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血崩,所有人都乱了。
颜如玉猛然抬眼望着胡太医,见他嘴巴急切的张张合合,绿竹抱着清洗包裹好的孩子哭着跑出屋子,他却脑袋嗡嗡作响一个字也听不见。
血崩,怎么会血崩?不会的,不会的!
“主子,您也别愣着,赶紧给夫人掐着人中,哎哟,天啦,怎么就偏偏还赶上这要命的血崩呢?!”吩咐完绿竹去煎药,胡太医一边翻找自己随身拎来的药箱子取出药丸给付良蒂塞进嘴里,一边还得招呼颜如玉,急的都成热锅上的蚂蚁了,饶是他在朝从医几十年,从来没遇到这么棘手的情况过,不免也慌了神。
颜如玉慌了乱了,根本听不到胡太医再喊着什么,他就像是被隔在冰封里,可以看得见周遭的一切,可就是听不见,耳朵里除了嗡鸣再无其他。
良久,那阵嗡鸣才消失了,颜如玉脸色苍白,眼底都是泪,表情却是出奇的镇定,“她……会死么?”这个时候,颜如玉满脑子想的都是付良蒂的安危,对于那个一出生就虚弱到脆弱的生命,根本无暇顾及,他只知道,付良蒂要是就这么去了,他也活不下去。
面对颜如玉的问题,胡太医满脸凝重,“这个……全得看夫人自己的造化了。”
胡太医还在做出急救,可不过片刻功夫,床褥就被鲜血给浸染了,触目惊心的红抻着每个人的神经,比之先前还要浓郁的血腥气就像是死神的专有气息,压迫得人心脏都快不会跳动了,每一次呼吸,都仿似感觉到了空气中那令人颤栗的绝望。付良蒂仍旧被颜如玉紧紧的抱在怀里,只是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紧闭着双眼昏厥着,就像之前那般沉睡般沉静,脸色却苍白中泛着青。
会死么?
没有人能回答颜如玉这个问题,就是胡太医,他也只能说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心里再清楚不过,古往今来,没有几个能从血崩中抢救下来的,更何况,付良蒂还是身带剧毒,本身就早就掏空了本元。
绿竹其实去的并不久,然而在这样沉闷的气氛里,却仿似很漫长。
她端着药进门,就见颜如玉整个人神游天外的抱着人发愣,倒是胡太医仍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胡太医,药已经煎好了。”绿竹一开口,声音就带着浓重的鼻音,强忍着,眼泪才没有掉下来。
“没用的。”胡太医正要开口让绿竹给付良蒂喂下去,就听颜如玉喃喃低语道,“良蒂她……已经,去了。”随着这一声落下,颜如玉眼泪滚落下来,整个人却冷静的异常,就像是,所有灵魂都随着付良蒂的死而灰飞烟灭了般。
哐当——!
绿竹手上的药碗摔碎在地,滚烫的汤汁溅满了脚背和裤腿,她却毫无感觉,跌撞着就扑到了床前,跪在地上拉着付良蒂尚有温度的手,打嗝儿着半天才哭出声来。
“夫人啊——!”
这一声恸哭惊天动地,惊得门外抱着孩子的春哥儿和雪狼同时一震,不用进去,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一瞬间,两人僵在了原地。
胡太医也停下了徒劳的急救,感慨的叹了口气。
绿竹这厢正因为付良蒂的过世哭得撕心裂肺,胡太医手上的血污都还没来得及洗净,春哥儿就抱着孩子闯进门来。
“胡太医胡太医,不好了,小主子他……”
一听这话,胡太医心头咯噔一跳,就连绿竹都被惊得止住了哭喊,流着泪呆呆的转头看向神色慌张的春哥儿。
胡太医不待他话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伸手就把孩子给接了过来,“小主子怎么了?”
“小主子,小主子……没气了。”
春哥儿这话一出,胡太医翻动孩子眼皮的手僵住了,良久才反应过来的探了探孩子颈间的大动脉,当即双腿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
“主,主子……”胡太医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能说什么,主子节哀么?一夕间先后失去妻儿,是谁都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吧?更何况主子和夫人伉俪情深,这样的打击,简直就是把人给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胡太医支吾着正不知该怎么安慰呢,一抬头,却见颜如玉流着眼泪痴痴的凝视着付良蒂了无生气的脸,仿似压根儿就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那眼神哀痛绝望,直叫见着也不禁跟着落泪。这得是多深的爱,才能伤心到连自己的骨肉都顾不上了?
胡太医不禁也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不得不感叹,这个七皇子实在是太命苦了,兜兜转转遭了那么多罪,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别说其他,就连最起码的幸福都没能抓住。命啊,都是命!
“小主子……也没了?”良久,绿竹才从那种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确实难过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上天怎么可以这么不公平,主子和夫人都是好人,他们就算做了什么那也是因世态炎凉被逼无奈,可为什么偏偏好人没好报,老天要这样的赶尽杀绝?!
春哥儿僵立原地,雪狼杵在门口,脸上无不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所有人都以为颜如玉心死了,就真的什么也听不见了,其实不是。他听到了,听到了老天的不公,命运的讽刺,一夕之间,他颜如玉不光失去最爱的人,所有美好憧憬的生活成为了泡影,连他们刚来到人世的孩子都没了,没了,什么都没了,那么,他还留下做什么?
“呵呵……”颜如玉低低的哭笑出来,在所有人担忧的目光下笑得浑身颤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开始的呵呵轻笑到后来的仰头大笑,他就像是疯了般,笑得抽搐,笑得眼泪肆流,笑得喘不过气,可他就是停不下来。
“主子……”
几人均忍不住出声,可是却同时都噤了声,这个时候,他们除了陪着主子难过伤心,却只能看着他悲痛绝望,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