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安崩了脸,不是因为紧张,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刚才喝的那些酒后劲上来了。她攥着连城的衣襟,踮脚仰面,几乎是贴着他的下巴低语道:“若信王不信,那我们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除非……你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他,是不是呀,表哥?”
若说刚才的红晕还有假,如今她面上的淡淡樱粉可是十足十的真了,连那双素来平静的翦水秋瞳也像是含进了流转星光,晕染出几分迷离。如此青涩与稚嫩交缠而出的艳媚,只一眼,便像是看进了人心里。不是那种极致的艳华,而是侵入平静水面的水滴,一滴两滴带着牵出的涟漪渐渐远去,没有太多的浓烈却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让水面不复平静。等不到连城的回答,意安便稍稍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再道:“动信王的话……表哥你先拿行玉唔……”
连城的动作急而快,她下意识身子后仰试图避开这个吻。然而她不过是个未到十五的女子,又没有半点武功,如何挣得过他?好在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面上因饮酒而泛起的热度也是节节褪去,她借着眼尾的余光向四周打量。也不知是幸运还是另有高人相助,在一阵流窜的风掀过竹林后,她隐隐约约见到了不远处的黑影。虽然仅有一小片,却让她证实了连城的话。
当真是有人在盯着他们。
若安王所言不假,连城是去年才回的京城,那么即使他摸清了这里的状况,并手握重兵,他也不能在明面上有太大的动作。近来从书中以及和恃依的交谈中,她也算大致了解了大乾至今的历史。大乾起于乱世,经由先后两代帝王才将这天下一统。但百余年过去,当初尽心辅佐帝君的忠厚之臣已变成如今的附骨之疽。而且近几十年里大乾河清海晏,纵和北方异族偶有争端,也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所以盘亘在帝京的这些世家大族声望依旧,寻不到合适的理由,便是皇族也不能轻易动他们。
再这样下去,皇室只会越来越弱。
相比较这些世家,连城还是太年轻,真想取而代之就只能慢慢来,焦躁不得。
想到这些,意安似乎是有些理解皇后的意图了。萧氏中兴,便必须破开拦在道上的阻碍,而要做到这一点,皇朝之中就需要有新鲜的血液来推翻腐朽。
下唇骤然一疼,意安回过神来,盯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失笑。在这样的时刻,她还能神游方外想了那么多,实在是太不称职了,无怪他会动怒。
她展臂将双手搁到他的后颈,紧紧缠握,随后压着他的唇笑道:“是意安的错……”
声音自然是含糊不清的。也不知连城在想什么,揽抱着她的手臂倏然一紧,几乎将她整个提了起来。她勉力用脚尖蹭着地面,不愿认输地贴近他,吞吐着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他身上总有种淡淡的清香,却不似行玉的那种清冷幽然。她一直都是喜欢的,可眼下两人唇齿相依,气息纠缠,这淡香便让她有种窒息感。两颊的热度再起,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重过一声,暗道不好忙压住惊慌。这个吻太灼热了,好似要将她吞噬融化,她试着将自己放回到还是苏凌雪的日子,这才稍稍舒解。
当她软了腰肢时,连城松开了她。
“表哥……”她低声呢喃,左手仍搭在他的肩膀上,右手则贴上了面颊。所有的酒意瞬间回笼,她有些站不稳。
连城扶稳了她,趁她不备时又在唇上轻啄一口,道:“以后注意些。”
“那是谁?”
“柴晋。”
意安从未听过这个名字,疑惑时抬头看去,不想竟撞进了他的眼中。那黑如墨的眸中漾着浅浅笑意,明明不灿然,却像是聚集了漫天的星光,让她移不开视线。所幸连城并未注意到,在向两侧瞥了一眼后他道:“晋南侯的少公子。十七之前不准再饮酒。”
听到前半句,意安恍然,可后一句出来时她忍不住瞪大了眸子,问道:“为什么?”
“免得坏事。”
她不满地嘟起了刚被润泽过的唇,道:“我不是配合得挺好?”
“你可以再大点儿声。”连城掐了掐她的面颊,“谁不知道皇后从不让瑶安公主饮酒?”
意安没声了,这点她还真不知道。许是酒劲还没过,她胆子也起来了,回道:“就是因为过去都不让喝,有了机会才要尝尝看啊。这难道不正常么?被禁锢了这么久,有好奇才是对的。”
“伶牙俐齿。希望消息能传出去才好。”连城松手,改为牵着她向前走。
她揉揉脑袋,挣开手后抱着他的胳膊,低声道:“行玉不是不想嫁给安阳侯么?表哥就让她如愿好了。你懂我的意思是吧?”
“不懂。”
“怎么会不懂呢?我不信你不懂!表哥,你就帮帮我嘛,帮我好不好?”她又紧了紧双手,好似怕人抢走怀里的宝贝。
连城无奈低叹,心道果真是不能让她喝酒。她抱得太紧,让他手臂都泛出疼来。一路被她纠缠回去,他换了话题问道:“刚才你在想谁?”
“康宏帝。”
他一愣,没想到真的问出来了。只是这康宏帝他从未听过,又会是何人?唇角微勾,他缓了声音再问:“他是谁?”
“就是康宏帝啊,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为了后位,我才懒得应付他,凌雪她太苦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活着……表哥,你好像还没答应我啊。”
后位?连城目光沉下,没吱声。看来他倒是错估了她的身份。
“想要我帮你?说说之前的事。”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无力:“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宫妃争宠?开国皇帝的后位谁不想要?还是现在好,什么都不用烦,简直太舒服了。”
两人已经到了意安营帐前面的空地。连城本想送她回去休息,听见这回答却是将她抵在了树干上。他看着她的眼睛,也不管她能听进去多少,直道:“你以为泰安帝的宫妃间便是风平浪静么?皇后的手段你是没看见过,淑妃她们斗不过她,只会将更多的心思放到儿女身上。这次你和静安成安都撕破了脸,再回皇宫岂还有之前的舒适?”
将军之外的势力,他还不能太早地显露,否则只会打草惊蛇。所以在能毫无顾忌之前,他需要一枚棋子在皇宫里斡旋,为他争取时间。
“萧意安,我帮你……”他笑了笑,俯身含住她温软的唇,细细吮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