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抬脚率先离去,小算盘大概见我陷在淤泥中未动,以为我又是迷迷糊糊走路不小心掉了下去,故而,摇头对我叹出一口气,“如此粗心,怎么能好好伺候少爷?”
说着,伸手将我拉上岸来,见我裤子、鞋子都是污泥,抽出怀中汗巾随手递与我“你先将就擦拭一番,府中有贵客,我们应随少爷尽快回府”
不知是什么样的贵客到府,作为总管的小算盘竟未代替少爷先招待着,而是亲自通知少爷,与少爷一同前去迎接。
我慌忙中只来得及擦拭干净双手,小跑着追上已经走到远处的小算盘。
殷府门外,一人身披巨大黑色斗篷,身后站着一个模样八九岁却满头银发的幼童。
“竟是国师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小算盘先少爷踏出一步,深深一揖,语气虽然恭敬却不显卑微。
“我家少爷听闻国师到来,虽有要事在身也是急急赶回府中,望国师见谅”
那人此时方缓缓抬头,被斗篷遮挡的眼睛锐光如电。
“原来是有要事在身,本座还以为是木府不欢迎本座的到来”
“岂敢岂敢,既是国师亲自前来,想必有要事相商,不如先行入府?”
那人好似未听见小算盘的话,眼睛朝马车这方一敝,刹那间深墨颜色的瞳孔仿佛变幻出琉璃般的光彩,随即迈步便要过来。
殷末笙本在车中半靠半倚的假寐,听见殷田儿与国师周旋,更是懒得现身与那人有半点废话。却不料在殷田提议进府之后,那人未正面回应,扭头从吹起车窗处看着那颗不时偷偷抬起的脑袋,马车左右的侍从此时无不低头安分守己,也只有她才敢为了看热闹小动作不断。
“国师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要事?”
殷末笙掀开布帘,踩着人凳下车来,小算盘转身及时候在一旁。
国师未语,殷末笙上前一步,挡在身前。
“没想到,你还真找到了那孩子”国师看向殷末笙的眼眸已经恢复如常,“魂、魄分离数年,相容本是不易,如若出了半分偏差,只怕到时半人半鬼,天地三界没有她容身之地。”
两人站定,却默默无语,眼神好似在空中交汇,样子颇为亲密。我偏着脑袋在俩人身上打量着,不断猜想俩人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有何办法避免?”殷末笙同样用密语直接问道。
“呵呵”国师却笑而不答
殷末笙剑眉轻皱,染上几分不耐“阿弋!”
“末末!你终于不喊人家国师啦!”国师突地一把抱紧少爷,娇呼道,脸颊还不忘在对方胸前蹭了一蹭……
周围侍从像是习以为常,不动声色的垂着脑袋,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连小算盘也是一丁点惊讶的样子都未显出。
等等……我捂住被惊吓到的小心肝,我难道遇见了传说中的男男之恋了?!
“…放手”被紧紧抱住的少爷,咬牙切齿的声音闷闷的传来。
“再让人家抱一下下啦!好久好久没看到末末了呢!人家好激动啦!”
先前安静候在一旁的幼童,此时看见这般情景,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迈着小步子走近俩人,伸手拉向国师的斗篷,我只觉眼前一花,“咚”的一声响,眨眨眼,再看国师已经被单手摔倒在地,幼童正抬脚踩在国师胸前“国师大人,这样抱着殷少爷实在不合礼仪”
“不要嘛不要嘛,人家要抱末末嘛”国师使劲摇头,挣扎着想要挣脱压制。
幼童再叹一口气,脚上使劲,国师立马咳嗽了好几声,眼睛在少爷跟幼童身上来回转了数圈,终耐不住胸口的疼痛哭出声“人家不会再抱末末了啦!豆腐快快放开人家!人家胸口好痛哦!”幼童这才收回脚“国师大人说话可要算话才是,不然豆腐只能对不住国师大人了”。
国师面带委屈的爬起来,看到一旁的少爷立马想拔腿冲上去,无奈被幼童一敝,立马撇了撇嘴,乖乖站好不动。
我闭上双眼,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还是请国师大人与我家少爷先入府吧”小算盘再次欠身行礼相邀。
少爷被那国师一抱,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两条眉毛深深皱起,看也不看国师一眼,径直走入府内,只在经过名叫豆腐的幼童身旁时,对他抱拳一揖,“晚辈在此见过豆腐前辈”幼童竟是稳稳的受了少爷这一拜,“嗯”了一声,便再无任何话语。
礼毕,少爷表情淡然的无视掉一旁不断扫过来的视线,就好像在幼童身边根本没有站着一个男人。
由于国师与少爷有要事相商,小算盘只交代我回房休息,就急急忙忙随着两位去了书房。
早上初见晨光便随着少爷去了将军府,此时太阳立于头顶,离晌午已不远,早上吃粥的我,早已饥肠辘辘恨不得啃下一头牛。
拍了拍肚子,不喂饱自己,怎么能有精力好好伺候少爷呢?再说既是休息时间,跑去厨房吃点东西应该不为过吧?
于是我欢天喜地心安理得的奔去厨房。
“你来这里究竟为了何事?”
国师解开斗篷,行为举止恢复正常“若不是大事,我何苦三天不眠不休从皇城赶来?”
虽说数夜未眠,国师面容却依旧精神奕奕。
殷末笙举杯一顿,手指轻抚杯沿,半响才慢慢问道“为她?”
国师笑了:“怎么,舍不得?”
皇城那位早为了续命什么旁门左道,巫术都用上了,若是让他知晓,怕是……
犹豫一下,便对国师说:“皇城那位本来气数已尽,盲目续命反而对继位的皇族产生损耗…况且我答应过将军一定保她平安”
“你放心,此行我并不是为她而来”
殷末笙抬头对上国师好似能看懂人心,清澈如水的双目,不由有些尴尬咳了一声,“那是为?”
“是你们城中一名死去的更夫”
国师脱下斗篷,露出乌黑的长发,一直安静的好似不存在的幼童,接过斗篷随手一抛,竟然将斗篷平稳的挂在衣架上,而后,立在国师身后,从怀里掏出一把梳子,动作相当熟稔整理起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