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钰心存质疑：“你当真想清楚了？”
尤臻敛下双眸，长长地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事已至此，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就算到最后被吞地连骨头都不剩，也只能认栽不是吗？”
“不管生意做的多大，拥有多少家产，名声多么响亮，我仅是个平民百姓而已，当今圣上一句话我就得人头落地，你亦是如此，官位坐得再高权势再大，伴君如伴虎，惹得圣上不快一样性命难保。”
他托着下颚，盯着案上瓷杯幽幽地道：“其实比起吴尚书那个眼里只有银子的小人，贵妃娘娘要更有趣些，到头来总归要死，不如做些自己感兴趣的事。”
许钰愣了一下，随即低声说道：“这件事也怨我，要是你没同我扯上关系......”
尤臻打断了他的话，摇了摇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追究谁对谁错没有意义，成日听着贵妃娘娘的大名，说实话我早就想见上一见了。”
“有句话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我勾起了娘娘的兴致，才会让她有机会来个一箭三雕，元尚书的人应该早就在酒楼外守着了，她却秘而不宣，故意给了元尚书一个机会，逼得我们走投无路。”
尤臻轻声说着，忽而笑道：“她对你我都存有疑虑，也从未信那五人，那夜说的话虽大多都真话，但她并不怕会有人外传，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不是吗。”
“你我如今都在元家的监视下，那五人更是因吴尚书的手下，险些命丧黄泉，你可知吴尚书派去的人都问些什么吗，吴尚书想捏住贵妃娘娘的把柄，有了确凿证据就能把娘娘拉下马，可他们却死不开口这是其二，其三就是我本人。”
眉头皱起，他的眼中掠过一抹烦躁：“娘娘好奇你明明有我这么个帮手，为何还要投靠于她，加上我言语有失，又听到了太多秘辛，怎么着都得警告一下，一箭三雕果真是妙！”
元尚书虽后知后觉，但得知贤嫔在宫中的消息，必然会继续紧抓着离宫一事不放。
贤嫔苦无证据，她的话也没有多少人敢信，可对元尚书来说，这机会来之不易，他绝不会不得结果就轻易放弃。
贵妃娘娘所使的伎俩，也间接威慑了吴尚书，本人却浑然不知。
吴尚书可是支持二皇子的人，听闻还在大殿之上复议废黜贵妃改立贤嫔，难怪吴尚书会不满他献上的钱财，狮子大开口想多得些好处。
现在不多捞点儿，等财路断了吴尚书就无处敛财了，说明吴尚书对他还是起了点疑心的，为了二皇子想尽快撇清干系。
“你既然想明白了，那我便不多言了，往后你要小心行事。”许钰嘱咐道。
尤臻点点头随后叹息一声：“如果你没有选边站，而是个局外人，你觉得贤嫔所生的二皇子，有没有可能成为太子？”
许钰凝眉不语。
尤臻换了种问法：“十成的把握，贤嫔会占几成？”
许钰不假思索：“三成。”
尤臻对此答案颇为吃惊，讶异道：“你会不会高估了贤嫔，我觉得她能占两成就不错了。”
许钰回道：“二皇子乃皇上亲生骨肉，宫里有贤嫔这个生母，宫外有元尚书，朝堂上还有少数臣子摇摆不定，贤嫔若冷静分析，便可知道形势并非全部倾向大皇子那边。”
“对大皇子一党来说，贤嫔所生的二皇子至今尚无，能真正愿为他舍弃性命保驾护航的臣子，围绕在二皇子身边的只是些贪恋权势的小人，这对大皇子根本构不成一点威胁。”
许钰拧了拧眉宇，声音骤沉：“对贤嫔的处置大皇子党却没有提出质疑，一方面是不想落人口实，另一方面或许是因为贵妃娘娘，比起大皇子二皇子才是圣上亲儿，他们若沉不住气将来二皇子有何差错，矛头都会指向他们！”
尤臻冷冷一笑，接着许钰的话往下说：“到时成太傅支持的大皇子，离太子之位就愈发远了，顾忌贵妃娘娘是心知娘娘不会放过贤嫔，一定会有所动作，要是能把贤嫔母子二人全都铲除，他们就可坐收渔利，骂名也落不到他们身上。”
许钰轻轻笑道：“这是自然，不然你以为他们会无故奏请立后？先把贵妃娘娘推上后位，待事态稳定再寻个由头叫大皇子‘大义灭亲’博了贤名，没有选择别人而是选了贵妃娘娘，最重要的一点怕是替贵妃娘娘诊治地太医说的那番话。”
尤臻闻言眸光闪了闪，却没有说话。
许钰眉梢微挑：“太医都说贵妃娘娘身子亏损的厉害，恐再无有孕的可能，这对成太傅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没有子嗣的人利用起来也能放心了，但要是哪日突然传出了娘娘有孕......”
“他们绝对会措手不及，自乱阵脚。”尤臻轻笑出声。
许钰应了声，对尤臻的话表示赞同。
尤臻抿着唇，淡淡开口：“贵妃娘娘如若生下了皇子，就算大皇子身后有多少老臣支持，一样敌不过。”
“到时已为六宫之主的娘娘，怎会给成太傅喘息的时机，必然会推自己的孩子为太子，大皇子党同娘娘之间的战争才真真有看头，贤嫔不过是一面倒而已，你说的那些依她眼下的状况怎会想那么深。”尤臻鄙夷地一嗤。
有趣是有趣，不过这麻烦也不少啊。
看着尤臻一脸忧心忡忡，许钰勾起唇角笑道：“你要想出仕先得把你那旖香苑解决了，朝廷官员不止领着国家俸禄，还经营不少店铺，就是你再怎么隐瞒，你名下的铺子也不会有一个幸免于难。”
“我自己瞒不住，那就找别人帮我瞒！”尤臻不肯放弃。
许钰神色不悦：“你这样对娘娘的计划无益，自己不会有好下场不说，还会牵连了娘娘。”
尤臻撇过眼，冷冷一哼，转了话题：“你晚些不是要进宫赴宴吗，怎么还不去准备，倒在这儿与我耗着！”
许钰这才想起还有这桩事，赶忙唤来下人吩咐着。
锦福宫。
贤嫔抱着自己许久未见的亲儿二皇子，激动地眼圈通红，怀中孩子正处睡梦中，呼吸均匀平稳，脸蛋红扑扑地颇为惹人怜爱。
“云絮，去给本宫重新找个奶娘来。”
云絮一惊：“娘娘要换奶娘，不是该通知去找吗，再者二皇子现在的奶娘，从皇子出生起就在身边伺候了，奴婢怕重新换个奶娘来，二皇子会不适应。”
贤嫔抬眸冷冷道：“内务府里大多都是琼贵妃的人，本宫不会再相信他们，皇子还小怎会知道照顾自己的人是谁，伺候不好就打起十二分精神留神注意着！”
云絮垂首诺诺道：“是，奴婢知道了。”
贤嫔秀眉颦起，语气中隐含怒气：“给本宫睁大了眼睛去找，若是错找了琼贵妃的人来，本宫定不饶你！”
“奴婢会记住的，奴婢，奴婢这就去办。”
云絮走后不久，便有人在帘外道：“嫔妾见过贤嫔娘娘......”
贤嫔透过那薄薄地帘幔，瞧了眼来人随后压下火气，低声道：“是你啊，快进来吧。”
“嫔妾谢贤嫔娘娘。”
软榻上的贤嫔挪了挪身子，腾出手拍了拍软榻，示意来人坐到她身边来。
那女子微微颔首，随即靠着贤嫔在她身边坐下，侧眸打量了下贤嫔怀中婴孩，轻笑道：“二皇子这眉眼像极了娘娘，将来长大成人，想来会十分俊俏呢。”
贤嫔嘴角含笑，静静地听着却是不接话。
见此女子轻皱眉头，语带担忧地道：“娘娘真打算今晚带着二皇子去赴宴吗，嫔妾这心里慌得很，今晚的宴会怕是会来很多人，二皇子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大场面，万一惊着吓着那该如何是好？”
“妹妹这是什么话，沄儿可是要成为太子何惧这些，近日来宫里有不少风言风语，本宫不能将沄儿丢下独自前去赴宴，他们想看本宫的笑话，本宫偏不让他们如意！”
贤嫔淡淡地瞥了一眼身侧的女子，抬起下巴冷哼道：“本宫的沄儿才正统的皇位继承人，大皇子他到底不是亲生的，本宫是二皇子的生母，绝不能叫旁人小看了去！”
“娘娘说的是，二皇子的娘亲只有您一个，未来的太后也只会是娘娘您，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那些挡路的人咱们得尽快的解决掉，皇子才能顺利登上太子之位入主东宫。”
女子低眼，声色轻柔低缓，神色恭敬非常眸底却森寒一片。
太后？贤嫔秀眉挑了挑，冷笑道：“胆敢挡在沄儿身前的人，本宫自会想法子除去，不管用什么办法，本宫都一定会叫沄儿成为太子！”
“嫔妾也会为娘娘为二皇子竭尽全力！”
贤嫔抿唇笑道：“待事成之后，本宫绝不会亏待了你。”
先把沄儿推上太子之位，下一个目标就是那龙椅，等沄儿成了一国之君，作为国君生母的她自然就是太后了......
到时就是她的天下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