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知道,其实有许多魂魄的思想都是处于混沌状态,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还会跟从前一样生活在我们中间,正常地进行吃饭睡觉。电视上那些恶鬼来寻仇的有是有,但没那么多,也没那么夸张。魂魄一般没什么思想,只会单一的几个动作或将死前的步骤反复多次演绎给人看,以表达内心的不甘和怨气。
而我现在认真想想,这段日子,除开我们几个通灵的人以外,还真没见七凤和别的人相处过。——其中尤以她跟邓禹接触的时间最长。
眼下让我接受这个事实都比较困难,更何况七凤。
一想到七凤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人了,我心里就堵得慌,不自觉鼻子一酸,泪涌得更凶了。
“我……”我一看七凤的笑脸,喉咙更紧了,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七凤替我擦了眼泪,喃喃:“傻猪!哭什么呢,楚臣现在不是已经安全回家了么?好了好了,不哭了,啊……”
我正犹豫的时候,九尾突然从后面钻了出来,一下奔进我的怀里:“主人,我是只听话的乖狐狸。”
“嗯。”我顺着九尾身上的白毛。
七凤不满地拉九尾到自己的身上,九尾这厢却死活不肯过去,拼命用爪子扒住我的衣服。
“小猪,你看九尾,石大哥不在,它就猖狂了。”七凤又拉了几下没拉动,一放手,哼道,“不跟你们玩儿了。”
七凤站了起来,夕阳将她的影子拉了好长。
我蓦地一愣,低头去打九尾:“你个死狐狸!敢戏弄我!”
七凤立即恬过脸来,道:“小猪,九尾是不是调戏你了?我就跟安晨打赌说九尾是条公狐狸吧?要不然石大哥也不会动怒。哈哈……我又赢了一千块,啦啦……”
我回道:“你有听过被动物调戏的人么?九尾它之前在鬼王养尸洞旁说你,说你已经……哎呀,我还真是蠢!”
七凤见我着急辩解,以为是心虚,笑得更欢了。九尾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我怀里逃了出去,我就跑去追它。七凤那丫头居然还在我身后为我加油呐喊。
我同九尾东跑西窜,就是抓不到它,突然一下撞到一个人的身上,抬头一看,正见石三生冷着张脸。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把一个东西往我手里一塞,就回了屋。我一看,是一张晚上十一点半的返程车票。
我把车票往兜里一放,接着往树上跳,伸出手去钩九尾的脑袋。九尾躲在树枝上,缩成一团颤抖着。
“小狐狸,现在知道怕了吧?还不给我下来。”我道,“不然我要爬上来咯。”说着就抬腿往上试。
眼前的树大腿粗细,要爬上去也不是很困难。
九尾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下不下,一殿回来了,下去更惨,还不如让你上树打一顿。”
我道:“那你还敢骗我说七凤死了。”
九尾朝我吐了舌头:“当时气氛如此紧张,不说些话来缓和一下怎么行?”
“那你就不能说些别的啊?”
“我觉得只有这些话,才能增加你的战斗力啊。”
“……”
我以前还真没发现九尾是一只无赖狐狸。好在它在有石三生在场的时候,都表现比老实,甚至很怯场,我这才饶过了它。毕竟我也没有虐待小动物的习惯。
吃了饭,我也没有心思到村里去晃荡,一来这里的人都搬离了,二来我也怕再遇到什么麻烦鬼,惹祸上身。
当杨婆婆拄着拐杖慢吞吞踮到我家门口的时候,我突然记起一个人——畅伢子。
在鬼王养尸洞我们自身都难保了,也就没去管敌方的人是不是还有生还的。当时是安晨解决了他,所以一看到杨婆婆,我立刻就去叫了安晨出来。
安晨正跟二殿在聊天,已经侃侃而谈到前世今生这个话题上了。估计二殿是想要让安晨记起些前世的记忆,我不免有些好笑。跟不对的人,说再多也于事无补。
我把杨婆婆请到屋里来,没出五分钟,她就犯了病,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我赶紧到厨房去找猪肉,却只有七凤带来的几包泡面和咸菜。“杨婆婆,您要不幻想一下猪肉的味道,然后再就点儿咸菜?”我把咸菜包递到杨婆婆面前,她抽得更凶了。一见这方法不行,我马不停蹄又去请石三生过来。
石三生在堂屋的高椅上坐下,冷眼望着杨婆婆在屋子中央翻滚着‘擦地’,最后我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袖子:“喂,对付鬼我知道画符,可这人的病该怎么治啊?畅伢子现在生死未卜,我们手上又没有生猪肉。去买来得及么?我看杨婆脸都紫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石三生淡淡地说出这句话,然后自顾自喝了口茶。
我知道石三生说不帮,他一定不会再插手的。我也琢磨不透,这母猪疯加癫痫的病,怎么还能是心病?
终是不忍心,我到屋里把自己几件棉麻衣服撕成了几块长布条,站在杨婆的身边,心里回想着畅伢子昨天是怎么把布缠到杨婆脖子上的。还要用力勒,不知道我的力气够不够大,不行的话还要找七凤来帮忙。但看到杨婆像鸡子走瘟一样在地上横扫,我愣是没下得去手。安晨自动请缨到镇上去买猪肉。
我正干着急的时候,杨婆发了十来分钟的疯,突然就不动了,过了好半晌,我听到她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再过一会儿,杨婆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手砸地,花白的头发上沾满了土。
我家祖屋有些历史了,当年建屋的时候没有用水泥,只铺了一层青砖。杨婆的手捶在砖角上,鲜血直流。
“杨婆。”我蹲下身用力捏住杨婆的手,阻止她继续砸地,可她的手劲很大,一下就把我甩到了一米开外的地方。
石三生将茶盏往桌上一搁,那声音有点儿响,跟惊堂木似的。杨婆一听,吓得不动了。也不敢继续哭喊,只能把哽咽声遮在喉咙里。
我爬起来,站到石三生的身边。
过了一会儿,安晨提着两袋猪肉出现在了大门口。他的办事效率向来很高,可我想这猪肉怕是用不上了。
杨婆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什么话也不说。安晨出现的时候,她正好把脸转过去看安晨。
“啊……”安晨吓了一跳,手中的猪肉袋掉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们几人各自沉默着,屋里渐渐安静下来,气氛也变得异常的诡异。不知哪里来的一阵小溪流水的哗哗声响起,叫周围的空气更加阴森起来。
安晨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到了石三生的旁边,结巴道:“石大哥,她……她的脖子……”杨婆转过身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脖子处有许多针脚,上面还连着线,就像是一个布偶断了,再用蹩脚的针法将之缝起来似的。
以前常看电视或书上写的怎样离奇的传说,我大都一笑而过,可这世间太多的事,都并非只是一个传说。只是我没有接触过,便不敢妄加判断。
如今看到杨婆的模样,我才晓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这个浩瀚的宇宙里,有许许多多未知的事物,都是真实存在着的。
对于苗疆的蛊毒我并不懂,享灵人一族也不会算命和看风水,但道家万法同出一宗,多少都有些关联。
杨婆并没有做出伤害我们的事,只是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十五年前,也就是97年年底,岭村初中(现在被改成了小学)的校长开除了一个学生。当时被学校开除,无疑等于给了一道判决书。
那学生也并不是因为打架或是别的什么恶性事件,被校长开除的,只是偶然间发现了校长每逢初九,就会到沔阳的杉树林里去挖别人家的坟。
上初中的孩子正值青春期,好奇心强,行动力也强。也许当时只是因为一时兴起,没想到后来反被校长发现,找了个理由给开除了学籍。后来那学生因自己蒙羞,连累家人一同被村里人瞧不起,没几天就自杀死了。那个校长也调到了镇上去当教导主任。
也许在校长的心目中,根本没有这个学生的一席之地,开除一个人,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可他的这种做法,直接导致了一个家庭的灭亡。
这个学生就是杨婆的孙子,那个校长,正是李京——二中跳楼死亡的李林飞的父亲。
杨婆孙子死后,他们一家人悲痛欲绝,恰好又快过年了,眼见别人家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自家门上却只能贴上两副黄对联。
如此过了三个来月,杨婆大儿子同自家兄弟姐妹一商量,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把李京刚满三岁的儿子——李林飞,给偷了回来。准备弄死他,一命还一命,以出心头这口恶气。哪知李林飞聪明得很,嘴也甜,一声叔叔伯伯叫得杨家的人谁也下不了手。
都是当父母的人,对于失去孩子的痛苦,他们比任何人都能体会得到。所以当晚又将李林飞悄悄送回了李家。
可李家人有钱有势力,并没有将此事了结。
李京做了一件恐怖得令人发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