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舍荒置已久,木门腐朽一推开就摇摇欲坠,吱嘎噶仿似随时都是倒地。一进门就蒙一脸的蜘蛛网,尽管空气湿润,但呼吸间都是灰尘。
绿竹虽然是个姑娘家,却丝毫不输男儿,首当其冲就开始伸手扒拉着蜘蛛网开道。雪狼点燃了火折子,可屋里连盏用剩下的油灯都没有,春哥儿自动自发,寻了断折的凳子腿,直接让雪狼一剑劈了当柴烧。
屋里燃了柴堆,尽管破落,夜风呼呼刮的凶,可倒是不觉着多冷。
“我们带的都是干粮,吃了只能解决饥饿也不能暖和,我还是出去找些野味吧。”雪狼环视了下整个屋子,起身道。
春哥儿点头,也跟着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吧,两个人有个照应。”
“也行。”雪狼犹豫了下,想说用不着春哥儿,可想想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至少可以帮着拎,便点了点头,“那走吧。”
“我看这里有口锅,我去外面弄些雪回来烧水喝吧,顺便也可以烫烫手脚。”绿竹从角落拎来一口还不算太破的锅,打了声招呼就颠颠也出门去了。
屋里一时间就只剩下胡太医和颜如玉还有个沉睡着的付良蒂。一个人和主子呆在一起,胡太医倍感压力,也有些坐不住了。
“那个,我也去帮绿竹丫头弄雪吧。”胡太医搓了搓手,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胡太医还是就呆着吧,绿竹手脚利索,一会儿也就回来了。”颜如玉叫住了胡太医,知道他不自在,可毕竟年纪在那摆着呢,堂堂一朝臣子,在家也是让人伺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哪能真让他去捣鼓那些。
“呃……”主子都发话了,胡太医这下也不好再坚持出去了,搓搓手,又只好坐下了,“是。”
“胡太医何必拘束呢,我再已不再是什么皇上,顶多还有个皇子身份挂着,平常心吧,不用感到不自在。”其实颜如玉纳闷儿的是,他以前也没怎么刻薄下人臣子啊,怎么就能让胡太医这么不自在呢?这个吧,还真是想不通。
绿竹动作果然很快,出去不过一会儿,就端着半锅满满一锅雪回来,架上火就开始煮。
她这边刚煮上没多会儿,雪狼和春哥儿也一人拎着两只兔子的回来了,都是开膛破肚过的,只要洗洗就可以架火烤或是下水煮了。
“这大雪天的,也没什么野味,就弄到几只瘦巴巴的兔子,也只能凑合着了。”一进门,雪狼就将自己收拾的兔子也一并交给春哥儿,望了一眼锅里已经化掉的雪水,面无表情的道,“看来,只能做兔肉汤了啊。”
颜如玉无所谓的笑笑,“做什么无所谓,只要能吃饱暖和就行,这样的天气,不然这一晚上会挺难熬的。”
兔子汤固然粗糙,山郊野外也没那么多讲究,色香味都不足,可大家伙还是吃的欢。毕竟嘛,出门在外,又遭遇土匪,能吃饱喝足就不错了,别的也没那么多穷讲究,倒是都适应的快,就连胡太医都吃的眉头不皱一下,一脸的舒畅。
颜如玉端着碗首要的就是喂付良蒂,兔肉熬的烂熟,都被他撕碎了给她喂下去,因着她现在吃东西也不知道咀嚼,所以也不敢喂太多,倒是汤可以让她多喝些。
付良蒂沉睡着,眼下就和植物人没什么区别,就是汤颜如玉也喂的不轻松,可他却不失耐心,把人伺候完了,这才顾得上自己。
这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照顾着,大家伙看在眼里,每次都禁不住红眼眶。
眼看着绿竹一副又要哭的样子,春哥儿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夫人会好起来的。”
吃饱喝足,睡得地方倒是无所谓,把马车上的被褥抱出来往地上一铺,也就凑合一宿了。
路宿农舍,有吃有睡,在这种飘雪的鬼天气,能找到个遮风避雨的落脚地本算算是不错的了,只要挨到天亮他们就可以赶赴下一个城镇再补给些必需品,可谁知半夜付良蒂却突然发起了高烧,又是咳嗽又是气喘的,当即折腾的所有人人仰马翻。
因为付良蒂身体情况特殊,他们之前有及时补给药材,都是安胎治风寒的药材,也不至于弄的他们束手无策,可糟就糟在,付良蒂居然咳血了,浑身还出现盗汗痉挛的现象,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胡太医,怎么样了?”眼看着胡太医给付良蒂把脉眉头紧皱脸色凝重,颜如玉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夫人的毒……”胡太医把付良蒂的手塞回被窝,起身皱眉道,“毒气侵脑,本已凶险,如今,毒气再度反侵心脏,加上感染风寒,盗汗痉挛,对胎儿也大大不利啊……我现在也只能用针灸的法子,来抑制毒气的蔓延了,绿竹丫头去把药熬了,治风寒的。”
绿竹听罢,转身就跑出门去,很快就到马车上拿来治风寒的药,就着那锅熬了起来。一边忙活一边擦眼泪,胡太医脸色那么难看,夫人她,她不会有什么是吧?不,不会的,夫人人那么好,肯定不会有事的,他们正赶去北域沙漠呢,一定能找到能救治夫人的赤火金莲,一定可以的!
颜如玉闭上了眼,垂在身侧的手都抑制不住的颤抖,深吸一口气道,“嗯,那就先针灸吧。”
胡太医不敢耽搁,当即便拿出针包展开,给付良蒂针灸起来,不光要抑制毒气蔓延,还要稳胎,不然一旦出现小产,在这种地方,又赶上夫人那种身体状况,很可能就是一尸两命,这罪过,他可承受不起。
尽管只是针灸,胡太医还是出了一脑门儿的冷汗,等好不容易抑制了付良蒂痉挛的症状,他自个儿都快汗如雨下了。
“情况算是稳住了,这会儿还在盗汗,等服过药后就能缓解了,至于风寒,就非一两日能好了,夫人身体虚,估计得好些天呢。”胡太医抬手抹了把汗,一边收拾针包一边庆幸的道,“毒性暂时抑制,可一旦连针灸都阻止不了的时候,那……胎儿恐怕也就凶多吉少了,至于夫人,会彻底疯掉,直到……”死掉。这两个字胡太医哽了一下,没有说出来。
听着胡太医的话,颜如玉只觉浑身发冷,不是外界造成的冷,而是发自体内那种钻心的冷,冻得骨头缝都发疼发颤的冷。直到什么?直到……死掉么?不,孩子没了他们以后还能再有,可是良蒂要是出事,那……那自己要怎么办?
赤火金莲,一定要加快行程,尽早赶到北域沙漠,只要找到了赤火金莲,良蒂就有救了。只要能救下她的命,就算她最终还是因为毒性痴了傻了都无所谓,他们可以一起回渔江镇定居,然后平平淡淡相守一辈子,照顾她疼爱她一辈子。
老天爷,颜如玉所求不多,就只求给良蒂一条生路而已,只求……别把她那么残忍的带走……
屈膝跪在地上,颜如玉轻轻把付良蒂抱进怀里,头埋在她发间,浑身轻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