们，敬重我们，就是因为我们让这种反击成为可能——联署活动。没错，这已经威胁到高管的地位，让他们有所忌惮，而大家借此机会发动反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知怎的，我忽然间恍然大悟。
“这么说，七海和小直子这几天就是被这种事困扰的啊。”
“我一直在告诉你，你怎么还要提她？”
文正皱起眉头，我不好意思的缩起脖子。
“因为我确实在担心她们呀..本来以为经过联署活动之后，大家就能消除隔阂正常的交流了，可事实却照着这个轨道发展起来了，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哪能都如你所愿呢？”
文正看到劝不动我，无奈的指了指前方。
“唉。既然你那么关心她，就亲自过去问明白好了。”
“什么？”
“我是说七海的事情啊。”
我沿着文正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了七海小姐的背影。
“正好小直子也不在，她身边没别人，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问明白的。”
七海刚刚走下过街天桥，她脚下的大街坐落在高耸入云的建筑物群落的外层，然而我知道这条路延伸的方向却不通往我们的职工宿舍。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发现太阳已经快要西沉了。
七海街道的一侧，从她左手边的栏杆向下望去，可以俯览城市底层广阔的空间。七海紧贴着栏杆走得小心翼翼，好像有意在躲着谁。
真是奇怪，她下班之后不回宿舍吗？
“那个是二号公寓的方向。咱们公司一共有四个公寓，每个公寓住着两百多人，她应该是往二号公寓去了。”
文正若有所思的说道。
“多谢了。文哥，大家，你们先回去吧，我去找七海小姐谈谈。”
我向文正他们道别，就离开既定的路线往七海小姐那边跑过去。
远远跟在后面，尽量保证自己不会被对方发现，我却没有走上前去搭话的意思。
或者说，我现在的状态更像是在尾行——
这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尤其还是尾行人家女孩子。但我明白就算这时候自己过去问，恐怕她也一定会支支吾吾的，怎么也不肯告诉我吧。
明明昨天有那么多想说的话，大概七海也看懂了我眼神中的意思。
但她还是回绝了我，而且这几天她一直和小直子在一起，故意不给我与她单独交谈的机会。
所以对她这时候做出的奇怪举动我决定先看看再说，因为原先她除了去超市买东西，下班之后是从来不会到其他地方去的。
远远的看到有几个男人向她走过去，我发现其中一个正是昨天那个四方脸的男人。
我尽量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中，慢慢的靠过去。
发现他们走进一条巷子，我连忙闪进去，躲在一座垃圾箱后面。
没人会发现我，而我却能清晰的听见从垃圾箱后面传来的对话，是那个四方脸男人的声音。
“才这么一点呀？真是的，你们文员成天压榨我们，不是应该很有钱才对吗？”
“对不起，我真的就只有这些了，还请你们不要再为难直子了吧。”
是七海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惊慌。
“那可不行！这点钱也不够还上我们的加班费呀，辛辛苦苦干了那么半天活，三井直子不给我们足够的加班费，可说不过去哦？”
男人的声音充满狡黠，我终于听明白他们是在勒索七海。
“公司的规定里也写得明明白白，要是不把加班费给我们，我们就把这件事报告给管理层，他们会开除直子的呦？”
虽然说的不怀好意，但对于了解公司规定的我来说，这些家伙还真抓到把柄了。
加班是有加班费的，当然之前这些也都被孙俊‘理所当然’的从我们的工资中抹去了。
让我吃惊的是，这几个家伙竟然也精通公司的规定。
“对不起，请再给我几天时间吧，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是七海，她的声音已经在颤抖了。
但不知道她这样做小直子到底知不知道，估计直子如果知道了，是肯定不会同意的吧？
“给你几天时间也行。不过我们每天都在加班，要把以后的也一起算进去呦？”
“这是你欠我们的，还要计算利息的呦？”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那么多了——”
“那我们就找三井去要。”
“别，求求你们，千万别去！”
这已经是近乎在哀求了。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一句本不应该听到的话。
“既然你想息事宁人，又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的话——”
四方脸男人顿了顿，然后说。
“那用你的身体来还也是可以的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