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珍咳得惊天动地,怀瑗此刻却顾不得姐妹情深了,她手指怀瑜激动得语无伦次:“你胡说,你很毒,明明是你们算计我们,却又来胡扯八道……。”
怀瑜不想听她胡言乱语,一声嗤笑:“要不要我现在派车送你们去会芳楼,大家当面质对?”
怀瑗顿时傻了。
怀瑗之所以嚣张敢跟嫡亲姐姐叫板,不把怀瑜这个隔房嫡女放在眼里,仗得就是父亲宠爱她姨娘,她不是嫡出却是父亲心尖上得女儿,她一直引以为傲,庶出又怎样,父亲宠爱比什么都强!
此刻却听说父亲另结新欢,还堂而皇之号称二奶奶这如何了得?怀瑗傲娇世界轰然而塌了:父亲不要母亲了,不疼自己了,自己今后怎么办?
父亲之前保证会让她嫁入宦官之家做少奶奶,妆奁跟嫡出怀珠怀珍一模一样,只多不少。如今有了新二奶奶,那里还记得这些话?自己今后要靠谁呢?
怀瑗至此终于悟了,怪不得这个月舅舅没给自己送银子,自己使人来寻舅舅竟然不见踪影了,原来父亲变心驱逐了自己亲舅舅啊。
怀瑗撑不住哭起来:“娘啊,咱们怎么办啊……。”
怀珍却在此刻缓过神来,颤抖着手指直指怀瑜鼻子尖儿,眼中闪烁着刻骨的仇恨:“你你你不要血口喷人,我父,父,父,父……。”
怀瑜冷笑几声,将周石顺手牵羊来童老虎王玉兰婚书递给怀珍:“二姐姐是才女,想必认得字儿,我是否胡说,姐姐一看便知。”怀珍瞪着眼睛如痴如呆如疯魔。怀瑜很怕她随手扯坏了婚书,虽然不可惜,再寻证据有些麻烦,想了想,怀瑜折身将婚书递给陈氏。
陈氏早知道小玉兰其人,看了婚书毫不意外,却是咿呀一句:“原来她姓王,有人叫她白玉兰!”
怀瑜讽笑:“大嫂真会说笑,这种人配姓白么?”
陈氏尴尬一笑:“我也是随口念叨而已,没啥意思。”
怀珍却听出陈氏话里端倪,一双尖刻眼睛盯着陈氏,声音更是透着浓浓恨意:“原来大哥大嫂早知道,只是瞒着我们母子们,我们哪里对不起你?就是我母亲性格不好,絮叨你几句,试问这天下哪有个婆媳不生口舌?你竟然这样吃里扒外,你身为儿媳妇也不该这么歹毒,任由外人骑到婆婆头上不闻不问,反是一边看笑话,弄得家宅不宁?”
怀瑜闻言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自己这位二堂姐真是个能人,恁把黑的说成白的,且不论陈氏婆媳关系如何该不该替婆婆出头争风,直说身为媳妇,她能管得了公公夜晚爬上谁的床么?
陈氏警觉自己失言,闻听怀珍质疑即刻激动站起身子,双手紧紧我成拳头:“二妹这话实在荒谬得很,一则我从来没觉得婆婆打骂媳妇有什么不对,也从未对人提起。三十年媳妇熬成婆这句话我还是知道的,岂敢反抗。二则,我嫁到童家八年了,除了回娘家,这是头一回走出童家坳,之前婆婆从未带过我出门,我最近才跟着三婶在本家走动走动,那也是婆子丫头成阵,紧着要紧事情办理,哪里有机会说三道地四,说是了非?试问我如何联合外人?论起来,婆婆每次出门应酬都是带着几位妹妹,几位妹妹还经常进城做衣服打首饰串门子,我所见之人还不及婆婆与妹妹多吧?”
陈氏说着话,人已经窜到怀珍面前,面色冷冽如冰,说话掷地有声:“所以,请二妹妹把这话收回去,否则,我们这就去寻老太爷做个公断,查查清楚倒底是谁吃里扒外,是谁扰得家宅不宁!”
怀珍没见过陈氏这样凶狠过,更没想到陈氏竟把茅头竟然指向自己,心里吓得一个激灵,诬陷嫂嫂生是非都不是什么好名声,传扬出去自己今后也就无法做人了,只是她们母女们一贯欺负陈氏欺负惯了,嘴巴依旧不饶半分:“你凶什么?做贼心虚么?难道你做的我说不得么?”
陈氏顿时气得面色煞白:“我怕做了什么叫你这个小姑子看见了?走,今日非到老爷子跟前说个明白不可,二妹妹若是证明我品行有污,我愿以死谢罪!二妹妹说不清白也要给我一个交代!”
陈氏气愤愤拉起怀珍就往屋外拉,怀珍顿时慌了,忙把怀瑗一抓推给陈氏,自己退后死死抓住玫瑰椅。
怀珍她不过一贯欺压陈氏欺压惯了,凭是什么好事她们姐妹上前领赏,什么坏事出来呢,她们都要把自己摘开,把错误推给别人。
陈氏之前惧于夫君弹压,恶婆婆淫威,一贯替怀珠姐妹背黑锅把她们惯成脾胃了。只是如今这伙同公公偷娶二房黑锅陈氏实在背不起了。
是故,隐忍陈氏爆发了!
怀珍不过信口开河,哪敢当面质对,就是怀瑜,也不想她们此刻吵吵嚷嚷打扰祖父。倒不是怀瑜偏向怀珍,他们狗咬狗无关紧,怀瑜实在不想让祖父为她们伤神。
怀瑜扬手止住大家吵嚷:“水消石头显,祖父身子不好,大嫂若是体谅祖父就缓一缓,祖父这些年对大哥如何包容你也瞧见了,况且我一直跟着祖父,从来没听祖父说过不管大哥哥。相反,祖父对大哥被人教歪十分痛心,一直在设法板正,让他成人成才!”
怀珍闻言瞬间又瞪起眼睛,手指怀瑜厉声喝问:“你说谁教歪了大哥哥?你不要诬陷我母亲,我母亲从来没有这样的坏心眼!”
怀瑜苦笑一摊手:“我有没有点名,二姐姐何必对号入座?
再者,我方才不过重复祖父之话,是谁狼心狗肺,丧尽天良,记恨大哥哥,派人引诱大哥哥走鸡斗狗,不务正业,成了纨绔膏粱,祖父也知道,大哥哥自己也知道,恶人更是心里明镜似得,这宗恶人只要她自己不怕报应,不怕断子绝孙就好了,我又何必多事!”
怀珍气得脖子梗梗,他很明白就是自己母亲使人勾引大哥哥变坏,但是她却恨怀瑜说出来,母亲说了这种事情大宅门里比比皆是,但看谁有本领罢了。什么报应孽债怀珍根本不相信,可她就是觉得怀瑜之话太戳耳朵了。
她手指怀瑜,尖利凄厉:“你骂谁断子绝孙?你不要欺人太甚!”
怀瑜嘴角噙着讽笑:“二姐姐真是让人难解,这世上见过捡钱的,却没没见过捡骂的呢!人正不怕影子斜,我又没说二姐姐,二姐姐倒是激动什么?”
怀珍狠狠瞪着怀瑜,却不敢再信口哓哓,只怕怀瑜又说出什么来。
陈氏听着怀瑜怀珍唇枪舌剑,面色不停变幻着,有些犹豫,不过一双眼睛却不过放过怀珍,狠狠瞪着这个一直骑在自己头上小姑子。
陈氏实在受够了,这些年她为了顾全大局,为了丈夫能够出人头地,她受童罗氏母女们气也受得够了,如今丈夫被祖父抛弃,前程尽毁,她何必再跟败坏他们夫妻之人虚与委蛇,不如大闹一场图一个心里痛快!
大家都挺着,希望对方让步,室内死一般沉寂。
怀瑜却是心念百转:陈氏前生没有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眼睁睁看着自己去死,至少她屡次暗施援手,众人喊打喊杀之时,她也没有踏上一脚。
怀瑜想着今日就还了她的情罢,怀瑜一笑打破沉寂:“我话已经说完,证据姐姐已经看了。姐姐不信可以自己打听,或是派心腹去打听也好,只需问她一句话:会芳搂小玉兰是童大老板什么人。”怀瑜不想再跟怀珍姐妹周旋:“来人,送二姑娘三姑娘。”
福儿应声开门,金桂银桂羞红等鱼贯而入搀扶各自姑娘,怀珍怀瑗被人木偶一样拉了出去
陈氏福身而退:“打扰四妹妹。”
怀瑜却拉住了她:“大嫂稍等,我有话说。”
怀瑗怀珍等人脚步一滞,怀瑜却闭上嘴巴,一双眼睛清凌凌把金桂绣红一扫。两人再不敢张狂,急忙挽着主子出去了。
福儿关上槅门,坐在门槛上自动成了门神。
怀瑜轻声言道:“大嫂可知道爷爷为什么生大哥气吗?”
陈氏慢慢坐下,茫然摇头,眼神凄苦得很。说起来自己丈夫似乎从来没有为自己撑过腰,当面疾言厉色,背后也不过劝导自己忍耐,等将来自己执掌家业,总有出头一日,如今一切都毁了,公公还有两个儿子靠不住,太公见弃,陈氏只觉得无路可走,要不也不会听从怀珍怂恿来这一趟。
怀瑜淡然一笑:“祖父对大哥寄予厚望,希望他将来执掌家业,支撑整个家族,大哥却背道而驰,他跟大伯父合谋一出仙人跳,请了个患了梅毒妓女帮忙谋夺另一家药铺,致使人家就爱破人亡,人家三代单传一个儿子虽然被大伯用钱买通压下了,可是那人却告到祖父跟前,大哥供认不讳,说当初只是为了骗人家祖传秘方并非有意害命。”
陈氏惊愕万分,忽然捉住怀瑜,激动喊叫:“不会的,你兄长你是知道的,他品行不坏,他只是被人引诱浪荡而已,他想学好的,还说自己读书无成,幸亏喜欢做生意,还说要好生跟着祖父学本事,将来扩展家族事业,支撑两位叔父几个兄弟做官光宗耀祖。他是好人是不是?那人之死跟他无关是不是?”陈氏说着就要跪下:“四妹妹,祖父喜欢呢,你去祖父面前替你大哥说句话好不好,嫂子求你了。”
怀瑜忙着将身一闪,从后面搀扶陈氏:“大嫂这是做什么?”
陈氏恁不起身:“四妹妹你不答应我,我决不起来,求求你了。”
怀瑜叹气放开陈氏:“大嫂若不起身我也不管了,大嫂就跪着吧,我还有事。”
陈氏这才急忙起身拉扯怀瑜:“四妹妹你不要这样,你不是狠心的人啊!”
怀瑜慢慢回神,嘴角噙起讽笑,自己的确不是狠心之人呢,只是那个善良正直无私的怀瑜已经死了,如今的怀瑜满怀仇恨与手腕。
看着泪眼婆娑的陈氏怀瑜一笑,还她的情吧,今后两步亏欠了。
怀瑜伸手一请:“大嫂坐下说话。”
陈氏抽抽噎噎。
怀瑜招呼福儿上茶,亲手奉茶给陈氏,自己也端起茶盏慢慢刮着:“祖父封锁了消息,准备等到年前已经爱人齐聚再处理此事,大嫂可否告诉我,从哪里得来消息?”
祖父后来听从了父亲建议,母亲便借口祖父患病要遣散奴仆替公公祈福,把童老虎跟前之人统统放了生,连身价银子也赏赐了,大少爷跟前之人也是这般处理,身边之人,除了奶娘一家子,连大少爷长随,丁香兄长也一送到邻县庄子去了,一天只把一顿饭,好叫他长记性。
老爷子对外宣称大老爷大少爷出门谈生意去了,所以,大少爷大老爷事情只有老爷子童三爷一家人知道。要泄密除非铺子里有人跟小雨兰勾结,或者直接是老爷子跟前或者是三房有人泄密。
陈氏嘴唇蠕动,最总选择沉默
怀瑜起身:“大嫂没话说,就请回去了,我也没话说了。”
陈氏唬得站起身子,却是嘴唇颤抖,依旧不说话,一双眼睛骨溜溜转悠,似乎正在权衡利弊,难以抉择。
怀瑜勾唇轻笑:“大嫂是否也觉得我父亲是多余的,当初爷爷不该娶继室,家里产才我们三房应该不沾边,只凭你们两方人家分割,是不是?”
陈氏忙着摆手:“不是不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怀瑜哂笑:“大嫂真是好人,大嫂想过没有,倘若大伯父当初不续弦,就没二哥三哥,也没有大姐二姐三姐,大哥不是可以独得童家一半家财?”
怀瑜说的就笑了:“哈哈哈,大伯娘真可笑,整天唠叨老爷子不该续弦,焉不知童家男人不续弦,拿哪里来的她刮燥?”
怀瑜说着收起笑容,眼睛盯着陈氏:“大嫂猜猜,大伯娘铲除我父亲之后,再又铲除谁呢?”
陈氏顿时心头震惊,她想起了自己那次跑肚难产,也想起自己滑落那一胎。难道?陈氏瞬间眼神犀利,面色铁青。陈氏笑得很难看:“绸缎铺大帐房是婆婆妹妹婆家小表叔,他虽然没有失落消息,却看出端倪,前些日子弟妹怀孕,罗家派了婆子来贺喜,顺便传递了消息。小罗氏给族长家里二奶奶奉了一百两银子,这才打听出来他们父子犯事了。”
陈氏难堪看着怀瑜:“他只说了挪用公帐。”
怀瑜忽然记起,怀珍口口声声说父亲断了腿,看来陈氏有所保留,哂笑道:“看来大嫂根本不拿我当知心人。大伯父断腿才几天时间,大哥根本不知道!这消息根本不可能是从族长大伯家里得来。他们东多知道大哥的事情。”
陈氏苦笑:“这些姐妹最聪明不过四妹妹,什么也瞒不住,我也是不想让妹妹伤心,公公断腿之事是二妹妹打听出来。”
陈氏说着不在继续,一幅我不说是非意思。
怀瑜微笑饮茶,陈氏忽然欠身拉住怀瑜:“妹妹,你大哥?”
怀瑜睨着陈氏:“大哥今年二十四是吧?”
陈氏一愣。
怀瑜笑道:“我父亲今年二十八才中举,大哥现在在宜城名声也臭了,做生意肯定没出路,但是他可以学我父亲找个好书院读书,大哥曾经过了童生试,只是后来荒废了没过年靠,大嫂可以去求祖父,就说让大哥重新读书修身,从现在起日夜苦读,明年在参加院试,若是过了再苦读三年能过乡试也做个举人,那时候一俊遮百丑,到时候大哥愿意做官继续考试,不乐意回来做生意,谁还敢翻举人老爷旧账呢?”
陈氏眼眸一亮,复又黯淡:“你大哥不是读书料,未必考得取。”
怀瑜笑道:“考不取,大哥读书三年也今非昔比了,再不会受人利诱,时过境迁,新人换旧人,谁敢记得陈芝麻烂谷子旧账。”
陈氏闻言眼中满汉期望:“感谢四妹妹真心替我着想了,祖父能答应吗?”
怀瑜额首:“你先把刚才对我所说之话告诉祖父,在请求祖父,祖父必定……。”
陈氏赶着一福身:“谢谢妹妹好情谊,嫂子一日出头必定不忘妹妹。”
怀瑜眼见陈氏如风一般要出门,忙着拉住:“今日不行,至少要等明日再看,替大哥求情之前,你必须请求祖父谅解罢。给你个机会,带着你的丁香荷香去厨房办一桌好饭菜哄哄祖父罢,还有我,我在李家正要吃饭,却被你们搅了,先把我喂饱了,我再替你去祖父面前说话,否则,你明年也甭想见着祖父了。”
陈氏满眼笑意:“应该的,应该的,我这就去。”
陈氏忙着招呼自己贴身丫头匆匆而去。
怀瑜自己转身去寻祖父,老爷子并无大碍,只是面色难看得很,见了怀瑜也没个笑摸样。怀瑜忙着几步来至爷爷身边,拉着童老爷子撒娇:“祖父怎么啦,板着脸怪吓人。”
童老爷子不理睬,兀自沉脸不语。
怀瑜回头,满眼无辜看着老寿头卖乖:“寿爷爷,求您帮我想一想,我做错什么么?您老指点我我也好改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