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降临,结束了白昼的喧嚣,一轮明月取代太阳的炽热,洒下蒙蒙光辉。
石浩天默默站在林玉星的房间,在他身边的,是林玉珏。不过此时的林玉珏似乎并不十分清醒,因为一只大如面盆的蜘蛛正趴在她的背上,两条毛茸茸的蛛腿仅仅扣住她的双肩,上面寸许长的茸毛在夜风中微微摆动,甚至拂过她的面庞,而她却似乎毫无所觉。
“你确信不会伤害到她?”石浩天扶了扶眼镜,低头看了看表,然后望向一旁的林玉珏,或者说,是望向她背上的人面蛛,“她可是我的雇主,我必须确保她的安全。”
“放心,以我四百多年的道行,只要小心点,保护她不受伤害并不难。而且,我还无法化作人性,行动起来很是不便,与你沟通也是麻烦,有她作为中介,我才能更好地与你配合。”林玉珏的声音冰冷响起,侧头望了望石浩天,脸上露出一丝有些僵硬的微笑,“我说过,林家于我有恩,不论是林玉星还是林玉珏的安全,我比你更在意。”
石浩天运转功力,将衣服紧了紧,虽然有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可室内四度的低温还是让他感觉到一丝凉意。“应该是我来配合你才对。毕竟鬼引灯这种传说中的存在我从未接触过,而你,却似乎对它颇为了解。说说你的计划吧。”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计划。所谓鬼灯引路,这鬼引灯出现的目的无非是引着林玉星去某处地方,在这期间,咱们不用做太多的事情,只要保证林玉星不受到伤害,然后跟着就行。等到了目的地,看看那施法的究竟是什么所在,如果可能,最好将其擒下或者毁灭,一旦施术者遭受重创,我想,林玉星身上中的阴邪自然会被驱除。当然,如果事不可为,就由我操控林玉珏的身体,带着林玉星离开,而你只需要稍作拖延便可。在距离下次满月的一个月时间内,咱们还可以从容想对策。”
“只是跟着么?”石浩天皱了皱眉,尽管这方法很是被动,可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是目前为止最好的方法了。毕竟,如果强行留下林玉星的话,对方必然会有所察觉,说不定来个销声匿迹,自己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耗下去。而且,除非出现特别强劲的对手,石浩天还真不是很担心,尽管他进入修炼界只有一年多时间,可修炼的功法却很是不俗,就算身边这修炼了四百多年的人面蛛,比起他来也差得远。
人,在修炼上有着其他大多数物种所不具备的优越性。除非像蛊皇那种极为高端的存在,否则一个修炼数十年的人类就能应付修炼数百年的动物,若是像他一样有着高级功法的话,面对上千年的妖怪也可从容一战。至于昆虫、草木这些更低端的存在,修炼比起一般的动物更加艰难。当然,尽管对自己很有自信,可石浩天依旧小心翼翼。修炼界不比世俗界,没那么法律的条条框框约束,一个不甚可能就得丢掉性命。而对于生命,石浩天极为珍惜,怕死或许是一方面的原因,更主要的是,他要好好活着,等待与自己心中的伴侣相见。“如是,放心吧,我会努力修炼,哪怕几十年,我也等你。你师父说过,修炼可以减缓衰老,延长寿命,到时候我会像年轻人一样,陪着你看遍这锦绣山河,守护着你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灵镜师傅如此年轻,却功力不俗,一定是有过高人指点。只是不知灵镜师傅师承何门何派?”林玉珏的声音打断了石浩天的思绪,“虽然我一直潜修,可对人类世界也有些了解,看你的功夫,不大像以符箓为主的茅山,也不像专修五行的龙虎山,更不是以剑术为重的青城、蜀山,莫非,是出自昆仑?”没等石浩天回答,林玉珏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昆仑所修虽驳杂,但皆以道法为根基,你的功夫有些像道术,也有些像是妖术。修炼界中各大门派我基本都听说过,却判断不出你的师承来历。”
“门规所限,师承不便奉告。”石浩天淡淡地打断人面蛛的猜测。尽管自己实际上并无师门,连师父也没一个,《天妖诀》是如是的师父,那只修为通天的猫妖所赠,并非全本的《司空秘》得自蛊皇,这两者都当不得自己的靠山。所以,石浩天便为自己虚拟出一个保持着神秘的师门,这样也是对自我的保护。毕竟,很少会有人为了他这么个并不十分出名的小人物而去冒得罪一个门派的风险。
“不方便说就算了。”林玉珏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快到凌晨了,灵镜师傅准备好,鬼引灯随时都可能出现。”一边说着,一层黑漆漆的蛛丝仿佛液体般蔓延全身,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林玉珏与人面蛛的身上便像是披了一件黑色长袍,同时向石浩天解释道,“鬼引灯本身不会有太高的灵智,所以,只要将自己用阴寒之气包裹,便可以不被它发现。”
石浩天点了点头,小隐身阵启动,一层淡淡的青芒闪过,石浩天已经凭空消失在人面蛛的视野,只留下一个淡黄色的符箓漂浮在半空,“这符箓便是我的所在位置,放心,鬼物看不到。”
并没有让他们久等,当表针指向凌晨零点的时候,整个天色仿佛蓦然一暗,一盏人头大小的暗红色灯笼凭空出现在窗外,在月光的照耀下,灯笼的后面出现一团看起来有一米多高,很是黯淡的七彩光影。
鬼引灯?石浩天眯起眼睛仔细观看那盏灯笼,对于这种传说中的存在,他也是第一次遇见,心中难免有些好奇。顿时忍不住展开七巧瞳像灯笼后的光影望去。七巧瞳作为一种极为灵异的瞳术,能够看清大多数事物的本质,即便是如是的师父,那只修为通天的猫妖,在没有刻意隐藏之下也会被石浩天看出本体,可是此刻,透过七巧瞳他只能望到一团模糊的黑气,就像是一大团雾,包裹在七彩光影之中,不断变换着形状。
看来这东西果真没有什么灵智,难怪可以很容易地被人利用,石浩天暗想。
灯笼出现之后只是悬浮在窗外轻轻摇晃,足足过了五六分钟之后,才晃晃悠悠向着房间内飘来,正在石浩天与林玉珏都紧张万分的时候,它又在窗口停了下来。在月光的照耀下,原本暗红的灯笼此时已经渐渐变得鲜红,一层层红光像是涟漪一样向着周围扩散,整个房间都被染成了红色。当扩散的红光扫过林玉星的时候,灯笼之后的七彩光影突然一阵急剧颤抖,然后从灯笼中射出一道刺眼的红光,就像手电的光束一样,在灯笼上只是一小点,发散出来却罩住了林玉星全身。
林玉星立刻像一块僵直的木板一样急速抖动起来,震得床垫啪啪作响,随着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他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直直立在地上,在红色的光芒中身子开始扭曲,就像是橡皮泥捏成的玩偶一样,手脚慢慢拉长,整个身体被压扁到不足一半的厚度,按照常理,一个人若是变形到这种状态,肯定是无法存活,可林玉星却似乎没有感觉到丁点痛楚,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只是此刻他的脸已经严重扭曲,那抹微笑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诡异的狰狞。
像是没有重量一样,林玉星的身子轻轻从地上飘起,半悬在空中,向着灯笼的方向飘了过去,而随着他距离灯笼越来越近,他的身体竟然诡异地越来越小,当他接近灯笼的时候,竟然缩小到与灯笼相仿的高度,扁平的身体正好从窗外细密的金属栅栏中穿过。
“不好,快跟上他!”林玉珏显然没想到林玉星竟然会从金属栅栏中穿过去,急忙抬手间将一截蛛丝站在他的身上,同时急速朝房门冲去。正常人绝对无法像林玉星那样穿出窗户,她只能选择从房门绕到外面。
“明月如虹,暗夜司空,我身如影,穿梭苍穹。”石浩天口中喃喃,双手掐诀,整个人如同一团雾气一样从栅栏穿过。
此时,缩小的林玉星就像一张人形纸片紧紧贴在灯笼之上,衣摆上有一小截蛛丝轻轻摇晃,他的手腕处有一圈细微的红线缠绕,却看不到丝毫线头。
“镜分阴阳,如影随形。”石浩天从怀中摸出一面样子与昨天放在林玉星身边的一模一样的铜镜,一指点在上面,顿时铜镜散出蒙蒙青光漂浮在他面前。“有这阴阳镜在,只要你不跑到万里之外,我就能轻易找到你。”石浩天看着悬浮在半空正向远处飘去的灯笼,松开扣住栅栏的左手,轻飘飘落到地面之上,此时,林玉珏也已经赶了过来。
“追!”两人互望一眼,然后立刻展开身形向着灯笼飘去的方向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