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钰开始收拾坤福宫中的贵重物品,除了表示皇后威仪的必要礼制物品,包括帘帐、摆设、用具、钗环之类的东西,通通换成低一等的物件,尽量显示坤福宫的低调与“寒酸”。宫婢们听到皇后的吩咐时都愣住了,纷纷劝诫皇后,可惜皇后坚决不听,她们只能满腹疑惑的动手归整起来。
坤福宫刚刚归整完毕,高立雄就出事了,他被人举报说私扣军饷、中饱私囊。
楚云海这段时日心情本就不好,收到告密信后立刻就在早朝上训斥了高立雄,还停了他的职,让他在家反省,等候朝廷的审查。
信国公府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一封诬陷告密信,更没想到皇帝竟然没经过审查就直接停了高立雄的职,金殿上皇帝陛下圣旨一下,信国公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消息传到信国公府,信国公和高立勇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二夫人更是面无血色,与三夫人对视一眼,心中知晓那日的猜测果然是真的,皇帝真的是有意压制信国公府了。
大夫人还在强撑着安慰妯娌,可是二夫人懒得理会她,立马叫人下去安排马车,她要进宫求见皇后娘娘。三夫人心里也发冷,极想从皇后那边打听高立勇的事,立刻紧紧跟着二夫人上了马车,两人匆匆往皇宫去了。
前世曲溪在这时早已失了宠,坤福宫几成冷宫,当高立雄被人举报时,二夫人虽然也曾进宫求见曲溪,但曲溪早被身边的宫婢们隔绝了消息,半点也不知高立雄一事,更不知二夫人求见之事。
这一世江心钰使用预知能力知晓了前因后果,早已做好了准备,稳稳地在坤福宫中等待着二夫人的求见。
宫婢前来禀报信国公府高二夫人和高三夫人求见时,还以为皇后会照例不见,没想到这次皇后竟然见了,宫婢心中真是觉得皇后越发反复无常了。
“参见娘娘。”高二夫人心中急躁却仍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参见娘娘。”高三夫人也跟着行了大礼。
江心钰不知道身为皇后接见臣妇时应该有什么样的礼仪规范,脑子里虽有曲溪的记忆,但是,唉,不提了,她现在要树立自己的威望,不能再那样了,江心钰回想了前一世景文帝接见臣子的模样,便学着端坐在上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起身吧。”
高二夫人和高三夫人缓缓起身,头略低垂,不敢直视皇后的容颜。
“赐座。”
“谢皇后娘娘。”
高二夫人小心翼翼地侧身落了座,努力壮了壮胆子,低声细语地问道:“娘娘,今日金殿之上,皇上停了高立雄高将军的职务,让其归家反省,此事娘娘可知晓?”
“不知。”
江心钰的语气太过平静,越是平静,高二夫人越是不相信皇后事前真的半点不知情:“娘娘,有告密信举报高将军私扣军饷、中饱私囊,此事实乃诬陷,自国公爷起兵从龙以来,高家上下便一心效忠主君,赐封信国公后,信国公府更是力行忠信之事,万万不敢欺瞒皇上,做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啊。恳请皇后娘娘向皇上进言,好好彻查此事,以证国公府和高将军的清白。”
江心钰既不表示信任也不表示质疑,只是淡淡地回道:“知道了,本宫会寻个妥当的时机向皇上进言的。”
这个话说的,有说跟没说一样,高二夫人当然不肯放弃,继续向皇后进言,好声好语地说了一大通,就差指天发誓说高将军必定清白无污了,还隐晦地提到高立雄是皇后的舅舅,皇后顾着长辈情面也该帮帮高立雄。高三夫人说了许久,偏偏江心钰一点许诺也没给,总是不冷不淡的敷衍几句,让高三夫人暗气不己。
高三夫人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见高二夫人说得热闹,皇后也没有一口回绝,她就接过话头,提起高立勇赋闲在家已经三个月了,求皇后娘娘向皇上求情,还了高立勇的职务,免得他抑郁难安。
高二夫人听高三夫人插话心中更是着急,两个舅舅都出事了,都停了职归家反省,这事多丢皇后的脸面,看皇后的样子,皇后是不想管这事的,就算最后说动了皇后,皇后也不会舍得丢两次脸向皇上求两次情,两个舅舅,皇后必定只肯帮一个,高二夫人当然不肯把这个机会让给高三夫人,更加使出全身本领为自家夫君说情。
高家两位夫人说得舌灿莲花,江心钰就是不松口,磨了一个时辰,江心钰端起了茶,暗示送客了,高家两位夫人只能悻悻离去。
两位高家夫人刚离开,楚云海就驾临坤福宫了。
坤福宫中全是楚云海的耳目,高家两位夫人自进了坤福宫,与皇后娘娘说了什么话,全都被人转报于楚云海,楚云海不想见高家人,特地等她们走了才过来。
“皇后,信国公府来人了,又是想托你向朕求情吗?”楚云海面色不愉地挑破高家两位夫人的来意,曲家高家没事不会进宫,进宫必定是要皇后向他求情,他早就烦透了。
“是提了几句。”江心钰并不隐瞒,承认了。
“皇后是打算求情了吗?”楚云海瞥了江心钰一眼。
“此事乃是朝堂政事,臣妾身居后宫,本就不该问及政事,而且,此事事关军队安稳,就算高将军与臣妾有亲缘关系,臣妾也不会不知轻重地为难皇上。”江心钰坚定地表明她不插手的立场。
“嗯。”楚云海轻轻应了一声,没想到皇后能扛得住高家夫人的人情攻势,以往她太拎不清,人家说两句软话,她就巴巴得赶来求情,丝毫不觉地会如何为难他,真是令他大为光火。
“她们进宫求见臣妾也是一心为了夫君的前程,女子天性罢了,还请皇上不要责怪她们。”江心钰柔柔地为高家夫人们开脱,恰当地展示了曲溪一贯的善良。
楚云海不在意地摆摆手,他知道皇后一向心软,尤其偏帮曲家高家,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本就不打算为难高家夫人们,此时她替高家夫人们开脱,他就顺水推舟顺了她的心意,也让她记得他的好。
“谢皇上宽宏。”江心钰欣喜行礼。
楚云海知道了皇后的立场就不想再待了,正准备起身,耳边就听得皇后说:“唉,遇到这事,二夫人心里也是苦,刚才她向臣妾哭诉,说是高将军一心宠着外室,什么好的稀罕的都留给外室,上次还送了一颗极为难得的大东珠,如今高将军停了职,反倒累她担惊受怕,她是福气没享着,辛苦倒有份,唉,听得臣妾心里很不好受。”
楚云海其它没在意,只是耳尖地听到“极为难得的大东珠”,心思一转,嘴上问道:“什么样的大东珠如此难得?信国公府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哪值得如此惦记?”
“二夫人是说比臣妾送给曲老夫人的东珠还要大。”江心钰浅浅一笑,“臣妾料想是二夫人夸大其辞,臣妾送的那颗可是进贡的上好佳品,外头哪有比贡品更好的东珠呢。”
那可不一定,楚云海心中冷笑,本来他就没当那封告密信是真的,只是想借机发泄发泄怒气,顺便压一压信国公府的势,等过段时日,查清告密之事是假,他再让高立雄官复原职,还能让高立雄对他感恩戴德,如今听到这事,他可要认认真真地查一查高立雄了。
“好了,朕还有许多奏折未批,朕先走了,你体弱易病,好好保重身体,千万别病了。”楚云海交代完就走了。
江心钰目送楚云海离开,嘴角轻扬、眉目含笑,她知道她“无意”说的话必定入了楚云海的耳,他是去安排人细查了。其实那颗大东珠不是她假造的消息,而是真的,高立雄看着忠心清正,私下里也是藏了些好东西呢,只是别的东西都入不了楚云海的眼,犯不了忌,唯独那颗大东珠可是那批贡品中极好的,仅仅稍比楚云海的那颗次一些,论制只能由太后、皇后来享用,高立雄一个区区将军私藏了本就是犯法,更何况他还送了人,这可是他自寻死路啊。
江心钰理了理长袖,笑意转冷,那颗东珠是送了人,但送的不是外室,而是高家最受宠的女儿,高婷秀,高立雄本是押运贡品的押运官,见这批东珠成色上佳,便挑了一颗极好的送给妹妹,留作李小姐的嫁妆。曲溪啊曲溪,同样是女儿、外甥女,怎么你就没人疼呢,明明是他们亏欠了你,怎么就没一丁点的亏疚呢,既然他们不记得要补偿你,那我就替你要回来,双倍的要回来。
楚云海派人暗中探查东珠一事,本来只打算吓吓高立雄的告密案也正式提上了日程。皇上是真的要处置高立雄了,这个消息很快在刑部尚书和左右侍郎等上层官员们中私下传开,人人都拿出一幅清正廉明、公事公办的态度来办案。
高立行四处走动关系,想为二弟问一问案情,没想到处处碰壁,信国公见到两个儿子都停职在家,也舍了老脸去找相熟的官员,结果也是处处推诿,只有两个铁关系的老兄弟暗示他此案是皇上暗令严查的,千万别再疏通关系了,免得惹来更大的圣怒。
直到此时,信国公才相信皇上是真的疑心高家了,让皇上起了疑心,这可是大祸将至的前兆啊。
先前信国公知道两个儿媳入了宫也没求得皇后的说情时还觉得皇后无用,还责怪儿媳们大惊小怪失了稳重,现在他再回想,越想越惊,只怕那时皇后就已经知道了皇上的心意,才不敢为高立雄说情,照这样看来,信国公府真的是形势危急啊。
信国公决定亲自入宫,向皇后探一探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