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傻站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要让我还阳了。不还是要躺到尸体上去么?真是的。老板着张脸,不苟言笑的男人!
安晨在一旁催促:“小猪,你利索点儿,快急死我们了。”
“我自己都不急,你急什么?”我捏了下七凤的脸蛋,惹得她直喊冷,于是我大笑,“我还想今天晚上托梦给七凤,让她把九尾还给我呢。”
二殿上前劝解:“你再不醒过来,大哥会疯的。”
我眨眨眼:“谁是大哥?”
“不会吧?都给忘了?记得七凤?”二殿把他男生女相的小白脸凑到我的面前,我点头,他又问,“那洛霏呢?”我继续点头,他挑衅地望着石三生的方向,问我,“那你还记得我不?我是英俊潇洒的二殿。”
安晨揍了二殿一拳:“滚,你有我潇洒么?”说着也把脸伸到离我几公分的地方,“小猪,不会忘了我吧?”
我没有回答他们,只在石三生的引导下附到了自己的尸体上。活过来的感觉还是比做鬼好啊,连空气都是可以触摸的。我闭着眼睛,伸手一通乱摸,好软好滑的空气。
“小灵?”
一声近在耳边的呼唤把我吓了一跳,睁眼一瞧,只见石三生跟我脸贴着脸,而我的手还停在他的唇上,跟爱抚一般。
我没有觉得的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应该是他们将我的遗体照顾得很好吧。于是松开石三生,爬起身来,嘿嘿傻笑两声:“你是我师父,怎么,还摸不得了?”
七凤大步向前猛然抱住了我,哇地哭了出来,脸皱成了一团麻花。过了老半天,直到她发觉整个屋子都静悄悄的,只有她的哭声如狼嚎时,才止了抽泣,颤声道:“小猪,你可算活过来了,这两天我们都只剩半条命了。”说着把我的脸双手一捧,打量半晌,“我刚才听安晨和二殿说什么记得不记得的,你不会被电影桥段附身——间歇性失忆了吧?”
“不晓得,反正就是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可能是死后,有些魂魄随风散了吧。”我替七凤擦了眼泪,想来这几天她也为我死后还魂的事****不少心。扭头去看石三生,继续回答七凤的话,“你要说我不记得我师父吧,我却又好像跟他很相熟。”
七凤呆若木鸡:“师父?”把石三生一指,“他是你老公怎么成师父了?”
“若想手艺会,跟着师父睡。”我盯着石三生,摇头晃脑:“我打算跟着这位阴阳先生,去做一位劫富济贫的阴阳女道士,游历人间,锄强扶弱,驱鬼斩妖,造福百姓……”
“我去!”二殿把七凤往旁边一拉,坐到我面前来,问我,“大嫂,你变化怎么这么大?这话你都敢说。不怕又激怒了我大哥,再把整座山都炸平啊?”
安晨挤了进来:“小猪以前就是这样的好不好。你跟她认识才几年,我们可是青梅竹马的交情。”
二殿挠头:“不是啊。我以前看她虽然有些迷糊,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二吧?还劫富济贫,别把我笑死了。”
“那是因为生个孩子傻三年,而小猪她反而借此‘傻’提高了自己的智商。况且,她以前本来就很萌武侠,常常幻想自己穿越到了古代,成了一代侠女。只是生完楚臣后得了抑郁症,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成了一副自扫门前雪的态度。”
“靠!那她以前得糊涂成什么样子?”
“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咯。”
我为了配合他们这话,故意傻笑了几声,看到二殿眼里的恐惧,心里那阵酸爽,别提了。
二殿许是不甘心我真的成这样了,便又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大嫂,你痴成这样了,还记得我不?”
“你追到安晨没有?”我喜逐颜开。
此话一出,换来二殿仰天长啸一声,然后他转过身看着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石三生,期期艾艾地道:“大哥,不是我说你,你散尽了万年功力,却换来一个毫无灵力的丫头,还失了忆成了个半呆子,说些不着边际的虚话,真是不值得。”
安晨接过话头:“爱上了哪管什么值不值得。只可惜我没打赢石大哥,要不然该是我到阴司救小猪,哪轮得到你家大哥抢风头。”
“就凭你现在的道行,连个术士都算不上,炼个几万年也打不过我大哥。不过……要是你肯同我双修的话……”二殿对着安晨使了个眼色,见安晨没理他,便觉得有些丢面子,转而把小灵蛇一把拉到跟着来,同石三生道,“那个……大哥,我觉得小猪爱你不如洛霏多。你们看啊,同样是失忆,为什么人家洛霏全都忘了还记得你,而这丫头却恰好相反?大嫂记得所有人,单单忘了你!说也奇怪,她记得我们不记得你的话,又是怎么把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串连起来的?莫不是另有新欢,故意的吧?”
“胡说!”我指责二殿的不是。虽然石三生看起来一副欠扁的石头脸,但只许我欺负,哪轮得到二殿说半个不字?!
可是……二殿他那话也不无道理。我此时眼里脑中的记忆都是些片断,中间好像缺了些什么,一点也不连贯。那究竟是什么事呢?而把所有事情连接起来的那个人,又会是谁呢?是石三生么?不对,我的脑中依稀还有个青衫布衣、手持折扇的男子。他也是个关键!那他又是谁?
二殿不服,胸一挺:“我哪里胡说了?要不是你爱的不如洛霏深,怎么会把我大哥给忘了?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连成神的契机都失去了,现在还散了功,甚至连阴司都回不去……”
我看到安晨踢了二殿一脚——估计那脚的力道不轻——便朝安晨比了个‘耶’的手势,然后又向二殿伸出了小指,厉喝:“简直一派胡言!”我下地走到石三生的面前,回望二殿,“我怎么可能不爱我儿子的父亲,我证明给你看。”说完,毫不犹豫地惦起脚,吻上石三生的唇……
他的唇有些微凉,如清清淡淡的薄荷一般,摄人心魄。一时之间,我脑中竟星光呈现,泛起柔和的珠光,定格住所有锦瑟年华。忽而,那些星斗又渐渐幻化成了明亮的纯金,在天幕中轻晃舞动,溢出浓浓的流光……
可这薄荷却是一触即离,惹得我那些闪亮的星子如流星般陨落,划过天际,留下一场金色的春雨幽丝。
我愣愣地,眼前的人也愣愣地,整个屋子的人都愣愣地……回想着刚才那一幕突如其来的亲吻。
屋外的风扫过门槛,吹来一阵异香。
七凤最先开口打破僵局:“那个什么……安晨,我要做晚饭了,你来帮我。二殿和洛霏,你们去菜园摘菜。别再搞错了,把小冬瓜蛋子当成老黄瓜给瓣了,简直是暴殄天物。不食人间烟火的两阴司娃子……”
眨眼间,满屋的人全在七凤的吆喝声中走光了。我有些不可思议,七凤和安晨在上海的时候哪里下过厨?摘错菜算是好的了,不把厨房烧了才怪。
我见石三生仍然愣在那里发呆,便揉了揉鼻子,道:“别那样望着我。你放心,我亲了你自然会对你负责的。”
“小灵……”石三生瞥眉轻叹。
“你是想问我刚才为什么要这样做么?”我坐到床边,把目光放远到屋外,“虽然我不记得与你有关的事了,但既然你是我儿子的父亲,我肯定是不能让你受到半分委屈的。”刚才二殿那样说石三生,太不给面子,太过份了。我心里着实有些恼怒。
“我并不只是楚臣的爸爸,还是你的夫君。”石三生轻轻抬起我的左手,摩挲着我腕上的那只白玉镯子,淡淡道,“我们立过结发之约。”
我点点头:“我现在有好些事都想不起来,却似乎又全都知道,脑子就跟被驴踢了又蒙上一层纱一样,记忆乱七八糟又看不清切。”我也学石三生一样,把右手放到白玉镯上抚摸,“我能不能跟你打个商量?”石三生点头,我接着说,“楚臣有爸妈在照顾着,我不是很担心,这段时间我不想回上海,我们四处走走行不行?”
“行。”
“咦?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肯回上海啊?”
“若你愿讲,我便听。”石三生轻抚我的头发,我感觉这个动作,非常非常熟悉,可实在是想不起来究竟是谁,以前常对我做这个动作。
我轻笑:“是这样。我现在的记忆有些颠三倒四,我怕回了上海,我爸妈察觉到了会担心。”
石三生附言:“我都明白,你无需介怀。你现在身子还很虚弱,是该好好散散心。”说罢转过身去,“我到后山采些草药。”
望着他走出屋子,徒留给我一抹黑色的背影,我不禁觉得这样对石三生来说有些不公平。因为刚才我撒谎了。其实,我不想回上海,是有其他原因。但是那个理由,我没脸在大家面前说出口。
晚饭后,七凤跟我挤在一张床上闲聊:“小猪,你下午跟石大哥说的话,我们都在门外听见了。我看你不是怕阿姨担心,你是想去找何靖吧?”
七凤一针见血,将我所有的秘密戳穿。我再也忍不住,在七凤脸上啵了一口,赞了她一句:“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
在七凤面前,我永远都透明得像块玻璃,她这么单刀直入这个话题,我也只有大方点头承认的命。何靖!何靖,我最纯净的初恋!却在我莫名怀上石三生的孩子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小猪!”七凤眼里透着无奈,“你叫我怎么说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