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慢吞吞地咽了一口下去，听顾柏然解释道：“从前她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爱马仕做助理，在她入职4个月后又来了一个新助理，公司便让她带带新助理，结果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教，由着新助理犯错误，爱马仕那边有个习惯，是不许用内部邮箱发送有关设计的内容到私人信箱的，为了防止泄密，违反的人一般都会接受调查，严重的就会开除——”
“严重的就会开除，那个新助理每天晚上都喜欢回家工作，但是公司不允许用U盘拷东西，所以那个助理就用公司邮箱发到自己私人信箱，Monica天天跟他一起工作自然是知道的，可她就是不说，结果最后肯定给爱马仕公司监测到了。”
“然后呢？”江雪不期Monica竟这般优秀，第一份工作能去到爱马仕这种级别公司的，在她印象中，除了顾柏然以外并没有其他人——何况顾柏然背后有顾部长支撑。
“然后公司进行了一番调查，最后的结果是那个新助理只是换了一个部门而已，而Monica反而被劝主动辞职，后来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今天听你说在梁小军那边还是助理，想来是换了很多地方吧。”
“切，她这么对人，迟早有人整治她，又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样只能由着她算计，还当别人不知道！”江雪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显然是把它当成Monica。
“哎，她虽然做人不怎么样，可是我也能理解，咱们这一行除非AlexadraMarcquine那样的天才，还要有合适的机会，如果背后没有支持你的老板或者资金，基本属于出不了头的，她没有背景又颇具才华，自然怕别人超过她。”
“我也没有背景，可是也不做那样的事啊，分明就是陷害人嘛。”江雪仍是忿忿。
“……你不是有我吗，她怎么比……咳咳……”见江雪眼一瞪，一副张牙舞爪要扑过来的样子，连忙讨好她道：“其实你在佳微妮实习过你知道的啊，你出的创意和稿图不会算在你头上，都是带你的设计师和总监占了，除非有特殊的机会，当然咯，嫁个有钱的老公替她办场个人秀，凭她的能力出头还是很有希望的，就是不知道她找不找得到那样的男人了。”
听顾柏然这样一说，江雪又没那么气愤了，反而从心底里理解起Monica来，说到底她们两个是一样的，一无所有中只能丝丝算计地向上攀爬，难免会更斤斤计较一些。
见江雪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顾柏然捅捅她道：“哎哎哎，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呢，反正你是不怕的，就等着毕了业来Collaud，凭你的天赋用不了几年一定会有自己的专场秀的。”
“哪那么容易？”听了自然高兴，嘴上这样说，不过是希望得到他的进一步肯定。
“那还用说，你只要把我服侍好了——”还没说完，已经被江雪狠狠踩了一脚，顾柏然不禁大叫道：“你要谋杀么，我死了你不得守寡啊……”
江雪不理他，自顾自地吃东西——正好刚才都是他一个人在吃，她还饿着呢。
顾柏然自己吸了几口冷气，又捅捅江雪道：“不过有件事是想问问你自己的意思，你想不想去Collaud的欧洲总部工作一段时间，伦敦那边。”
“伦敦？牛津大街？英伦定制？学院风？FishandChips？我可以去吗？”原来她高兴的时候也不是每次都眼睛笑得像月牙。
“可以啊，你想去的话我就给你安排，不过半年后必须回来，我不想放你一个人在那边，你这不安分的，那边人又open……”这小心眼的男人啊，真真什么话都说得出。
江雪想了想，眼睛又笑成了月牙，“还是算了吧，我啊，还是留在国内，在英国离家也太远了，而且……离你也远啊。”说着她扑进他的怀中咯咯笑道：“哥哥你帮了我这么多，该我好好工作报答你了。”
“也好，我巴不得你不去。”于是这个话题就这样轻描淡写过去了，两个人说说笑笑了什么，顾柏然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道：“对了，过两天京城圈里的朋友有个聚会，你同我一起去吧。”
他是真把她当女朋友，可以正式带出场的，可以对所有人介绍的，他希望她也是。可是江雪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古怪，略略一黯道：“哪能呢，梁小军那边我还得去干活呢，我哪儿跌倒哪儿爬起，再不会被Monica坑了。”
顾柏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便猜到了她要说不去，但是她的理由永远正当。
但是，他也很想说，梁小军那边的助理只休息四天，等到两天后聚会的时候，那人早就回来了，她用不着从哪儿跌倒从哪儿爬起，难道她忘了这份工作是他介绍的吗？
还是说慌不择言地拒绝，所以。
他没有揭穿。
“哥哥，你怎么了？不吃了吗？”江雪一面剔除一壳蟹肉递给顾柏然一面好似无辜的模样。
“哦，没什么，谢谢。”他接过蟹肉，吃着却顿时觉得无味。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没有见面，连电话也没有打，顾柏然晚间回到家中也只是百无聊赖地登上了MSN，却发现姜映涵竟然也在，他尚在犹豫是否要立刻隐身装作下线，映涵已经发过来一个笑脸道：“柏然，一起看电影？”
怎么看？难道这么晚了还出去？况且……他们之间现在一起去影院……不合适吧？
姜映涵似是在网络那头便能猜到他的心思一般，发了一个抚摸的表情过来道：“放心，不用出门，就在网上看，我播放一个邀请你一起看不就是一起看电影了吗？”
映涵，于他就像一杯温润的水，恰到好处地浇灌着他心里的干涸，而雪雪，就是都市深夜里的一抹火焰，不再让漫漫长夜无聊而难耐。
然而，两天后顾柏然竟然接到了江雪的电话，“哥哥，梁小军那边的助理已经回来了，我不用再过去了，今天晚上的聚会还聚吗？我跟你一起去？”
这真是亘古未有的奇闻！
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
江雪又催促道：“我现在来Collaud大厦？打的可不可以报销”
顾柏然这才醒过来一般，“别别别，你在哪？我过去，你别挤地铁。”
今天是太阳打哪边出来了，她竟肯跟他一同出席公开场合了？
但他也不想多去猜测原因，至少这说明，她愿意做出这种改变那是因为爱着他的不是吗？
他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把一件事想得过于复杂的人，就好像他的设计也多是简洁明快为主的，不过多地在细节上纠缠，去强调这里加了点复古的繁纹，那里采用了欧洲宫廷的蕾丝。
顾柏然见到江雪的时候，这才明白过来为何挤公交的她今天为什么要问他可不可以打的，一整个惊艳！
原来雪雪也可以打扮得这样的漂亮——当然，她向来都是漂亮的，只是，这太不同了，从前的她可算是只仗着青春无敌，面容清婉罢了——一时竟让他愣在那里，只是掩不住嘴角的笑意锁在她身上。
江雪穿了一件金色的抹胸改良绸质短款旗袍，恰如范冰冰戛纳电影节龙袍的缩小版，颈上戴了一串琼浆紫的莹莹珠坠，露出精巧的锁骨和窈窕的腰窍。
顾柏然携着她出场，果然引来了全场的目光，连此次聚会的发起者千山集团的李董都过来赞道：“小顾哪里找来的美女，以后多带几个来，保管我的聚会以后比冯小刚电影首映还火。”
千山集团是国有控股的房地产公司，实力强劲，它的楼盘遍布全国从一线到四线城市，基本都是精品楼盘，李董自己还在海外持有多个公司，可谓既富且贵，更难得的是素来与文艺界时尚界交好，他主动示好，顾柏然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浅浅一笑介绍道：“美院的师妹，最好的已经在这了，这么好的可再没有了。”
他没有明说是女友，因为他不确定李董会不会跟父亲闲聊起这件事，在一切还没有准备好之前，冲动的曝光并非示爱，而是害她。
李董眼睛转向江雪，热情地朝她伸手道：“我知道她是美院的高材生，想必涉猎也颇广，今天正好看看我的收藏提点行家的建议。”
这话真是太客气了，几乎不可能是一个地位如此尊崇的人对一个尚未毕业的女学生说出的，况且这个女学生似乎还是学服装设计的，跟李董收藏的国画，油画，瓷器八竿子打不着。
顾柏然也听着不对，不动声色地看了李董一眼，笑着解围道：“她哪里懂这个，李董抬爱了，李董是这方面的行家，所以我正想带雪雪过来长长见识。”
江雪笑得如同身上的金色一般明艳道：“李董好，早就听顾师兄提起您是个儒商，既仁义又风雅，今天有幸见到，一定要跟您学学这收藏的门道。”
李董正要说什么，身后有人叫他，大约是十分重要的人物，李董向两人道了句失陪便转身应酬去了。
江雪拉着顾柏然认真地看起李董的藏品，见其中多是历代名画，顾柏然对一副《琉璃美人图》颇有兴趣。
“我听说《中国名画明录》中有这么一幅画，只当是讹传，没想到还真存于世。”他长于官宦与艺术之家，又有条件也有兴趣去接触名家作品，明录是自小就熟读的。
江雪神色颇有些不自然，拉了拉他道：“这幅有什么好看，我看就没什么艺术价值，走吧。”见顾柏然还意犹未尽，更拉他催促道：“快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