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一直赖在我家里不肯走,他说要和我一起去餐厅,童文国和这件事情到底有没有关联还不清楚,他和童敏之间究竟是什么情况也不清楚,我这样贸然和他接触,对我不是一件好事。
可我并不这样想,他只是我的生父而已,能有什么说不清楚的,没有必要用是敌是友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因为虽然我们不是友,但是至少也不会是敌人。
虽然我很快就发现,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想的太简单了。
所以约翰被踹去了公司,那边事情刚稳定下来,我需要有一个人在那边看着,而且之前跟在童敏身边的一直是查尔斯,如果现在突然变成约翰的话,会有人怀疑的,我不想这么快就暴露自己。
晚上到西餐厅的时候,我让查尔斯尽量和我保持距离,只要不出大的问题,应该用不上他。
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问了我的名字,核对了一下预定信息,就带我到了一个比较靠里面的位子上,童文国和关颖坐在位子上,我以为像这种见面,关颖的态度至少应该是比较忐忑的,可关颖坐在椅子上,低声和童文国说这话,一点儿也不像是要和自己从未见面的亲生女儿一起吃饭的样子。我望着面前这个穿着小礼服的优雅女人,很难和我记忆中拽着我在大街上和别人为一块钱和人家饶头算的养母联系起来,所以只是握了一下手:“您好,我是童敏。”
“敏敏,我是你的亲生母亲,我叫关颖……”她站起身,也伸过手,和我握了一下,脸上的笑反而比我还要官方。
我笑笑,没有说话,想要坐下的时候,才注意到在关颖身边还坐着一个女孩儿,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她翘着二郎腿,眼睛根本没离开手机。我有些疑惑,望向童文国,关颖赶紧把那个女孩拽了起来:“见人来了也不说句话。”
“敏敏啊。”童文国看了看关颖,似乎有点儿难以启齿,关颖在一边也跟着皱眉,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我也只好站在原地等着她们措辞。
其实我心里是有点儿猜到这女孩的身份,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真的没有办法做的更好了,也没有办法张嘴说话,说什么?说真巧啊,你们前脚在医院丢下我和我姐,后脚就又生了一个女儿?
他们三个个站在这里,有的心不在焉,有的苦不堪言,服务生站在一边都快尴尬死了,为了让我们两个同样无关的人员不是那么尴尬,我低声请他给我拿杯咖啡。
童文国看关颖实在是没有说这话的意思,最后也只好自己开口了:“敏敏啊,你才接受了我们,本来我们是不想这么快告诉你这件事情,但是你妈妈说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应该有所隐瞒。你妹妹也正好大学暑假,昨天刚到家,我们也希望你们姐妹见见面。”
我当时一句“我妹妹?我妹妹不是在车祸中死了吗?”马上就从嘴里钻出来了,可生生的又被我咽下去了,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能耐,对付人还是有一套的,这个时候我要是和她发生争执,童文国肯定是向着我这自然不必说,但是他们回家以后会怎么议论我?虽然说我是他们的女儿,毕竟现在才刚刚见面,和陌生人没区别,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以对付陌生人的手段,还对付现在的情景。
所以我很认真的点了一下头,先坐了下来,从服务生手里接过菜单,放在了他们三个的面前:“点餐吧。”
女孩似乎已经牟足了劲儿要和我比个高低,但我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之后,她就被晾在了哪儿,我地给她菜单的时候,她愣了有足足五秒,才接过去。
“敏敏。”关颖叫了我一声,起身坐在了我和童文国之间,拉过我的手:“我知道对不起你,当年的事情也是被逼无奈,谁愿意丢下自己的孩子远走他乡呢?现在也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想跟你说说当年的苦衷,不奢望你能原谅我,就想着咱们今后能有个来往……”
我看着关颖,岁月对她来讲仁慈了太多,眼角的细纹如果不是这样近距离看,根本发现不了,精致的眼妆,耀眼的首饰,握着我的手上,那几乎能把人闪瞎的钻戒,看着这个女人,我真的说不出我是什么情绪,总觉得是生气,难过,失望,怨恨等等等等掺杂在一起。可最后表现出来的,却是异常的淡定,我慢慢的把我的手抽了出来,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笑盈盈的望着她:“您放心,将来有一天我遗弃我儿子的时候,我也会被逼无奈四个字来解释一切的。”
我眼睁睁的看着关颖的脸色迅速的白了下去,童文国想说话,最后还是咽下去了,只是对面那个女孩儿笑出了声儿:“装什么呀?你真以为你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吗?如果不是你养父养母死了,无法继续支撑科研所,你会同意见我父亲?还唱了一出红白脸,童敏,你要觉得你比我们高一等,上面的空气好,最好就别下来。”
她这一番话说出口的时候,我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事实是,我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孩子会说出这种话来,所以我转过头望着她,看了很久才算是消化了这段话。
“你说什么呢?”童文国有点儿急了,一把夺过了女孩的手机:“谁让你这么和你姐姐说话的?一点儿教养都没有!!!”
“别。”我伸手止住了童文国下面的话,我可不愿意在这样高级的餐厅,听那种恶俗的教育对白。我整理了一下她那段话,这女孩儿可不是一般的飞扬跋扈,从眼神里就可以看出关颖有多宠着她,我不能和她比骂街,咱不如就以静制动把。
我擦了擦嘴角:“姑娘,我来吃这顿饭,是因为童文国和关颖毕竟是我的生身父母,我能有今天他们也算是功不可没。但是我和你,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至于科研所,我谢谢您操心了,显然你比我清楚我养父养母和我科研所之间的关系,为了不让您担心,我可以透漏给您,科研所现在已经脱离了政府,马上我就会投四百万的注册资金,它是我私人的,所以今后,您就可以省心了。”我说到这儿,觉得这事儿真是有点儿可笑,就笑了起来。
我这番话是对女孩说的,所以我没有注意到童文国有些心事重重的表情,他接过话头:”你真的这么打算吗?毕竟有时候有国家出面,很多事情还是比较容易的。”
“但是太过于禁锢我们的实验本身。”我望向童文国,对于他来讲,我还是理智了很多的:“实验就是要大胆和推翻,现在我们的实验都是在原地踏步,不脱离正规编制,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往前走。”
童文国很同意的点了点头:“你说的的确没错,资金上有没有问题?四百万是可以了,设备呢?人力物力呢?你要考虑周全。”
我有点儿不太适应别人这么为我着想,而我也必需要明确的告诉他,同意接纳他们我已经向后退了一大步,如果再让他们参与到我现在的事情中,那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我自己的事情,会考虑清楚。而且也请您,和您女儿放心,我是不会用您的任何资源。”我说这话的时候,特意望向了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女孩。她终于看到我丢给她的橄榄枝,怎么可能错过了,所以立刻就接道:“你别做梦了,中国人就是嘴上再说要推翻什么固有思想,也还是那么传统,这是不可避免的。你这辈子也别想拿诺贝尔物理学奖。我知道你的科研计划,我也必须提醒你的是,克隆器官在世界上已经有先例了,最终是以失败告终的……”
“所以我在这儿啊。”我没有听她继续扯下去,而是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失败一百次才能成功一次,让人兴奋的是,之前的一百次,是别人替你失败的。”
“可有时候,一百次是远远不够的。”她被我抢白的有些手忙脚乱,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我现在就在哥伦比亚研读生物医学,我对你的研究过程和结果了如指掌,你注定是失败的,而且终将一无所有,所以现在请你离我们家远一点儿,省的将来……”
“乔安娜!!!”童文国是在听不下去了,喝斥了一声,乔安娜果然没能继续说下去,她似乎很不甘心的,又不敢真的违背童文国的意思,只好讪讪的坐下了。
我刚想说话,就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于是我站起身,拿出手机说了声抱歉,表示自己有一个非接不可的电话。
走到洗手间,我马上就拨通了约翰的电话,那边他接起来的时候懒洋洋的,可我却异常紧张:“约翰,我需要你马上来一趟,我想,也许我见到乔安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