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些人来说,自己被伤害,还可以忍气吞声,而连累在乎的人被伤害,则是绝对不可以原谅的事,对于江心钰来说,正是如此。
本来江心钰只是想阻止于玉禾遇见赵子渊,然后想办法挑拔于府妻妾闹起来,这样潘姨娘就没心思管其它了,于玉禾也会帮着潘姨娘,没空出门散心,这样赵子渊就会失去一大助力,爬不到当年的位置。
可是,现在江心钰改变主意了。
于玉禾只是一介深闺女子,要想暗地里算计孟思纯,若没有潘姨娘的帮助怎么可能办到,若没有于朗的默许怎么可能办得下来,就为了踩一个碍眼的女子,不惜毁了另一个无辜之人的前途,践踏他、羞辱他,他们的心肠何其歹毒。
江心钰使用预知能力知晓于家嫡小姐将在下个月生一场怪病,其实不算是怪病,不过是内宅的阴私手段害人生病罢了,江心钰立刻决定前往于家所在的白城寻找机会。
江心钰收拾了一下行李,对孟思纯说前往白城应诊,孟思纯也没有起疑,只让她快去快回,江心钰顺利的出发了。
世间有一种武器能杀人于无形,那就是流言。
江心钰压根就没打算介入于家的后宅争斗,对于不懂宅斗的她来说,流言是最理想的武器,因为这世上最不缺捕风捉影、添油加醋的人了,流言一旦开始便停不下来,对流言对象的攻击几乎是永久的。
于家有两位嫡女,但是嫡小姐几乎不曾在人前出现过,因为她们并不住在于府,而是随于夫人长住在于朗老家义州,去年因为嫡长小姐及芨,要行及芨礼,于夫人才带着两位嫡小姐回了于府。
本来正室夫人带着适龄的嫡女回府,应该要经常参加夫人间的聚会的,但于夫人身体不好,一向不参加聚会的,而嫡长小姐不知是不是性格孤傲的原因,也不曾参加小姐们的聚会,久而久之,于夫人和于家嫡小姐们就被排除在了圈子之外。
其实这种情况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不对劲,但于朗属于例外的后宅无脑型,他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夫人身体不好,自然要在家静养,嫡女性格内向,举止不够气度,出门聚会上不了台面,只会丢了于府的脸,还是在家待着好。
外人看于朗都不在意正室夫人和嫡女们,自然更不会去在意于夫人和嫡小姐们了,就这样,嫡长小姐回府都一年多了,上门提亲的一个没有。
江心钰不是古代女子,她生活的时代,和后来穿越的三个时代,都不是对女子进行约束的时代,所以她与这里的女子差别很明显,最明显的是她不会因为被男子多看两眼便红了脸,所以她扮成少年行走在白城中,完全没有惹来他人的怀疑。
江少年每日里总是无所事事的到处闲逛,哪里有人闲聊他便往哪里凑,他多数是在闲听小道消息、八卦是非,有时也插几句话,问出他的疑惑。闲逛的时日久了,江少年倒是知道了不少八卦,也制造了不了八卦,因为他不明白便会问,问多了自然会问到一些被人忽略的问题,在他的有意引导下,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些不同寻常之处。
比如,于家嫡小姐们从来不出门,受宠的庶女却经常往外跑。
比如,其它府第都是正室夫人管家,于家却是姨娘管家。
比如,于家嫡小姐们归家前,大家都以为庶女是嫡女,于府也没有澄清,之前参加嫡小姐间的花会的竟然是庶女。
比如,于家嫡小姐们为什么都不参加嫡小姐们的花会,既然庶女都敢冒充嫡女去了,她们是名正言顺的嫡女为什么不去,是不想去还是去不了。
市井间传播的消息都很简单,没有多少细节的东西,但这些消息都是人尽皆知的,本来众人都只以为于家只是如其它家一般,偏宠些姨娘和庶女,被江少年提问后才发觉,这哪里是偏宠啊,明明是宠妾灭妻,还妾图混淆嫡庶之分,让庶女顶着嫡女的名头在外交际。
众人觉得于家实在可笑,同时也笑那些组织花会的嫡小姐们竟然会邀请一个庶女,实在是自降身份啊。
这些议论也就是在市井间传播,为众人的闲谈增加一些谈资,可是随着谈论的人越来越多,这些议论也就不可避免得被传进高门深宅,传进夫人身边的婆子丫鬟的耳朵里,然后再传进夫人们的耳朵里。
那些女儿没有组织过花会的夫人们纷纷庆幸,同时嘲笑那些邀请了于玉禾的夫人们自以为是、识人不清。而那些被点名提到的夫人们则咬碎了银牙,既羞恼她们故意隐下的尴尬事被人翻出取笑,又恨于府竟以庶女冒充嫡女,折了她们的脸面。
作为舆论中心的于玉禾羞恼地闭门不出,潘姨娘一边心疼的劝慰女儿,另一边把怒气对准了于夫人和两位嫡小姐们,这种事若不是她们说出去,外头谁会知道,肯定是她们故意散播的。潘姨娘也不想想,其实当于夫人带着两位嫡小姐归府时,外头就已经知道于府只有两位嫡小姐了,那位经常往外跑的小姐其实是庶小姐罢了,虽然当时送了邀请帖的夫人小姐们因脸面把这事忍了下来,但底下人的口耳相传哪里拦得住,江少年在闲谈时多嘴一问,引得知晓内情又爱显摆的人一说,这事就人尽皆知了。
本来这事也会像以往的八卦一样,只是一阵风而已,过一段时间就没了,可是架不住江少年的有意搅动,当嫡二小姐如前世一样因病请医时,江少年就把这事摆到了众人面前,前段时间刚提到潘姨娘受宠、庶小姐冒充嫡小姐聚会,现在嫡二小姐就生病了,而且还生的是连大夫都不愿多提的病,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不清楚吗?
潘姨娘听到这番议论把大夫喊来骂了一顿,说他不该乱讲坏了于府的名声,可是大夫也是有苦说不出,长年为于家诊病的他自然知道府里的龌龊,他一向不对外提的,就算有人问,他也只是含糊不清的遮掩过去,谁知道这次外边怎么知道了嫡二小姐的病情,还传的那么清楚,他反驳成了心虚,不反驳成了默认,还被同行们嘲笑医术不精,一点小病都治不了,开的方子完全不对症,他也是受害者啊。
扬名声难,坏名声易,特别是深宅中的女人,对名声尤其重视,平常一点事都要捂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知晓坏了名声,江心钰虽然不大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但她知道古代社会对女人的品行有多么严格的要求,所以她选择了这种直接挑明摊开的方式,让大家看看,于府的后宅有多么的可笑。
深陷舆论漩涡中的潘姨娘、于玉禾完全没了出门的心情,整日闭门不出的于玉禾自然错过了赵子渊的相遇,而此刻的赵子渊也很不好过,他的伤因为没了回春丸的调理恢复的很慢,而且延误治疗伤到了根基,在舅舅家休养了一个多月后,才能勉强乘坐马车回赵家,这样的他也没了心情四处看风景,完全没有了与可能出门散心的千金小姐们巧遇的机会,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回了府,安安静静地在府里养伤。
成功阻止了赵子渊和于玉禾的相遇,又败坏了潘姨娘、于玉禾的名声,江心钰的心情非常好,再次使用预知能力查看于府的未来,没想到她这次倒是收获颇丰,得到的成果比她以为的还要多。
于朗是个有能力的人,政绩一直很好,每年考评都是良上,考评分为****,每级还分上中下三档,于朗的良上可是很好的成绩,所以他能一路升迁,爬到户部侍郎这个位置,可是今年他的考评却只得了个良下,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朗只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不仅如此,按照考评的规矩,凡是得到良中以下的官员,都得写一份自省表上交吏部,于朗这辈子都没这么屈辱过,是的,对于一向良上的他来说,因为后宅的原因得了个良下,还要写自省表是一大屈辱,于朗忍着内伤回了府,当天就收回了潘姨娘的管家之权,将管家大权交还给了于夫人。因今年的考评不佳,于朗也就错过了明年的升迁,无法像前世一样顶上户部的空缺职位,这样一来,不是京官的于朗不会进了四皇子的眼,四皇子也间接的损失了一名可用之人。
江心钰心满意足的收拾好行李,带着孟思纯催她回家的三封信打道回府了。
离家一个月的江心钰归来后受到了孟思纯的“热烈迎接”,孟思纯一见她就怒气冲冲地问她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江心钰只能温柔安抚他,解释说病人病情复杂,而且另外接了几个诊,这才回来晚了,哄了半天孟思纯才消了气,然后转身出门买了一堆鱼肉,让江心钰将功补过。
江心钰哭笑不得,这孩子还真是那个什么,网上叫什么来着,哦,吃货。
做好了一桌菜,江心钰摆放碗筷时,孟思纯递过来一支木钗。
“姐,送你。”消了气的孟思纯笑得眉眼弯弯,“这次做得比上次好多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江心钰低头细看木钗,这是一支雕琢的很漂亮的木钗,钗头的玉兰花上还凝着两滴露珠,玉兰花和露珠都巧妙的借了木材上的淡浓颜色,一看便知这朵玉兰花凝聚了孟思纯的好一番心思。
“嗯,很漂亮,我很喜欢。”江心钰感动地握紧木钗,“谢谢你,小弟。”
孟思纯乐呵呵地笑着,江心钰的喜欢让他很是欢喜满足。
江心钰继续过着看诊的生活,随着她治好了好几例疑难杂症,她的名气越来越大了,有很多病了许久的病人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请她上门看诊,其中不乏一些有钱人和小官小吏。
江心钰不像一般的小大夫,在面对他们时显得有些拘紧和小心,她骨子里就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加上她显露的教养良好的仪态和谈吐,反而在气势上压倒了这些富户和小官小吏,让他们不自觉的对她态度恭谨,十分配合她的治疗。病人的配合对于治疗是十分重要的,有了病人的配合,江心钰的治疗进行的很顺利,在治好这些病人后,江心钰的名气更大了。
在江心钰忙于看诊时,蔡大哥家也有事发生。
这天江心钰看诊回来,一进门就见到一脸严肃的孟思纯。
“怎么了?”江心钰小心地问道。
“姐,你有没有五十两银子?”孟思纯纠结着眉头,“蔡大哥的好友遇上了事,需要一笔银子,蔡大哥打算把田卖了借给他,蔡大哥的田估了价,因为卖得急,只估了五十两银子,可是把田卖了,蔡大哥就租不起院子了,只能回乡下,我,我……”
江心钰点了点头:“先别急,我数数看有多少银子。”
江心钰数了两遍,只有三十八两银子,还差十二两,转头看向一旁的孟思纯,他都快纠结成一个包子了。
“别急,我再想想办法,什么时候要?”江心钰平缓的语调缓和了孟思纯的焦急。
孟思纯长吸了一口气:“姐,不用麻烦了,我们就借这么多,剩下的十二两蔡大哥应该凑得齐,这样就不用卖田了,只要不卖田,蔡大哥就不用回乡下了。”
“你先把这些银子送到蔡大哥家里吧,剩下的我看看能凑上多少,明后天我都有诊,顺利的话,也能赚点钱回来。”
孟思纯送钱回来后带回了一张借条,上面的字迹虽然不端正,但也看得清楚,写清了借款数额,还写了利息,借条上签了字,也印了手印,这一张规规矩矩、清清楚楚的借条,完全表明了蔡大哥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江心钰莞尔一笑,蔡大哥果然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