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拉锯战让她备受煎熬,特别是这半年,看着穆寇凌身边的女人来来往往,看着皇后魏石可越发清瘦的模样,要离开这个地方的愿望越来越强。其实这个决定很痛苦,这个地方很像地狱,可这里有自己的爱人,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姐妹,更有那两个可爱的小家伙,这些人都是自己这五六年在这里的收获,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挚爱,要舍下他们真的很难。也许就像曾太妃在第一次听说自己要离开这里,劝说无果后,生气说的那样“你就是一个自私的女人!”清岚也知道自己的坚持很自私,要舍弃很多,可这一刻她最真实的想法就是离开这里,若是能够带走两个孩子最好,可那是不可能的,优优和茂茂是公主皇子,更是穆寇凌目前唯一的子嗣,最后她放弃了。
穆寇凌深深叹了口气:“岚儿,朕知道你不喜欢皇宫的生活,可能不能为孩子们和朕留下来?孩子们不能没有母亲,再说你真忍心我们的孩子生活不快乐?”他看出了她纠结的心,他想再争取,即使刚刚说出了他会想办法这样本不该出自他口的话语,但他依旧想利用孩子留下她,即使会被说卑鄙小人,他也认了。
清岚努力调整,控制自己的眼泪和语调,好一会儿才能勉强开口:“清岚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很自私,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从来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应该尽的本分。可臣妾不想再委屈,就像您说的那样,这里的一切清岚都不喜欢,硬要说喜欢的话,那冷宫是唯一。再说优优和茂茂从小生活在皇后姐姐身边,得到的照顾和母爱恐怕是臣妾这个做母亲的所不能比拟。有皇上和皇后姐姐教养他们,臣妾怎会不放心?”嘴上说着放心,眼泪却哗哗掉落,她没有嘴上说得如此坚强。
穆寇凌心疼了。他从来不知道在清岚的心中,人人恐惧的冷宫是她在这宫中唯一的喜爱,这怎能不让人伤心。他更不明白,明明只是一场关于出战人选的国事小议,怎会扯上孝顺,又怎会急转直下,牵出清岚心中的诸多想妄。
“岚儿,宫妃出宫没有先例!”他难受,清岚若是一般妃嫔,他许是可以用皇权将其强留。可如果就是如果,她不是,他不能。
“皇上,宫规是人定的,可定就可改。”犹豫再三,清岚还是说出了想法。这段时间和穆浩廉走得近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从他那里得到了许多不曾听过的见闻,看了不少从来从未想过会拜读的书籍,其中包括历代事。有野史有正史,无论哪种,关于宫规的废立都有蛛丝马迹可循。离开的想法一直都有,可从没有想过更改宫规,只是到这一步,若能借着过去的旧历实现她的愿望,有何不可?
“白清岚,你知道这是大逆不道吗?改宫规?要是能随意更改,先皇就不会失去所爱,你也就不会在冷宫中遇见许太贵妃了。”穆寇凌低声呵斥。她为了离开,连更改宫规这样的违逆都敢想,他怎能不生气?
清岚骨子中倔强的性子上来,迎面而上:“臣妾明白一国法度不应随便更改,更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妾妃,根本没有那样的资格。皇上您刚刚不是也说了吗,我们可以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啊。”她不想用他的话堵他,只是反复的性子让她很是疲累。
听见清岚将自己形容为“妾妃”,穆寇凌的心疼了一下,这个“妾”是自己欠她的,是自己一辈子对她最大的亏欠。人人都说有些亏欠可以弥补,有些亏欠欠下了就是一辈子。他对清岚的亏欠就是后一种,这辈子恐怕是还不了了。刚刚还恼怒的火气像是一下子被浇了水,没了火苗,只余青烟寥寥。
“岚儿,朕知道朕欠了你很多,正妻的位子,两个孩子的成长,更欠了你对朕的情。朕会尽量补偿好吗?留下来,给朕这样的机会。”低声下气,卑微哀求,不是他一国之君该做出的行为,可若是这样能留下她,他不介意放下男儿的自尊。
“皇上,清岚不需要什么补偿。说心里话,宫中六年的生活让我成长很多,也明白了很多。我再也不是七年前嫁给你时的那个小姑娘,有时候心比年龄老的更快。”这是一种感叹,更是一种伤怀。想来她不过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心却像是已经活了很久很久,没了鲜活的动力,没有活蹦乱跳。
穆寇凌无言。现在的白清岚早就没有了嫁给自己时候的天真烂漫,活泼可爱。有时想想,到底是什么将一个好好的女孩变成现在这样,活是已经历经沧桑,一把年纪似的。几年前他喜欢的就是她的那份快乐与悠游,可现在的她早就没有了那份特质,自己还喜欢这样的她吗?若是不喜欢强将她留在身边又为了什么?
有些事情是经不住深度思考,越想越糊涂,这不,穆寇凌就将自己放在了死胡同,怎么都转不出来。他喜欢几年前快乐害羞的白清岚,他也喜欢椒康殿全心全意爱着他的白清岚,他也喜欢久霜苑渐渐恬淡宁静的白清岚。她就像一年四季,各季有各季的美,各季有各季的风华。若要让他说最喜欢那个她,他不清楚。他唯一清楚明白的事情只有一件:清岚在身边他心安。
清岚爱着眼前的男人,看见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心也跟着紧揪成一团。不忍心心爱的人如此痛苦,她轻轻抚着穆寇凌的剑眉,想将他所有的烦恼都抹去:“皇上,眉头别皱着,会老的。这件事我们再找办法就是。”她是心软的。
穆寇凌没有言语,轻轻将清岚放回凳子上,慢慢向门口走去,临到门口停住了,留下一句“容我想想。”
清岚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知道这一次自己肯定是将他的心伤透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知道的人越来越多。许太贵妃和她谈过,皇后魏石可也找过她,李树希前来请平安脉,有意无意也提及过,连穆浩廉都赖着她,非要套出一个说法。他们不是穆寇凌的说客,他们更没有对她的行为做什么评论,只是说了他们想说的,做了他们能做的。他们做得越多,说得越多,清岚越是烦躁。心本是犹豫,耳边还不停有时流动,她现在的心就是茶壶里的茶叶上上下下,沉沉浮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