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甫一落定,正遇上慕容涆早朝归来,他整个人从里到外冰冷一片,寒气袭人。
王府大管家赵前眯着眼将薛昊望着,没得到任何警告的眼神儿,这才恭敬地上前禀报:“王爷,揽月楼的人已到。”
萧清姿随着管家手指的方向,注意到王府大门右侧数步外的偏僻之处,停着一辆装饰讲究的马车,车帘紧闭,马车外立着一名中年妇人:匀妆淡抹,穿戴华丽,气度沉稳。
赵前得到授意,冲那名妇人抬一抬手,那名妇人随即朝车夫扬一扬下巴,马车便缓缓朝王府正门驶来。
妇人掀开车帘,一位身形纤巧的妙龄女子款步而出,女子让人称绝之处不在其绝美的容颜,在其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气质,仅仅一瞥,萧清姿便有种“暴殄天物”之恨,“羊入虎口”之痛。
女子行至慕容涆面前,仅微微颔首,不言不语,神色清冷,一旁的中年妇人也不见满脸的谄媚之笑,恭敬施礼后,端庄道:“揽月楼苏巧携紫烟姑娘拜见豫王爷。”
京城中,红玉楼的名声如雷贯耳,而揽月楼这家以雅妓闻名的青楼同样声名鹊起。萧清姿开始有点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转眸望向慕容涆,他正倨傲地将紫烟凝着,看不出喜怒,紫烟依旧一脸的清冷,说出的话却是不善:“这就是豫王爷的待客之道?”
萧清姿“噗嗤”一笑,也不理会薛昊警告的眼神儿,笑问:“紫烟姑娘,你是豫王爷的客吗?”不待紫烟反驳,她又扬高声音,追问:“揽月楼的苏巧姑姑难道就没有教你最基本的王府礼仪吗?”
“你又是谁?”紫烟的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冷笑,在数月以后,萧清姿方才明白这一日紫烟这抹笑意的深意。
“揽月楼的姑娘一直是豫王府的贵客。”紫烟不紧不慢地又说了一句,随即将头别向慕容涆,此举之意显而易见。
薛昊冲萧清姿笑得意味深长,她撅着嘴,回给他一记白眼,瞥到正走出王府的几抹身影,她冲慕容涆笑得别有深意。
不远处,玉珠、玉莲几人,皆打扮得花枝招展,恰到好处。几人瞥到紫烟,皆是一脸的戒备之色,眸中的敌意不隐自现,玉珠扬起脸,一记蔑视的眼风飞向紫烟,语气不善地问:“这位姑娘姿容出众,定是价值不菲,这回又是哪位溜须拍马之人给王爷送了这样一份大礼?”
萧清姿眯着眼将玉珠看了几眼,脑子飞快地转了几转。
慕容涆喜好美色,投其所好之人自是趋之若鹜,豫王府貌美之人也比比皆是,听闻,慕容涆的手下根据诸位女子的姿容、才艺、性情将其一一安置在不同的别院,其中飞天居的绝色双娇,水月楼的五大舞姬,邀月阁的六大琴姬堪称众女子中的上品之人。
萧清姿也听闻:平日里,慕容涆在自己的主殿—雪楼,召诸位女子陪侍,从不去诸位女子的居住之所。王府究竟有多少名女子,似乎没有个确定的数目,每隔一段日子,王府便会打发掉一批不招待见的女子,又会进一批新人,日日月月,年年岁岁,如此如此。
玉珠、玉莲几人正是水月楼的五大舞姬,很明显,玉珠正是五大舞姬之首。此刻,玉珠几人端着高人一等、我是主你是客的架势,大有逼紫烟知难后退之态。玉珠几人如此明目张胆,很显然,这样的事儿也不是第一回遇到。
萧清姿兀自笑得开心之余,不忘一记狠厉的眼风杀向玉珠几人,玉珠上回竟敢使坏将她送到红玉楼,她与她的仇算是接上了,她也不打算再对她客客气气,有些坏人是不可原谅,也纵容不得的。
紫烟冷睇玉珠一眼,也不接话,只将慕容涆望着,此举,激得玉珠的脸红白一片,手中的锦帕倏地攥成一团,眸中的凌厉飞掠过目。
看戏看到这个份上,萧清姿顿觉兴致盎然,趣味盛浓,决定再给这场戏加点儿料,她端了姿态,冲玉珠几人淡然一笑,不轻不重地道:“玉珠,你们几个退下,我与王爷有要事要说,话不宜落入第三人耳。”
玉珠似是不曾听到她的话,视线也未曾在她面上停留半分。她悠哉地将锦帕细细抚平,又开始打量起紫烟,唇角向一边高高勾起,须臾,一张脸灿如春花,期待深深地望着慕容涆。
只是可惜了,玉珠的深情凝望,慕容涆可是全然不见,他正一手摸着下巴,一脸认真地望着蓝天白云,那架势分明是拿身边的这一堆人当空气。
萧清姿也有听闻:慕容涆的姬妾常会争宠不当,大打出手,闹得王府人仰马翻,乌烟瘴气,而他从不过问,任由手下全权处理女子的去留。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片刻后,玉珠淡淡“嗯”了一声,怏怏退下。望着那几抹红红绿绿的俏丽身影,不情不愿地离去,萧清姿在心里叹了又叹:对慕容涆这样的男人而言,女子可有可无,这些人何时能开窍少惹是生非呢?睨一眼仅剩一人的紫烟,又道:“薛护卫,你与赵管家将紫烟姑娘妥善安置一番,不得耽误。”她一边说,一边冲着紫烟笑得灿烂,那神情分明在说“你不要怕,一切有我呢!”
紫烟抛给她一记晦暗难懂的眼风,转身朝王府迈去,神态同样倨傲。
回眸迎上那双看不透的眼眸,萧清姿摸摸笑得抽筋的脸,敛去笑意,不悦地问:“豫王爷,看够没?”从她出马车时起,他已将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看了数遍,现在仍是一副欣赏之态。不过几日未见,她难不成长出三头六臂来成了怪物,值得他如此认真看待一番?
慕容涆似乎正欣赏在兴头上,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见他仍未收回目光,萧清姿掂了掂脚,蹭到他的面前,直直看进他的眸,来个四目相对,目光清冷如霜,唇角偏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不就是认真看一个人吗,她又不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