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付良蒂所想,皇上的确是打着这样的算盘。
圣旨下达当日,颜如玉铁青着一张脸的样子还让皇上暗自高兴了一把,只是当时摄政王在场,压制着他没有拒绝的机会。原本算准了颜如玉顶多拖延几日必然沉不住气,却不想等来的却是对方欣然接受,皇上的脸色,可谓是精彩纷呈。
“你说什么?”皇上原本虚弱靠着龙椅的身子蓦然端正,不敢置信瞪大的眼眸划过一抹凛然阴霾。
“婚期的事,一切就照父皇的意思吧,儿臣没有异议。”冷眼看着皇上过激的反应,颜如玉浅淡勾唇,冷声轻语的将方才的话一字一字清晰重复了遍。皇上那吃瘪的反应,无疑是坐实了付良蒂之前的猜测。
皇上梗着脖子呆滞好半响才稍稍缓和了僵硬的表情,“既然如此,那么就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是。”颜如玉躬身应下。
“没事了,朕乏了,你退下吧。”被子下的手暗暗攥紧了拳头,良久,皇上才挫败的挥了挥手。
“儿臣告退。”颜如玉意味深蕴瞥了床上面色蜡黄的男人一眼,随即抱拳,转身走出了皇上寝宫。
出门的时候却遇上正朝里走的国师,仍旧带着面具,只是从下巴白皙紧致的皮肤来看,显然和之前的样子又是一个颠覆,这人时老时年轻,简直就是一个灵异的存在,让人无法不感到心惊。
“太子殿下。”国师享有特别,就连见了皇上亦不用下跪,和太子照面,也不过是象征的点头招呼一声,幽邃浩瀚的眼眸暗藏着波诡云谲,却又像极那无尽虚洞,能吸纳百川万物,那是一种令人心骇的沉寂。
颜如玉却连和这国师寒暄都不屑,仅是冷冷勾了勾唇角,便径自阔步离去。
目送着颜如玉离开的背影,国师敛起了嘴角上微扬的弧度,目光却深沉如水让人看不出丝毫波动,一如一潭死海,看似平静,却足以致命。
“咳咳……可是国师在外面?”国师正望着颜如玉离开的方向不知在琢磨什么,屋里的皇上倒是感觉到了他的到来,咳嗽着出声道。
闻言,国师神色一整,旋即一甩拂尘,转身便朝门里走去,来到内殿时,原本已经躺下的皇上已然再次坐了起来,身子倚靠在床头,喘的厉害。
“国师,小七破了童子身,他的血再无用处,朕这身子也日渐虚弱,国师可有想好良策?”看到国师,皇上虽然虚弱却精神亢奋,俨然是把国师当成了救命稻草。
“皇上莫急,虽然变故已起,却也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国师就站在离床五步远的距离,淡然安抚道。
“哦?”皇上一听来了精神,“国师这么说,可是已经想好办法了?”
“若要至亲血,胎儿血远比成年人的更为绝佳上品,势必会比太子本身的血更事半功倍,其次便是婴儿血,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等得太久。”国师眸底闪过一抹嗜血的残戾,“变故即是天意,只要付良蒂怀孕,那么对我们而言并非坏事,反而是天赐良机。”
国师这番话听得皇上是眼前一亮,那蜡黄的脸似乎也因为兴奋而蒙上一层光彩,“国师此言当真?不是故意说来宽慰朕心的吧?”
“臣何时有诓过皇上不成?”国师淡然挑眉,声音带着几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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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就见太子府的马车等候在宫门外。
马车上,付良蒂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不知掀开帘子张望了多少次。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的走来,不禁高兴的直挥手,要不是碍于这是皇宫门口,她早就拉开嗓子开喊了。
颜如玉正想着事情,一抬头看到付良蒂挥着胳膊的样子,心底积压的阴霾瞬间消散殆尽,整个心情都好了起来,灿烂一笑,随即便小跑起来,竟是连几百步的距离都嫌长。
“如玉。”因着颜如玉是因为和江如画的婚事进宫,为了避嫌,付良蒂来了却等在马车里,漫长的等待让人抓狂,看到人终于出来,那兴奋劲儿完全压不住。
颜如玉笑的温柔,纵身一跃便跳上了马车,矮身就钻进了车厢。
“让人你等久了。”一进车厢,颜如玉就将付良蒂抱了个满怀,满是歉疚的道。
“只要你平安无事,等久一点也无所谓。”回抱着心上人的腰,付良蒂悬着的心才总算彻底踏实了,“怎么样?你应下婚事,皇上是何反应?”一放下心来,付良蒂就有些迫不及待的追问了起来。
“如你所料。”颜如玉顺势将付良蒂抱坐到腿上,随即冲外面喊道,“回府!”
“还真是这样啊。”随着马车的晃动,付良蒂本能的抬手环上颜如玉的脖颈,自己的料事如神却并未令她觉得得意开心,相反,想到这样就非娶江如画不可,心情愈发抑郁起来。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情绪不对,颜如玉忙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没事。”付良蒂笑容牵强的摇了摇头。
她的心思,颜如玉岂能看不明白,能做的,却只是将怀中人儿抱的更紧,“良蒂,不管什么时候请你一定记得,颜如玉都只是你一个人的,所以,别再想要偷偷离开,好么?”
之前那次离家出走可谓是在颜如玉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了,导致他现在仅是想想没找到付良蒂的情形,就心有余悸的紧。
“放心吧。”付良蒂抬头在颜如玉唇角亲吻了下,“除非是你不要我,不然我再也不离开了。”
“你就是我颜如玉的一切,你走了,我颜如玉将一无所有,怎能不要?”颜如玉说着低头吻上付良蒂的唇,很快便加深了这个吻,缠绵悱恻,直到付良蒂有些喘不过气来方才结束,“我觉得,皇上和国师,或许已经在开始酝酿新的阴谋了,就算我这里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们也肯定不会甘心就此善罢甘休的。”
“这样就对了。”付良蒂对此却不以为然,“要是这么容易就把他解决了,那他也就不是皇上了。”一国之君啊,不管再昏庸,当初也是踩着万千尸骨,运筹帷幄争取来的。
“这话倒是。”颜如玉不置可否。
“哎,你说你这接下了这门婚事,皇上会不会再反过来冲中作梗?”付良蒂忽然想起什么,不禁坐直身子道,“或者说,暗地里找机会除掉那江如画,让你们这个婚事黄掉?”
“不会。”这个颜如玉倒是很肯定,“江家毕竟是太后亲戚,动了江家,无疑便是和太后撕破脸,皇上要是身体康健倒也不会有太多顾忌,可坏就坏在他现在要死不活。”
付良蒂点点头,又撅了撅嘴,“好像是这样哦。”
“你在想什么呢?”颜如玉忽然出手捏住了她的鼻子,调笑道,“该不会是觉得那江如画不死很遗憾吧?”
“滚啦。”付良蒂没好气的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我有那么恶毒么?其实我是在想,皇上没这心思倒好,要是有,这江如画还是保护起来的好。”
“哦?此话怎讲?”这话说的,颜如玉倒是意外了,在他理解付良蒂肯定是极度排斥江如画这个人的,却不料她竟能想到要护对方周全,这倒是大大出乎了意料。
“既然这婚事非进行不可,那么,我们何不好好利用这里面的利益呢?”付良蒂粲然一笑,“我们既然不能摆脱时局,那为何不学着适应时局掌控时局呢?”
“你呀……”付良蒂的话让颜如玉即感动又心疼,“良蒂,你为何总是这么为我着想?我要娶江如画,你肯定是最痛苦的,何苦要这般委曲求全?比起你这样子,我倒是希望你能尽情发泄自己的不满和委屈。”
“我没有不满也没有觉得委屈。”付良蒂摇了摇头,笑意温柔,“只要你是真心爱我,不管何时,一如初衷,这便就够了。”
颜如玉将人抱的紧紧的,眼眶酸涩不已,“良蒂,我颜如玉在此发誓,今生今世,绝不负你,如今是局势所迫,他日若能成就主宰,我的女人,你一个就够了。”
“后宫佳丽三千,这样的艳福你真的不艳羡?”付良蒂听得感动颇深,面上却忍不住调侃。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颜如玉柔情缱绻的道,“佳丽三千有何稀罕,都不及你一颦一笑来的弥足珍贵。”
“喂……”付良蒂害羞了,“油嘴滑舌。”
“我这不是油嘴滑舌,而是实实在在的肺腑之言。”颜如玉不依不挠的抬起付良蒂的下巴,重重吻了一记,“良蒂,对我来说,能和你相遇,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你是我颜如玉的全部。”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付良蒂回吻着颜如玉,声音沉淀而哽咽。
“我爱你。”颜如玉扣住付良蒂的后脑勺,化被动为主动,加深这个吻。
“我也爱你。”眼泪滑落,是感到,是欣慰,亦是无奈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