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厅里聊了一会儿天,“张大哥”重新介绍了下伯父和自己,原来二人姓王,是在檀木县做檀木生意的。檀木县附近的山里长着几种不同的檀树,因为离京城比较近,这里的檀木大多都是运到京里去的。有几处比较好的,已经被官府圈化起来,是专门给皇宫大内提供木材的。
之后王大哥又给王老伯说了自己如何在渡口救下陶陶,原来那天他负责运一批檀木进京,正巧在渡口打点一些事情,忽然听见陶陶的求救声,于是和自己身边的几个人一起打跑了掳劫陶陶的两个人,陶陶才逃过一劫。
王大哥说起了一些陶陶的趣事,王老伯笑得挺开怀的,陶陶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脸红红的。说好听点儿那是她的“趣事”,但也是她的糗事。听完侄儿的讲诉,王老伯细想一阵,原来这丫头被自己的哥哥给卖了,恐怕回去了也没好日子,不觉有点儿替她担心。但这丫头却令人很意外,她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还笑脸盈盈的。
晚饭时,下人端上来几壶酒。王老伯见到美酒就开始嘴馋,两眼放光,陶陶见到他兴奋的样子皱起了眉头,王大哥替三人斟了酒,端起杯子准备敬酒。陶陶看了看王老伯,说:“王老伯,你的身子不能喝太多酒的。”她的专业知识可是告诉她,心脏有问题的人,不宜饮酒。这个时代没有烟草,空气也比现代的好,如果他能戒掉酒对他的心脏百利而无一害。
王老伯爽朗地笑了几声,说:“老夫十四、五岁就开始饮酒了,有什么关系?不碍事的。”颇有点儿江湖豪客的感觉。
陶陶笑着摇头说:“王老伯,你的心疼病和饮酒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你能适可而止,每天喝上一小杯问题不会很大,如果喝得太多,会影响你的身体的。”岂止是影响啊!指不定会因此丧命。
这个时代可没有心脏专科,更不可能“起死回生”。她看得出这王老伯挺贪杯的,就他刚才看着酒壶的样子就知道他平时一定没少喝。但对一向有酒瘾的人突然说他不能喝酒,无疑是个不讨好的话题,因此她折中了一下劝他少饮。
王老伯没想她会这么语重心长,有点儿意外,想起她是学过医术的,放下酒杯说:“老夫平时就这点儿爱好了,如果不让老夫喝上几杯,比疼死还难受。”
从前夫人在世时也时常劝诫他少喝点儿,夫人走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的身体了,觉得她的话挺窝心。给他诊症的大夫也劝导过他,但都不会说得这么好听,总是叫他戒酒,他听得腻了,自然也就没当回事儿了。
陶陶摇了下头,说:“如果王老伯实在控制不了,可以少喝一点儿,比如一天喝上二两小酒,这样解解馋,慢慢减少,就不会那么辛苦了。当然,如果能忌口一点儿不喝,那是最好的。”
王老伯笑笑,看着酒杯皱起眉,“这老朋友陪了我几十年了,难道老了老了,老夫才来遗弃它?”说着颇有点儿悻悻的。
王大哥看着两人没说话,他这伯父他是知道的,饭桌上可以没有佳肴,但不能没有美酒,这不是要他的老命码?但也很意外陶陶居然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这么上心,这丫头的心肠确实不错!
陶陶看了看王老伯,发现他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有什么不高兴的表情,又指着桌上的几味餸菜,说:“这几样也不能吃太多。王老伯的饮食要清淡些,不能吃太肥腻和味重的食物,不然也缓解不了你的心痛病。”
王老伯眉头皱得更紧了,已经不能喝酒了,连大口吃肉都不行?不是为难他吗?陶陶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笑了笑,说:“王老伯,你或许觉得我多事,但医者仁心,我只是想看着你身体好,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
王老伯哈哈笑了两声,看来这丫头确实有颗善良的心,他说:“陶陶啊!老夫知道你是为我好,老夫会接受你这小医者的建议的。”
陶陶点点头,没再啰嗦下去,从前做护士的时候也知道,对待病人,尤其是小孩儿和老人,不能一直在他旁边唠叨的,不然他烦了,反而听不进去。她拿起筷子,替王老伯夹了一筷子菜,笑着说:“王老伯,身体好比什么都重要啊!身体好,你就可以做更多想做的事情,你说对吗?这可是金山银山都买不到的。”
王老伯哈哈笑着,觉得这丫头不但有意思,还挺贴心。对他这么个外人都这样照顾得如此细致,若是他有幸有这么个女儿,恐怕睡着了都会笑醒。想起这丫头的身世,他又皱起了眉,问陶陶:“你在夏城的亲戚对你好吗?”
王大哥在旁边没说话,却很意外,他伯父可很少这样关心一个才认识了一天不到的外人的。看来陶陶这小丫头挺对他胃口的,不觉看了陶陶两眼。
陶陶愣了愣,又想起了叶猛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尽管有时候凶巴巴的,但她知道他一直都对她很不错,在这样一个封建王朝,能遇上这样的“领导”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虽然他的某些取向,老是骚扰到她,却也知道收敛,不会强迫她,其他的也没什么大问题。想着想着,忽然觉得有点儿牵挂他了。此刻他还好吗?
王老伯见陶陶眼神忧郁,不说话,转头看了看自己的侄儿,两人交换了下眼色。王老伯说:“陶陶啊!如果那家人对你不好,你不如不回去了,跟着老夫如何啊?你那么乖巧,老夫不会亏待你的。”
陶陶回过神,摆摆手,“不……不是的。其实……其实他对我挺好的,我刚才只是走神,有点儿想他了。”她和这叔侄两人还不熟,也不想麻烦他们太多。之前王大哥说话充满了杀气,虽然他们说了他们是做生意的,但也不排除是江湖上跑生意的人。
王老伯笑了笑,无奈地点了下头,“既然你执意要回去,那明天我就让瑜儿派人送你去驿站吧。”心中有点儿失望。可陶陶要去找亲人,他也不便阻拦。
用过晚晚饭,陶陶想养好精神,明天好启程回夏城,向两人道过谢后,早早地就回了客房休息。她走以后,王老伯叹了口气,说:“多好的丫头啊!今天要不是她替我掩饰,恐怕老头子我回不来咯。她能留下陪着我这老头子该多好啊!”
王大哥正在喝茶,差点儿就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忙伸手擦拭,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才问:“难道伯父对这小丫头有意思?”他伯父清心寡欲好几年了,自从婶婶走后从来没提过续弦的事。刚才只觉得伯父对这丫头挺关心,没想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之情。
王老伯伸手拍了下他的脑袋,说:“你爹给你起这个名字,一点儿没起错。榆木脑袋一个,难怪他不喜欢你。她那么小,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膝下无女,只有几个臭小子,你婶婶走后,家里连个像样的女子都没有。一群大老粗!我身体也不好,有时候也想有个人在身边照料,嘘寒问暖的,多惬意。你觉得你那几个堂兄弟能做得好吗?他们哪!连你都不如。”
王大哥揉揉脑袋,嘟囔道:“伯父,你从小就爱打我这本来就不太灵光的脑袋。我怀疑就是你打傻的!”
王老伯轻笑一声,说:“少跟我来这一套,你这家伙是大智若愚。以为我不知道?倒是你,也不小了,你弟弟都好几个妾侍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妻啊?”
王大哥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伯父,先不说这个了。你知道,我爹安排的婚事都不合我的意思,不然也不会避到檀木县来了。”
王老伯长叹:“你呀!跟我反而亲过你爹。我怕到时候我那弟弟会说我成天带着你天南地北的,耽误了你!”
两人聊了一阵,也各自去睡了。第二天一早,王大哥担心卫桐办事不力,决定亲自送陶陶去驿站。王老伯也送了陶陶到园子门外,从身上拿出一个小袋子,塞到陶陶手里,说:“陶陶,如果你家那亲戚对你不好,你就来这里找我吧。如果我不在,你就拿这个钱袋子给他们看,他们就知道是我吩咐的了。”
陶陶忙将钱袋子放回王老伯手里,推却道:“王老伯,昨晚打搅了你一夜,今天又要麻烦王大哥送我去驿站。而且他前天晚上已经给过我一些碎银子做盘缠了。这钱我不能要。”无功不受禄,而且将来还能不能遇上都难说,她实在不想心安理得地受人太多恩惠,会觉得不安的。
王老伯板着脸,又将钱袋子放回陶陶手里,佯怒道:“老夫这条老命是你救回来的,这钱你怎么都要收下。不收,就是不给老夫面子,老夫可不会让瑜儿送你去驿站的。”
陶陶知道这老人家开始耍小孩子脾气了,如果再拒绝,指不定他说得出做得到,只好不好意思地收下了,笑着说了声:“谢谢。”
王大哥送了陶陶去驿站,给过车钱,叮嘱了车把式几句,看着陶陶离开了才回去,临走回头望了一眼,这丫头挺不错的,难怪伯父喜欢她。不过恐怕以后难再见了吧?心中有点儿遗憾的感觉。
马车上路后,陶陶一个人呆在车厢里,想着叶猛不知道现在在干什么,到京城了吗?她无故“失踪”,他肯定很生气吧?脑子里浮现出叶猛发怒的样子,想象着他象牛一样喷粗气,嘴角露出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