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同你父皇和哥哥在内,所有的皇子都是安逸的。即便是去了沙场,也多是呆在安全的后方,他们对战争的感悟远不如真正的将士来的真切。连城知道它的残酷,甚至会利用它来实现自己的目的。应该说他深谙此道,并且乐在其中。这样的人无疑是危险的,然而也只有他能撼动大乾的半壁江山。是保护还是夺取,端看他一念之间。我是你们的娘亲,真到了万一的那日,我亦有法子能护住你们兄妹。”
意安有些困惑,便道:“既是如此,那为何还要冒险选择他?再者,父皇能给他兵权,自然也能将其收回。”
“傻孩子你还不懂么?”皇后笑得有些无奈,“能毁去大乾基业的人有很多,可在日后能给予你哥哥最多帮助的却只他一人。至于兵权,连城六岁即被连清远送去了军营,迄今已过十五年。他从跟在老兵后面摸爬打滚的幼童,成长为眼下带领数十万将士赢取胜利的将军,你当真以为皇室的一纸诏令就能改变军心?
这七成的兵马与其说是你父皇给他的,不如说是他自己一点点赢过去的。自正式出征,大大小小的战役他经历过数十次,每活着回来一次,他身后的兵马便多上一些。每赢一次,他在军士和百姓间的声望就高上几分。你父皇曾想在两年前杀了他,最终没能下得了手,及至如今他已杀不得。他第一次随你哥哥回京是在他十八岁时的光景,那时我便知他会是你哥哥最大的助力,抑或者是刺进整个萧氏的利刃。”
意安抿了抿唇,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连城于她,便像是黑暗中独有的一束光,带来的不仅是诱惑,也是危险。她虽然在相处中渐渐消磨了那份对危险的惧怕,但对于他的其他事她并不知晓。当然,也可以说她从未想过要去知道。
皇后舒了一口气,接着道:“所以他最好的位置便是独立于皇子之外。待这天下大定再作为摄政之臣帮你哥哥,兴许还能让大乾出个中兴帝王。”
“哥哥能接受么?”
“他不得不。你哥哥很清楚他控制不了连城。不过……安王和信王倒还奢想能让连城俯首臣服。”
意安失笑,回道:“他们哪里比得上母后呀?还是您厉害!”
“意安,你要知道女人的强大可以体现在很多方面。在庙堂和沙场上与男儿相争,那是巾帼不让须眉。而那些不知天下大事一心保护自己的相公与子女的呢?谁又能说她们就是弱小的?还有一种,她们能看清人的优劣,找准其中可为己所用的关键之处,做到即使手无寸铁,即使没有一兵一卒也能力挽狂澜,为自己谋求最佳的处境。你记着,她们都很强大。因为无论是哪条路想要一直走下去,她都必须要有与整个世间敌对的坚决与意志。
我不敢说自己就是最后的那种,可为了你们兄妹二人,我会继续努力向前走。同样的,我也不能决定你以后的路,唯有希望你能活出不同于我这个娘亲的精彩。若说劝诫,那便是有些事还需郑重思量,莫要太过轻率地做出决定。”
意安听着像是意有所指,于是问道:“母后是说?”
“母后这边说得差不多了,你是不是也该提提在公主府的日子?”皇后话锋一转,“瞧你担心和依赖他的模样,不怕他了?”
意安大囧,忙道:“我有担心他么?仅是有点好奇罢了。关系上……是有比之前好些。”
“在某些方面你倒是该向怀锦多学学。他日碰见喜欢的了,不用怕被别人知道,这本是件美好的事,为何要耻于提及?距离最后一局还有些时辰,你在母后那休息一会儿。若届时还没好,便不去了,溪言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意安撇撇嘴,颇为不情愿地颔首。自出了中毒这事后,她对怀锦就更不喜了。
也不知是出热的原因还是药物的作用,在跟着去往皇后的营帐时她便有些昏昏然。
“怎么了,难受?”皇后问道。
意安点点头,有气无力地回道:“母后,意安能睡了么?”
“睡吧,母后就在这里陪着你。”
意安躺下后很快便睡了过去,但睡梦中却不安稳。一重重的噩梦相互连结缠绕,简直让她脱不开身。她有点意识到自己是在梦境之中,然而那些都太真实了,穿越前发生过的事,还是苏凌雪时见到的人,以及眼下的人和事……她醒不过来,只能在挣扎和迷失中变得身心俱疲。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猛地睁开双眼,找了一圈后见皇后不在身边,营帐里也没有其他人。她掀了薄被起身,挪到榻边上坐着,暗暗平顺自己的呼吸。想起刚才的最后一幕,她倦怠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有人掀了帘帐入内,意安抬眼看去方知是皇后。
“醒了?”
“嗯,母后,现在什么时辰了?”
皇后倒了杯茶递给她,道:“已经开始鸣鼓了,溪言他们并未找来,想必是连城先前吩咐过。”
“那表哥呢?”她捧着茶杯抿了几口,顿觉苦涩。
皇后道:“他倒是没见着。不过待会儿完了后得宣布今年春狩的结果,届时应当会出现。你睡了这么久,可有觉得好些?”
“母后放心,没大碍了,只是有点饿呢。”
皇后笑出:“早知你会如此,母后让人备了粥点,这会儿该送来了。你顺带也收拾收拾,随母后一道去等着他们。”
话音将落,即有侍婢端着粥点近前。
未免万一,意安仍是暗中拿尾指上的指环试了试。她相信皇后,不代表她也相信皇后身边的这些宫婢,谁知道她们真正的主子都是谁。确认了没问题,她方简单吃了几口。跟着将妆容和衣饰都换了新,才向宴会的场所走去。
“待明了奖赏,这地方就该拆了准备晚上的篝火宴了。除了母后与你父皇仍在上座,其余人自由得很,算是每年春狩最为放松的时刻。你若不盯紧点儿,估摸着到时连你表哥的影子都看不见。”
意安愣了愣,正准备问下最后一句的意思时,所有参与狩猎的人便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