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不知不觉到了美院附近，江雪察觉后猛地看了顾柏然一眼，只见他平视前方道：“今天就这样吧？我想回我爸妈那边一趟，有点事。”
就这样吧？而不是而这样吧，他在等着她说，不要啊，这才几点啊，还可以一起做好多事，去看场电影，或者就回家窝在沙发上一起看张碟片，再或者……直接扑上来亲他一下……
她也不是不知道他傲娇的性子，但是她也只是笑着跳下车道：“好啊，真是羡慕嫉妒恨，动不动就能回家，像我这种外地人半年才能回家一趟。”
她灿烂得了无痕迹，好像一点也不明白他的意思，也没察觉到他的冷淡。
顾柏然看着她平静地向校门走去，从下车到身影消失都没见到她抬一下手——在她走的时候，他还在猜测她会不会面上云淡风轻，转身才开始擦眼泪，如果那样，不管她说了什么，他都会开车追上去。
可是，却没有。
顾柏然回到家中的时候，除了阿姨和勤务员以外，没有别人。
百无聊赖地歪在沙发上，想了想给泽天打了个电话。他倒是很快接了，只喂了一声，便能感觉到那小子语气中的喜气，顿时没有了说话的欲|望，也并不想再了解别人的幸福，就这么挂了。
而泽天竟然也没有打回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果真是“得意忘形”当中。
顾柏然翻了个身，突然觉得自己很蠢，他今天本来也可以很幸福的，可是他让她走了。
江雪回了寝室，把文胸悄悄地好好收在柜子里面，不让人看见——顾师兄，一段轰轰烈烈的恋情有太多的明枪暗箭，我江雪受万箭齐发也能屹立不倒，但是我不想让你为难，你明白吗？
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被等在外面的刘欣堵住，“江雪，我不信你会放弃留在Collaud，不然你之前那么多功夫不是白费了？”
“什么功夫？欣姐，你做的事，我心里一清二楚，你就不怕我告诉顾柏然？”
刘欣有些不屑地笑笑：“你一清二楚？那么你做的事，你以为别人就不是一清二楚吗？江雪，这话最不该你说。”
到底有人看不过去了，总算开始爆发了，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人开始这样地指责她？
“你要告诉姐夫？很好，你敢叫他来，把你做的事在他面前说说吗？江雪，要想人不知呢，除非己莫为，你以为再私密的东西，也会有人知道。”刘欣此言似乎意有所指，志在必得的模样，丝毫不怯。
“欣姐，我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还配得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等高深的事何尝是我这样的人费思量的是不是？”江雪心中莫名一慌，似乎被她切中要害，只是她善于掩饰，不至于让人看出罢了。
刘欣笑笑，像是很满意这番话的效果，还伸手拍拍江雪的肩膀道：“挺好的一小姑娘啊，自己最近小心点，怕是要犯着什么。”路过洗手间的人看来，这活脱脱就是一个师姐亲切地在和师妹说着什么。
谁说这世上伤人的必是看得见的刀剑，谁说这世上温情的表象之下不是暗藏着杀机，如果她哭诉，想来90%的人会觉得她是个多事的人而刘欣却真真委屈。
所以，眼见的事，并不一定为实。
“我人笨，还请欣姐指点下会犯着什么？”
“不要说指点这么客套的话，大家都是朋友嘛。”说着刘欣走上前去，好似不经意却又分明是故意地踩在了江雪的脚上——十几厘米的高跟钉在她的脚背上，她就是一声不吭，眼中不带一丝倔强地笑着望着她，好像踩得不是她的脚，都不知道疼似的。刘欣恼怒道：“装什么？疼得受不了就叫一声，我又不是你勾.引的男人，用不着这么惺惺作态，我都替你累！”接着又低头好像两个闺蜜讲着悄悄话一般，“这是替我映涵姐踩的，可惜踩得不是你的头！对了，你要是真的不去Collaud工作，那还算你真是个聪明人。”
“映涵姐姐知道你替你这么出气，一定会被你气死的。”江雪终于控制不住情绪，一字一句朝刘欣吐出这句话。
刘欣冷笑了一声没有作答，拿开了踩住她的脚，趁她还没有站稳之际，猛地把她一推，江雪重重地撞在墙上。
江雪立在洗手池前很久，不断地在镜中练习着笑——这个一如既往出现在他面前的表情——她要当照亮他的阳光，驱散他寒冷的温暖，她更不想让他知道她曾经的所作所想，因为她发现，她真的好喜欢他。
可是这个傲娇的男人呢，却不知道怎么又被勾起了这个毛病。平心而论，顾师兄确实是高干子弟的榜样——即使他不喜欢这个说法，但是他为人温润，专业严谨，言行进退有礼，从不乖张，但是——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一切。
所以，其实她也害怕。人可以幡然悔悟，但是人也必须为过去买单，你做下的事，你说过的话，都是你覆水难收的过去。
江雪无心上网，把自己收拾停当后就躺在床上，大四的下学期，美院的女生宿舍几乎空了下来，如此一来原本六人一屋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人一间，江雪叹了口气拉灭了灯——但愿其他五位姐妹的夜不归宿是值得的。
没想到睡了没一会还没睡着，门吱呀一声响了，灯随之一亮，江雪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一看，竟是美欢！
美欢见到她的惊讶不下于她见到美欢的惊讶，直叫道：“哟，你怎么在呢，没去你那谁家吗？”
那谁？那谁，美欢也知道那谁吗？
江雪一时间有些怔住，怎么回事，好像一夜之间人人都知道她自以为隐藏的极好的秘密。
美欢的眼中好似也闪过一丝慌乱和讶然，只是江雪心念电转下想的都是如何掩饰过去并没有注意，“什么那谁啊，我兼职做完了就回来了呗，小赚了一笔，明天你在宿舍吗，我请你吃饭？”
美欢听她如此说，脸色果真也和颜悦色起来，朝她笑道：“不了，你挣钱不容易，还是我请吧，将来毕业了天南海北的指不定几时才能见到呢，一起吃顿饭是要的。”
美欢的钱都是靠着香奈儿的粉饼和兰蔻的小黑瓶才能维持的青春，和已经无法掩饰的浓重黑眼圈换来的，所以她一面吐着烟圈一面把菜单丢给江雪的时候，江雪小心翼翼地在心中盘算着每一道菜的价格——好在斤斤计较这种事她从小到大就是极擅长的，两三位数的加减法心算于她都是眨眼间的事。
美欢说起她在会所里的一个美国客人，“对我挺照顾的，每次都会点我出台，然后又什么都不干，就是聊天，聊完他睡觉我走人，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昨天能那么早回来——呵呵，觉得他们外国人这方面还挺有意思的，出手还阔绰。”
“不过听说美国真是时尚之都呢，听说第五大道上逛上一圈都顶得上在咱们国内看一次秀了，江雪，你要是能去美国一段时间的话，回来可是镀了一层金啊！”
说了一阵又神神秘秘眨眨眼睛问江雪道：“你去过美国没有？我不信你没去过，你消失这一个多月，该不会是去参加时装周了吧？顾师兄带你去的？”
江雪的心呯呯跳得厉害，不知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何以让美欢猜得这样准？
事实上，阿婆跑得快，必定有古怪，她该知道这句话的。
她强作镇定装作惊讶道：“怎么可能，顾师兄就是帮我介绍过实习，可是怎么可能带我去纽约呢，他Collaud设计总监是有多少助理不能带去的。”
美欢闻言咯咯笑道：“我记得我没说他带你去纽约啊，你急着解释什么？”
江雪瞬时脸一红，刚才急着解释，确实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当下讪讪起来，只低头吃起菜来。
好在美欢是久在风月场中混惯的，说话点到为止，也不穷追猛打，喝了几口酒后东拉西扯了一阵后突然叹道：“小雪，你倒不是不明白这世道，只是你心不够狠。我跟你说，钓一个豪门公子哥儿，钓到让他娶你的程度，务必要心狠手辣，貌美如花。你，不是这一流的人才，当然，我也不是！我同你是一个宿舍的交情，就跟你直说了。所以啊，趁着有机会你给自己捞点好处才是真的，动什么别动感情，那不是咱们这种草根的人动得起的！”
江雪还是默默地扒着饭，心中不断地想，多吃点吧，这是美欢请客，不然自己哪年哪月吃得上这大鱼大肉的呢。
美欢都没怎么动桌上的饭菜，喝足了酒又点上了一支烟，这时候有些醉了话匣子也便打开：“你别不以为然，你看看左葳，那姑娘就是一根筋的，起先那公子哥儿追她的时候，她死命不答应，不答应就不答应呗，这倒也对，可是不答应让男人占便宜不代表不花他的钱啊，她倒好，人家送来的东西一股脑都退回去，姐当时真是心疼啊，那些香水那些包是姐在夜场里被多少看着想吐的猥琐男人摸过才能换来的啊，她真是——”
左葳本来就不是一个在乎香水和名牌包的人，江雪暗暗想到。
“可是后来不知道又答应了，她真是死心眼，那种公子哥也是她能喜欢的么，她就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人家，呵，这些事你都不知道吧，你们还好朋友呢！也是，那会你可是忙着你的事呢，究竟要毕业了，各显神通，正常！”美欢语气刻薄，你的事三个字咬得极重，不等江雪说什么，又道：“还要给人家生孩子，脑子不清白吧？切，结果呢，现在这么惨也是活该！”
江雪一个惊醒，猛然抬头道：“葳葳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