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沟又深又险,还很长,沟底高低不平,阴阴湿湿,蛇虫鼠蚁众多,根本没法行走,只能在半壁中爬行。很艰难,但幸好这里的坡度还不到九十度,石缝小树多得是,还有不少的凹槽可以歇息。这七八里的半山壁却足足花了他们五六个时辰,天上时不时见有飞机在转悠,但都没投弹,这上面的山顶都是光秃秃的,一眼就能看清,那些鬼子的空军自然不肯浪费炸弹。总算攀出来了,山壁尽头下面却是一汪湖水,清洌透明,应该是野狐谷外的那小湖了,梁宇当初未曾划到这边来,也不知离那边有多远。管不了那么多了,去看看再说。
梁宇一声令下,四人便是忙碌起来,斩竹制筏,人多力量大,两条长竹筏很快就做好了,梁宇和山虎再前,卢查小黑在后四人划着两条竹筏贴着山壁一路朝东划去,转了几道弯,那湖面梁宇已感觉到眼熟了,他曾来过这里。天空中还是时不时有飞机掠过,很颇密,鬼子是下足本钱罗。但四人都贴在山壁上,鬼子的飞机都没看见。
梁宇在前,把竹筏划进篙草丛中,这一带的岸边水草极为茂盛,很容易藏身。一路划了下去,不久便来到了野狐谷外的那座光秃秃的尖峰下,这座山峰上凸下凹,水边行动上面根本看不见。贴着山壁一路向前,竹筏划出七八十米,从山上突然间掉下几块碎石,在水面上荡起数圈涟漪。
山上有人!梁宇连忙做了个禁声手势,向卢查和小黑示意。一边把竹筏划进凹槽中,山虎则半跪在竹筏上,端着冲锋枪警戒着。
梁宇轻轻地搅动着手上的竹杆,静静地划向前。前行百米,转弯处却传来了人声,梁宇立即把竹筏撑到山脚的一个凹槽中停了下来,又示意卢查也划了过来。隔着这山脚便是那他当初登上野狐谷的那块平地。想到野狐谷的那段快活时光,他心里隐隐作痛,那里面安葬着二百多个战友啊!不会给鬼子占领了吧?这山脚的水很浅,长满了芦苇,梁宇便折了几十根芦苇插在自己身上,卢查等也有样学样,装扮起来。
梁宇伸脚下去,试了试深浅,便是跳下竹筏,贴着山脚悄悄地摸了过去,那面的声响已经很清晰了,肯定是鬼子发出的鸟语。梁宇伏在芦苇丛中朝前看去,却见三百多米外那岸上两旁站满了一溜鬼子,一路朝野狐谷方向延伸,具体有多少也看不清楚。
不一会从野狐谷方向走出一堆人来,为首的赫然是个少将军衔的家伙,前呼后拥还真有点威风百面的感觉。又有少将,宰不宰?梁宇心跳加快,心思又动了起来。从鬼子们的反应上来看,擒中将割少将已在鬼子们的心中形成了极大的威慑力,无形中也影响了鬼子高层的决策。昨天是成功地割了两个姓濑的少将,今天又撞着一个?割不割啊?难度似乎很大,从这里到那岸边距离远了点,能不能成功地宰掉那家伙还是个问题,再想去割人家的头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事实证明鬼子将军的那些卫兵可都是真材实料的,他两次都给人家到了死亡边缘了。这里的地势虽好,但活动的空间有限,万一遇到一窝擅长爬山的鬼子,他们的安危绝对成问题。而且头顶上的那些鬼子扔手雷的技术不知怎么样?要是凑巧在凹槽前炸了开来,他这边可就够怆。
梁宇左盘右算,感觉胜算太小,只得放开扳机,距离太远,有可能偷鸡不着反倒要蚀把米,还是放弃吧。梁宇恨恨地瞪着那堆鬼子,垂涎欲滴,心痒难熬。他很不甘心,毕竟是个少将,放过他的头实在是可惜。于是他便示意后面三个埋伏好,自己也伏在水草丛中,观察着那堆鬼子的动静,寻找机会。真希望那鬼子能自己游过来呀!
那少将在一群手下的簇拥下,却是对着湖水指手划脚、念念有词,具体讲什么鸟,梁宇当然听不见。只是见着他身边的一干佐尉级军官时不时在鼓鼓掌,似乎这王八蛋是在作词做诗,卖弄,看得梁宇牙痒痒的,都想去扣扳机了。
他心里在琢磨着这家伙的身份,是哪支部队的旅团长。第六师团的?据侦察第六师团是有两个旅团长进了山,不过那模样都不太像这个瘦瘦长长的家伙。那么说这王八蛋应该是第三师团的了,他们好像也派了什么第5旅团的进了山协助谷寿夫修工事,它们的旅团长是叫什么片山里一郎,名字倒是很长,不会就是这王八蛋吧?这家伙在台儿庄打得还很不错,似乎已经晋入到了日本军界名将之列了。真应该请他去和那些牛坂井德太郎、牛岛满等名将的头颅见见头啊梁宇的心又热切起来,继续等待着时机。
十几分钟后,那少将比来划去好一会,又引来阵阵掌声之后,竟然便开始脱衣服了,而且是光秃秃的一丝都不挂。梁宇心里暗骂:“去你奶奶的,附完庸雅,一会就露出了本来面目”心里暗暗高兴,看来这少将似乎起了要游泳的雅兴,想下湖试水了。梁宇立即打起手势,让后边的三人藏身更隐蔽,防止斜对面下湖的鬼子发觉行踪。
那少将刚刚脱完,他身后却有六条白影跳进了湖中,挺欢快地游了起来,但看他们那认真的样子,显然是在探测着湖中的情况。过了一会,那少将便迫不及待地以身试水了,看得出,他的泳技不错,什么狗刨、蛙式,自由泳,卖弄般地使了出来。又引来了岸上的阵阵掌声和欢呼声,一个大嗓门的鬼子叫嚣声隐隐传了过来:“片山阁下果然是加油”
梁宇一动不动地伏在水草中,心道:“原来真是片山里一郎那王八蛋啊。奶奶的,那么喜欢做鱼,老子今天非得钓你的鱼头上来不可!”
陆续下水的小鬼子已有二十八个了,他们像后世那些忠实的跟屁虫一样,在“领导”周围形成了一个保护圈,随时准备应付突发事件。但十几分钟后,或许是这炎热的秋老虎的烤炙,又或许是精神压力太大,在这清凉的湖水中浸泡了一段时间后,那些保镖似乎有点兴奋了,他们连同那片山里一郎都开始疯狂地戏着水,这游那游,时不时还扎上几个猛子,尽情地糟蹋着中国的清凉美丽的湖水。
梁宇是恨得牙痒痒的,最可恨的是那片山里一郎居然不游过这边来,反而朝反方向游着,这叫他怎么打?这条死鱼啊!泳技差劲得很,还要卖弄,居然还有一大批手下为他喝采,简直是岂有此理!梁宇的水性不差,真想潜过去,狠狠拉他的臭脚!
一批光猪鬼子玩水玩得不亦乐乎,但还是没忘记自己的职责,有两个便自觉地游到这边,这山顶虽然有自己友守着,但那边湖岸蒿草浓密,说不定会有吃人鱼游出来,自然得警戒。最主要的是岸草多多,大鱼必然少不了。这两个鬼子身上的肌肤黝黑,一看就是海风吹海浪打惯的,水性着实不差,憋一口气一潜,一抬头间已是几十米。两手稍动,便是一水的白波,绝对是水中的高手。看他们的走向,竟然是朝这芦苇滩游过来。
梁宇心里咒骂:“屁,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竟然就来了。奶奶的,当老子的子弹好玩的吗?”没法子了,他们敢游过来,他只能动扳机了,这地方根本就没处可躲,只能用强了。但是枪声一响,那条“鱼儿”肯定就再不会上钩罗,真是可惜!
两个小鬼子兴高采烈地折腾着湖水,很快就游到梁宇面前四十几米的距离了,搞得梁宇挺紧张的,食指已经把扳机扣得死死的,随时准备射击了。却见一个鬼子突然间便扎了下去,半天不见起来。难道给水草缠了,给鲨鱼啃了?呸,这淡水湖去哪里寻鲨鱼去!
水波一泛,涌起数圈涟漪,那黑乎乎的小鬼子又冒出头来,嘴里嘻哩哗啦的,脚下踩着手,双手却捧着一条三四斤重的大鲩鱼,还活蹦乱跳的,鱼血阵阵,是给那小鬼子生生扣出来的。鱼太大,他有点吃力,另一个鬼子连忙过去帮忙,两人合力把鱼拍晕,然后举着那鱼尸朝着那边大声咋呼起来,引得湖中的数十条光猪尖声厉叫起来,连同“片山大鱼”也争先恐后地朝这边游来
徒手能抓鱼,这小鬼子的水上功夫实在是了得,梁宇几乎要伸出拇指表扬了,最主要的还能把一条大鱼引过来,实在是功得无量。梁宇脑子里就连放了那鬼子一马的想法都有了。鱼儿要上钩了!梁宇轻声吩咐几句,各就各位后,他的冲锋枪便朝外伸出一点
一群光猪拱卫着一条大鱼排成一线,留下一路水痕朝着那死鱼的方向游了过来,远远望去还挺壮观的嘛。那两个鬼子举着死鱼踩着水,依着水势却是一路朝着梁宇这边移动,在三十米外的水面上,那“大鱼”已经游过来了,看那姿势和体能,又不得不让梁宇要伸拇指表扬了,绝对是很标准的,速度也很快,不像是五十上下的人,果然是条好鱼!
有鱼不捞天理难容,趁着“大鱼”在兴味盎然的研究死鱼的时候,梁宇一打手势,率先扣下了扳机,哒哒哒枪声清脆,惊动了湖水的平静,湖中立即血花绽放,白肉浮现山虎和小黑的枪也响了,三枝枪怒吼着向这班污染中国湖的畜牲发泄着愤怒。
梁宇第一时间便把那条大鱼打成了死鱼,一梭子弹全部钉入他的身体中,不怕他能活着。然后再配合着山虎和小黑收拾其他的光猪,真是很过瘾,把那片湖水打得像遭暴雨浇的一样,密集得根本没有躲避的余地。
枪声一响,卢查却是蹦了起来,跳到了一块凸出的实地上,手上准备好的小弓立即射了出去,这可是他从丁谷那里学会的技艺,这回终于用得着了。带着长绳的小箭射出,正好钉在还在水中扑腾的“大鱼”身上,然后卢查双手交替地往回收,把那条“鱼尸”慢慢地朝自己身边拉扯着。
事出突然,鬼子们根本没想到那个旮旯里居然会有人打枪,岸上的鬼子要反击,但那里是个凹槽死角,根本看不见够不着,山上倒有十几个小鬼子,眼见旅团长遇袭,拚命地想去支援,干扰那偷袭的支那人,但那山壁陡峭,慌乱之下,立即有五个鬼子如坐滑梯般跌了下来,正好撞着下面的子弹,还未到水中已通身成了血人。山上的鬼子根本看不见下面的情况,枪是打不着,便是乱扔手雷,但那抛物线弧度太大,都是扔进或者滑进了湖水中,炸得水花乱溅,湿了四人一身,其中不泛有白鳞闪闪,有几枚不长眼的手雷还真的炸死了好几条小鱼
卢查耐着性子,轻拉巧扯,一番努力下,终于把“大鱼”钓了上来,“鱼”是没气了,早死得干干净净了。梁宇打量了下尸体,四十四五岁上下,平头,有点文质彬彬的倾向,身材适中,肌肉健实,保养得蛮不错。只是那死鱼眼太过恶心,他手一挥,山虎立即扑了过来喀嚓了,随便把鱼身往湖里一扔,梁宇立即撑起竹筏贴着山壁往回赶。
山上时不时掉下几个不长眼的鬼子下来,也不知是失足,还是不顾一切地往下跳要救他们旅团长的,小黑可不管他们是不是忠心耿耿,一律就在半空中把他们全部解决掉了。
竹筏划出百米,前面的水路却没有了遮挡,那一道弯应该是在山上的鬼子的枪口下。梁宇估算了一下,那山他是爬过,以他的身手,就是轻装最少也得二十分钟才能到达上方,现在离枪响已过去了十几分钟,很快应该有大批鬼子上山追击的。不过这边都是悬崖峭壁,容不下多人站立。山上警戒的鬼子,按鬼子的习惯应该是一个曹左右,也就是十二三人,刚才失足或英勇的鬼子跌下来的已有九个,那么山上的应该还有三到四个,山上能看见这水面的地方最多能站一个人。他相信上边肯定有一个鬼子在举着枪瞄准着下面。
梁宇立即低声吩咐了几句,脱下军服,突然间朝三米远的一块礁石扔了过去,果然衣服一出,便听砰的一声,那衣服立即穿了个洞,梁宇没有丝毫迟疑,在竹筏上一点,一用力跃了出去,脚尖点上那礁石面,冲锋枪扬了起来,朝着山顶狂扫过去,便听一声响动,山上咕溜溜地滚下一具鬼子的尸体来,砸在水面上,掀起了一层波浪。
梁宇站稳脚跟,见山上已有黄色的身影闪动,他立即用冲锋枪狠狠地封锁住那唯一的通道,扫倒了两个鬼子。卢查三人趁这空档,一齐弃筏插水到了对面,迅速游过了山那边。梁宇又扫了一轮,突然便见山顶上正有一堆冒烟的东西汹涌而来,他吓了一跳,拚着最大的力气一下插进后面的湖水中,迅速沉下湖底,感觉湖水在颤动,气浪压得他很难受,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立即朝山壁那边潜了过去。
浮上水面,他立即和三人拚命地朝前游,现在得跟鬼子抢时间了,上面的这座陡峰虽然很艰险,但也不是不能爬,万一撞着鬼子的爬山高手,到时他们就成了“鱼”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