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铭仰头长笑几声,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倒是要好好感谢一殿,为我铺了这条光明路。”他说着,毫无阻力地上来,抬手掐住了我的脖子,用力勒紧。
我望着他,心里却不怎么害怕。如今楚臣已经平安回了上海,我也算尽了人母的本份。而石三生落入鬼王洞生死不明,不管他是故意进去的还是为了救我才掉进去的,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还清了也好。
“蠢女人,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时铭抬手甩了我一巴掌,掐我脖子的手却放松了些力道,“我要是一殿,早吃了你祭魂了。你前世造了那么多杀戮,今生受苦也是活该。不过……”说着声音又成了刚才那种充满欲望的沙哑,情蛊的咒印慢慢出现在了他的眉心处,“女人,一殿处心积虑这么久,只为自己的权位,根本没有将你放在眼里过。前世的你,今生的你,都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你倒不如跟了我……”
我的脸被他打得生疼,血沿着唇边流了下来,也没手去擦,只道:“我想你是搞错了。”
虽然我现在不知道情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我晓得那情蛊并不是时铭施给我和石三生的,并且我现在的血依稀还能控制住情蛊的咒性。
血腥味慢慢弥漫在空气中,我眼睛有些发昏,看来时铭那一巴掌一点情面都没有留。不过,也亏得他那一下,打得我突然对未来的路有了一个明确的定义。
我轻笑一声,同时铭道:“不管你现在有没有中情蛊,你听好了。石三生要杀人,我给他拿刀;他要一统阴司,我就替他摆平小鬼;他要饮我的血去增加灵力,我抹了脖子躺那儿等着。人是我挑的,路是我选的,因此而引发的天灾人祸,自然是由我自己负责。所以你没必要告诉我他计划的每件事,也不要妄想在我身上动什么心思。”我对上时铭的眼睛,认真道,“不管你是时铭,还是何靖,还是其他任何人,我说这话,只想告诉你一点。无论我跟石三生之间如何,这都是我们的家事,无须你一个外人来插手。就算我将来死无葬身之地,与你又有何干系?”
七凤在一旁帮着安晨布阵法对付时铭,却也没忘了抬头对我赞道:“霸气!”
安晨用桃木剑画完最后一个符印,干笑:“小猪,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我在心里苦笑,难道你俩没看出来我是在交代后事么?还调戏我!
时铭抓着我的手缓缓松开,将我丢到地上,微微发愣。
我趁这个瞬间,快速地在脑中探索绝杀的禁术,然后破了指尖血,准备和时铭同归于尽。
二殿的声音突地从鬼王养尸洞内传来:“大嫂,别那么急着寻死,我还在呢。”接着,一只手混着稀泥扒到了洞口,然后探出一个头来。
“楚江王?”时铭看到二殿,微微惊讶,“来得正好,今日就将你们一网打尽,也免得我日后还要一个一个收拾。”
时铭气定神闲地移步到鬼王养尸洞旁,含笑看着二殿从洞内一下一下地爬出来。直到二殿完全出来,时铭也没有在意过,看来他今晚是志在必得了。
我看到二殿的模样,直接愣住了。他脸色苍白,衣袖齐腕断裂,露在外面的手腕上面交错着无数道伤口。但是都没有血流出来,只有一丝丝白色的雾气在升腾。
安晨急忙跑过去,扶住他:“你怎么也在里面?还搞成这个鬼样子了?”
二殿由刚才的大义凛然一下变成小媳妇状,望着安晨苦哈哈地道:“是不是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知道关心我?”
“殿下自重,我不搞基!”安晨绷着脸回了一句,抬手准备给二殿的脑袋来一下,见他已经摇摇晃晃的,就算了,然后喊七凤过去搀着二殿。
这时,时铭口中念了一段咒语,然后一道灵力击向了二殿的方向,我急了,也在脑中挑了一些咒文,画一道血符出来,迎了上去。两道灵力撞在一起,‘砰’地一声,像流星一样一闪即灭。
时铭挑眉,望向我:“女人,你既然知道一殿只是在利用你,何必再对他付出?”
“我并不觉得他利用了我,也没认为自己付出了多少。”我恨恨地回着,故意去激他,“我只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时铭,一殿当初虽是派你到人间来监视我,但也让你摆脱了作为一块送魂石的命运,你为什么还不知足?统治阴司又有什么好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时铭反手又捏了一个通天指,“你个笨女人懂什么。”
七凤又用孽镜去照时铭,我推了她一把,吼道:“七凤,你说你没事宅在上海泡泡帅哥多好,非要跟来趟这浑水。这个破镜子对时铭根本没作用。”
其实我也疑虑,为什么我的指尖血和石三生的孽镜都伤不到时铭。
这里本来就不亮,现在更是有一片黑压压的云浮了过来,飘在我们的头顶,中间闪电不断。
周围几个道袍人在时铭的控制下,开始启动阵法,引来一阵阵阴风鬼嚎。
二殿在这时也正了正神色,站直了身子,不再是刚才的小怨妇状。他与我并肩站着,将胸前的红手掌印子双手托住,随时待命。安晨也拿着桃木剑,与我们背靠背,紧张地望着这场绝杀。
我们三人凝成一道屏障,把七凤保护在中间,不让她受到阴气的侵害。
“诸灵爻,你因前世的过错,连累今生的许多人承担后果,甚至付出生命,你真的不后悔么?”时铭笃定的声音响在这片荒野,无比空洞诡异,“你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跟我走,他们生;”指着鬼王养尸洞又道,“或者,一起死。”
我一听,不由咋舌。之前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其实说穿了,还真就像时铭所说的。如果没有前世的越城公主,就没有现在的纯阴之灵、龙属鬼婴,也不有今天这种局面,安晨和七凤也不会来冒这个险。
二殿轻轻撞了我一下,道:“就算没有你,阴司几股势力也早已布下重重大网,哪里是你一个区区阴木灵能左右得了的?”
安晨也道:“小猪,多的话我不说了。我只问你,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当然不是!”我一口答道。本意是劝安晨后退,不料他却爽朗笑道:“那就对了。你既然不是我们的朋友,就没有权力来管我们的生死。七凤,你说对吧?”
我没有料到安晨会反过来这么说,七凤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时铭缓缓升到空中,俯瞰着我们,冷冷下了一道命令:“绝杀!”
——“盘龙没,九尾出,绝杀!”
我脑中闪过那次千儿殿大门上的字符,却等不及细想。云间一道炸雷霹下,将周围的荒草炸了一个深深的洞穴,而那些草像根根利箭朝我们飞来。紧接着,又一道响雷从天而降……
二殿眼神坚韧,将掌中的红手印托起,接下了时铭引下的天雷。破空的一声炸响,鲜红的灵力从二殿手中飞出,涌出炙热的火焰,击向夜空。
时铭一身广袖云边的青衫布衣散在空中,长发被风吹起,双眼泛起红光,恍若魔鬼。“无知的凡人!”说着,手一挥,一道八卦轮状的光芒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然后渐渐化成实体,变成一个墨绿色的石盘。
石盘上有黑色和白色的点。
同时,时铭的另一只手上也出现了一个几何图形。由横、竖、斜,三条线组成,很是特别。
安晨啊了一声,道:“我靠,我不会吧?这是河图洛书?”
二殿摇头,安晨便用桃木剑空着比划了两下,挠头道:“河图洛书上面记载着太极、八卦、周易、六甲、九星、风水,正好应了这六根相交的直线啊,没错啊。”
二殿解释道:“非也。此乃是转生轮。”偏头看我,“转生轮现已到了时铭之手,并被幻化成了河图洛书的模样。看来,十殿应该已被逼退回了阴司。”
我知道二殿说的‘回’了阴司,其实就是阳世的身体被时铭杀死了,并被禁锢在阴司百年。
时铭将左手的图案同右手的图案一合击,顿时白光一亮,我被刺得那光眼睛疼,赶紧闭眼,等一秒不到再睁开的时候,就见时铭手中的墨绿八卦石盘上的图案已经换成了一种很奇怪的矩阵。
我怒从心来,对着他喊道:“时铭,当初就是你把石三生锁在千儿殿内的。是不是?”
“哼……是又怎样?他不照样拿了鬼玺兵符换了你的性命,无知又该死的女人……”时铭左手持着八卦石盘,右手在石盘上刻数字的地方飞快地点着。天空的云和雷声随着他的动作,也变幻着不同的图式。
一想起当初在千儿殿石三生被封在马车上的情景,我就心疼得紧,所以对时铭也更加讨厌起来。刚破了指尖血,二殿就拦住我,低声道:“时铭的法术已经超乎我们的想象,不要乱来。我看他手中的法器不知道取了多少人的魂魄,那魂魄困在里面虽不妥,但一旦魂魄破出石盘,就会四处作乱。打扰到凡人的梦境倒也罢了,就怕起尸和借尸还魂……”
我不怕时铭,但是怕人间遭难,于是问道:“那该怎么办?”
二殿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道:“大嫂,你舍得这玉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