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玉眨眨眼,实在不知白云苍狗与似是而非怎么看!只觉得寒气扑面,屋子里的热气快散尽了,可又不好打扰师父。便百无聊赖的陪着师父。其实师父最怕黑,所以他要陪着师父。
花荩臣用目光描绘着三年前的圣锦皇城,花府所在之地还是一片废墟,而不是一座庸俗至极的府邸;没有望歌楼,没有戏月楼,更没有令人羡慕的金楼!明明念玉每次总会对这些赞不绝口,用稚嫩的语言一点一点的形容,可终究没有亲眼所见,心中起不了一丝涟漪。
如今亲眼所见……苍白无血的手死死抓着伞身,淡漠如水的眸子泛着波澜,又似在隐忍着什么。
念玉打了个哈欠,困意来袭,才想起还有问题不曾问,便喃喃的问道:“师父,明日咱们去寻玉姐姐么?”
花荩臣猛然回过神来,平复了心情,摇摇头,伸手捞起困得直点头的念玉,边往床边走边道:“不去!”
念玉闻言已然醒了一半,身子挣扎着要下来,忽又想到师父身子不好,停止挣扎,安静的窝在他的怀里,语气略有不悦的问道:“为什么?”
“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花荩臣话到一半顿了下,接着安抚道:“她自会来寻我们的!”
“喔!”念玉得了想听的答案,便安睡在了花荩臣的怀中。
花荩臣轻轻放下念玉,看着他甜美的睡颜,嘴角挂起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倏地捂住心口,眉头紧皱,眸光闪了闪,晦暗不明。嘴角的笑渐渐邪佞,自言自语般道:“早就控制不住了!”
……
三皇女府上邪轩书房。
玉陌邪双手交叉相扣撑着下巴,眯着眼望向沉默不语,静静喝茶的苏肃。眉眼依旧沉静温和,含着世间最融人的柔情,朦胧的灯光下更显温柔和煦,仿佛一直便是如此。可她偏偏想要打破这份温柔,挑眉冷冷地问道:“本殿可曾告诉过你,你的眉眼与荩臣极为相似?”
果然,苏肃温和的容颜有一瞬的破裂,也仅一瞬,便恢复如初。一片温润缓缓匀开,淡淡的笑道:“再相似,总不至于令你错认!”
玉陌邪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荩臣的温和淡如水,而苏肃的温和是极尽的柔和暖,自然是不一样的。微挑眉梢,语气轻佻的道:“本殿知晓,你接下枫楼是为不嫁他人,然而不嫁他人是为了我。我不接受你自是因为三年前你帮母上模仿荩臣的字迹来骗我之事,可如今不同了,本殿觉得你不仅与荩臣模样相似,就连气质也神似十九。本殿应祖上规矩,娶身为枫楼楼主的你为侧君也未尝不可,表兄你觉得呢?”
苏肃面容微僵,轻放下茶杯,抿了抿唇,风轻云淡的道:“陌邪,我知道你不会!我虽骗过你,可我对你的情意不曾有过假。你不能轻贱它,我也不容许!我有我的骄傲,绝不可能像崇颜一般——明知是他人的替身,明知次次都是针对伤害,依旧义无反顾,宁可做陪侍、侍郎也要守在你身边。”
“我会守在你身边,但绝不会是以你夫侍的身份屈辱的守着!”
玉陌邪面色阴沉,崇颜永远是她心头砂,时时碾磨的心疼。如今被苏肃狠狠挖开,鲜血淋淋的展示在她面前,刺得她眼疼、心疼,甚至血液都在沸腾的喊痛,连骨头都在叫嚣着痛!
苏肃看着她阴沉面容下的痛苦,升起一丝不忍。刚才他的语气虽轻轻淡淡,但字里行间无一不透着激烈,或许他也只有在对陌邪的情上会激烈吧……
对于崇颜,他其实是羡慕的。崇颜也可只以枫楼小主的身份守着她,但崇颜知道自己想要的不只是以一个属下的身份守着,而是以一个更为亲密的身份守着,哪怕那个身份只是陪侍、侍郎!
可他又何尝不想?只是多年来看着母王对父亲从始至终唯一人的情,他从心底再也接受不了多人共侍一妻!他渴望陌邪是一心人,可终究是渴望!
苏肃收起心底的所想所念,皱着眉望着玉陌邪,他从不忍心伤她一丝一毫,更惶恐像如今般揭她的伤疤?
“陌邪……我……”
玉陌邪扯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我错待了崇颜,自会弥补。”目光霎时凌厉,盯着苏肃狠狠的道:“而你苏肃,此生此世只会是我玉陌邪的仇人!”
当年父君会被逼爆体而亡,还不是因为苏肃的母亲苏蔺芙临时撤走父君的暗卫,才导致父君孤军奋战,最后父君无力招架致使惨死!这是这么多年她一点一滴查出来的,苏肃是仇人之子,又加之荩臣之事,她对他早已冷了心!
苏肃皱了皱眉,尚不明玉陌邪因何会恨他至此,难道是因陛下知晓了紫荆别院,知晓了镜雪?微叹口气,解释道:“陌邪,紫荆别院……”
“我知道不是你!”玉陌邪打断他的话,看出了他的疑惑,又道:“镜雪怎样也是你抱大的,其中真情我不以为是假的,你不会害镜雪!至于我与你之间有何仇怨,等明郡王从境北回来,好好问问她便是!”
苏肃觉得今晚皱眉的次数有些多,可听闻此话后不得不再次皱眉,这与母王又有什么关系?轻轻应了一声,起身离开。
门外冷冽的寒风刮的人有些晕眩,苏肃抬眼望向灯火通明的梨兰阁,看着来来回回忙碌的人影,不禁想起以往的梨兰阁,虽灯火通明,但除了打扫的仆人,与对面的幽兰阁皆鲜有人迹。可如今梨兰阁住了风倾华,那幽兰阁呢?是花荩臣,还是锦城月?
是啊,陌邪的身边总不缺人,以往他又放不下心中执着,如今即便放下执着,陌邪也不会接受了!
苏肃披上斗篷,消失在夜色中。
玉陌邪看着苏肃离去的方向,沉默半晌,才关上书房的窗户,疲惫的倚坐在靠窗的紫檀木椅上,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头很疼,心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