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水榭少主大战新任武林盟主。
消息不胫而走江湖哗然,沧溟水榭虽属魔道,但十几年来早已收敛气焰,虽还是一副不好招惹的姿态,却不曾做那等伤天害理飞扬跋扈之事。俨然已成为一个江湖传说。
难道说,这沧溟新主竟非善类?
一时间颇有些人心惶惶,因为就算是过了十几二十年,也还有很多人清晰的记得当年横行无忌的笑无情的恐怖之处。即使你不去招惹,麻烦也随时随地会找上门来——只要他高兴。
一面是担忧,但那担忧却又没有根据。
而天下盟势头正好,人们更愿意相信有天下盟在,便可以高枕无忧。
当然也有很多人持不同态度,观望的,幸灾乐祸的,唯恐天下不乱的——这里就有一位,乐得看他们斗,闹得越大越好,越乱越好。狗咬狗一嘴毛,斗个两败俱伤最好。而他,只要耐心的等着看结果。
这么不和谐的人,当然非东方狱华莫属。
他的心情可是半点都没有转好——因为他屋里还放着个大活人呢。
是人,是活的,就只会惹他厌烦。
他蹲在地上,把沈晴颜堵着嘴的布抽出来,拿了馒头放在她眼前——“喂,吃吗?”
“你快放了我!不然我——唔——”
布又被塞了回去——“看来你不想吃。”精神这么好,应该还不饿。
既然无事,对着这么个活人他也心烦,干脆上床睡觉——沈晴颜干瞪眼,大白天的睡毛线!?
长期洞居的人表示,白天黑夜不是问题。
于是东方狱华睡床上,沈晴颜睡地下,毫不知怜香惜玉。
与此同时,正有另一个人,正被百里加急急招回了沧溟水榭——
“爹爹!笑笑呢?他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白衣长衫,翩翩如玉雅致的美青年三角并作两步急急赶进沧溟水榭,却一眼撞见笑无情正捏着坐在他腿上的小女娃娃嫩嫩鼓鼓的脸颊,捏得人家眼泪汪汪两颊泛红——被捏什么的,不捏回来那就不是笑无情了。
白衣公子慢慢抽一口气——他是太久没回来了么眼前那个小姑娘是新生出来的闺女么绝对不是丝丝啊丝丝怎么可能缩水缩成这样啊比当年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小啊这样缩下去真的没问题吗——他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来,便重又挂回儒雅糯软的笑容,和煦温暖让人一见舒心。微笑唤道:“丝丝。”
——无论眼前发生什么都不能形于色,那是丝丝给他的留香大侠养成手册上的第一步。
既然这两个人还有心情调情,说明笑笑根本就没什么事吧。于是手里捏着“笑笑重伤不治”的八百里加急联络函,弄月公子依然笑得比春风更温柔。
——他便是笑笑的大哥,笑无情的长子,括弧养子,跟新月一起长大……不,是新月一手带大的江湖人称弄月公子的笑弄月。
——多温柔儒雅和煦如春风绵软如羊毛如新绵如一只有天使微笑的萨摩耶在对你笑~他是宁宁的偶像是笑笑的目标,连笑笑和宁宁身上都潜移默化的有着他的影子,尤其宁宁模仿痕迹严重,虽然略不成功。
他才是影响了年轻一辈的人物。
丝丝被揪着歪歪脸欢快的唤一声:“弄弄~”于是她的脸被揪得更歪了。
弄月脸上笑容不变走上前去,手快的从笑无情腿上捞走丝丝,拯救她的脸颊于水火之中——“爹爹,别这样,会疼的。”
招呼而来的却是笑无情无情的掌风——弄月一边匆忙闪避一边感叹,他和笑笑在笑无情无情的拳脚教育之下能够平安长大真是不容易。
也许他还算好的,在水榭待到五岁就和新月一起上了黑目山拜师学艺,从小一直生活在水榭的笑笑才是个奇迹。
他的武功早已可以独步江湖,却当真不知笑无情还是不是人,直把他追赶得无处藏身——怀里的丝丝早已经因为左晃右晃还要不时被弄月拎着避开笑无情而晃得两眼金星。
——小孩子这样晃是不行的吧!
弄月忙道:“停,停——丝丝还给爹爹,我们停手!”
笑无情终于冷笑一声抢回新月,夹着两眼金星的新月坐回原处。
弄月再看一眼小小的新月,真是无奈到发愁。
没错他和新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甚至新月七岁刚来到水榭的时候,根本不是笑无情的侍女而是他的侍女吧。再看到小小的新月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只是当年的小新月很纤细很小巧,现在的嘛……是不是被爹爹养胖了?变回来的时候没问题吗?
“爹爹,你找我回来就竟是……?”他拿出急召信函,这种信不好乱发吧?
笑无情却拿出一个物件丢给他,弄月下意识接了,待看清手里的竟然是水榭的门主令,顿时如烫手山芋险些丢了出去。
“拿着,去一趟天下盟。笑笑要在那里跟武林盟主比武。”
“……。”
——爹爹,这种事不要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吧?这是大事件啊……可是真难得爹爹不去看这个热闹。
没错,乱子越大越开心的笑无情的确不是没兴趣去,只可惜新月的忘生神功正到了不寸步不离盯着不行的时候呐。
作为大哥,弄月是一定要去的。
可是作为沧溟门主……他的逍遥日子,难道到头了么?
比武在即,虽然展云倾一直不主张太过正式,天下盟其他人却不这么想。
——莫不是沧溟的新主子以为他们这新成立的天下盟好欺负,下马威来了?这既然是来自沧溟水榭的挑战,无论对方是何用途自当慎重。
江湖人这习惯真不好,无论什么都想太多,被害妄想症一般联系上太多阴谋。
君箫凌笑而不语,展云倾扶额汗颜,突然希望千万不要被人发现真正的原因。
而比武前夕的另一个当事人……正被睡梦中一翻身压上奇怪物体而惊醒的宝瓷一脚踹下床。
“你为什么睡在我床上!?”
笑笑摔得晕头胀脑爬起来,爬在床边摸了摸好像有撞到的后脑勺,意识到眼前的情况之后思索道:“后遗症……。”
宝瓷顿时无话可说了……
笑笑趁机一脸无辜的问道:“宝瓷我在这里睡好不好?如果回去睡着而来再来回跑……明天还要比武……。”
唔……如果休息不好果断会影响比武发挥,如果比武输了师父就不会答应换人……
可是,他们已经不是十四岁了啊……就算在民风彪悍的满地十六岁的少年少年也不会随便睡在一张床上啊,更不要说中原了。这点常识,宝瓷还是有的。
“宝瓷你讨厌吗?”
“诶?”
笑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上来,跪坐在床边歪歪头问,“讨厌和我一起睡?”
看着那双漆黑纯净的眼睛宝瓷突然鸭梨好大是怎么回事……“那倒不会……。”
笑笑换个方向继续歪头继续问,“宝瓷你怕人说闲话么?”
——咦?如果怕人说闲话那也太弱了……“也不会……。”
笑笑已经自己掀了被子钻进去盖好,拍拍旁边的位置,“那快睡吧。”
……没人觉得哪里不太对吗?
宝瓷正坐着犹豫,就被笑笑拉着倒下来,还细心的替她盖上被子拍拍,漆黑凤眼弯弯,“睡吧。”自己两眼一闭,一脸孩童般的纯真“呼~”一下就过去了。
宝瓷瞪眼瞧着笑笑心里真是说不清……可是他皮肤好白,脸颊好嫩,细细腻腻的像婴儿,一脸酣然的睡相也好像婴儿。
算了,她也不是真的在意……就当他们还是十四岁,这两年的断裂从未有过,她还是当年的宝瓷,笑笑还是当年的笑笑……
宝瓷也“呼~”一声过去了,笑笑嘴角勾勾,又往前凑了凑,额头挨着她的额头,这才安心睡去。
从一大早天下会馆就很热闹,虽不及武林大会那般客似云来,更少有人会大老远赶路来围观,但也足以吸引一些好事的,顺便的,和特地来掌握第一手消息的江湖中人。
大家最关心的,就是这位沧溟水榭的新主。
因为沧溟水榭就是这样一种存在,它若安分,于江湖或许没什么不同,但它若不安分,足以人人谈虎色变关着门都不安心。
那么这位新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选择安分,还是不安分?
弄月一踏进天下会馆就听到众人议论纷纷,真是无奈忧伤,可他是好哥哥,既然爹爹不能来他就一定要成为笑笑的后盾……
“——弄月公子!久违了,真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原来是弄月公子,久仰久仰——”
“弄月公子,老夫总算又见到你了,请务必到府上一叙,上次的事老夫还未好好谢过……。”
众人一见他便纷纷前来招呼,弄月抱拳浅笑笑容恬淡——须知弄月公子在江湖之中也小有名气,或者不小的名气。江湖中虽无人知他的出身,但似乎不知不觉间都将他化作正派侠士,当他是哪位退隐高人的闭门弟子。
他俊秀,帅气,甚至有一份与年龄不怎么相称的可爱,清新无害。
他武功好,不骄傲,为人谦虚待人和气,又有一副好心肠。
论外貌,他是少女们大妈们的的杀手,论武功,他是江湖年轻一辈的俊才翘楚,被他顺手帮过的人很多,别人感恩,他却不计回报。
——这样的人又怎能不被人爱戴敬仰?只是弄月心里却知道,不消半个时辰,这些人就会换一副面孔来面对他了。
嗯,真叫人淡淡忧伤。
但为了可爱的弟弟——他真庆幸笑笑只有容貌长得像爹爹,性子上南辕北辙比爹爹好得都不是一个物种。
他抵不过众人热情被请上贵宾席,说话间天下盟各位长老都已落座,展云倾也已现身。
弄月打量着笑笑的这个对手,果然青年俊才风姿卓越,一身蓝衫霁月风光,从骨子就里透着正气。
——所以笑笑那么萌呆的乖孩子是怎么跟这个一身正派的人较上劲的?
天下盟都已列席,沧溟水榭的门众也已入了会场,出于尊重对手自然也安排了沧溟水榭的专座,只是白衣门众个个面无表情冷若幽灵般在席间站定,门主之位却留了空。
这沧溟水榭好大牌,不但门主姗姗来迟,就连比武的少主都还不见人影。
弄月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稍稍四处打量,却未见笑笑人影。展云倾尚且耐心,天下盟的其他人却已经开始不满。
这果然是有点失礼吧……笑笑在搞什么呢?
“哼,这沧溟水榭果然是嚣张,这下天下盟可得好好整治他们一番!”
“听说展盟主青年俊才武艺非凡,定能旗开得胜!弄月公子怎么看?”
“……。”弄月根本只能微笑啊!
与此同时的君安宁正匆匆忙忙从笑笑屋里跑出来——丫为什么不在啊!?比武马上就要开始了啊!
他一定要好好想想,以往他总能找到笑笑的不是吗?
笑笑常做的事情就那么几件,喜欢的东西也……宁宁一顿,缓缓转头看向宝瓷的房间……
他要进宝瓷的闺房吗?
这到底算他太了解笑笑了,还是越来越不了解笑笑了?
他大喊一声:“宝珞——”便飞奔而去。
于是当被拉来打前锋的宝珞站在宝瓷的床前,看着睡得昏天暗地无比安详的那两只,她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是不是有点太早了?他们有做措施吗?马上成亲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在清尊楼两年,宝珞的思维果然已经很中原化了。
后来奔进来踢醒笑笑的宁宁想到的是,好神奇笑笑居然没打鼾!
守着宝瓷,他就连鼾也不打了吗?
驾了马车,连拖带拽的把半醒未醒的笑笑拉到会馆,宁宁不好在这种公开场合给人看见他和笑笑在一起,便抄了角门把笑笑推进会场,自己躲在门外。
笑笑从令人眷恋的被窝里被扯了起来,硬套上衣服塞进马车,还连拉带拽被推进会场,整个人都有点懵懵的分不清左右。自然也就感觉不到天下盟的人不悦的视线。
他的姗姗来迟已经让他们很不满了,还一副衣冠不整刚刚睡醒的模样,更让人觉得傲慢。可是谁也没开口,也开不了口。
——那茫茫的睡眼惺忪,那微微的衣冠不整,少年衣白如雪容颜如幻,明明纯真却又带着诱惑——要振作啊爷们儿们!这是个蓝孩子啊!!
这位沧溟少主与想象中的形象差距略大啊!
不对,他们早该想到的,也就不该奇怪——以当年笑无情妖孽之姿,他的儿子自然也绝非等闲。
——妖孽的儿子也是妖孽!无论眼前的少年有多纯净无邪的外皮,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在他们内心还在天人交战之时,展云倾已半是无奈的走上前去,替笑笑拉好衣领整了整衣衫。笑笑虽然闷闷吭吭感觉得出不太乐意,却也没拒绝——等等!这种气氛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武林盟主和魔道少主吧!?
那些老夫子们一个个铁青了脸,顿觉内心天雷滚滚劈到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