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凡战,所谓守者,知己者也。知己有未可胜之理,我且固守,待敌可破之时,则出兵以攻之,无有不胜。法曰:“知不可胜,则守。”
汉景帝(1)时,吴楚七国反(2),以周亚夫(3)为太尉,东击吴楚七国。因自请于上曰:“楚兵剽轻(4),难以争锋,愿以梁委之,绝其食道,乃可制也。”上许之。亚夫至,会兵荥阳。吴方攻梁,梁急,请救于亚夫。亚夫率兵东北走昌邑,坚壁而守。梁王使使请亚夫,亚夫守便宜,不往救。梁上书于景帝,帝诏亚夫救梁,亚夫不奉诏。坚壁不出,而使弓高侯(5)等将轻骑,绝吴楚兵后食道。吴楚兵乏粮,饥欲退,数挑战,终不出。夜,亚夫军中惊乱,自相攻击,至于帐下,亚夫坚卧不起。顷之,自定。吴奔壁东南陬(6),亚夫使备西北。已而,吴兵果奔西北,不得入。吴楚兵饥,乃引兵退。亚夫出精兵追击,大破之。吴王濞弃其军,与壮士数千人亡走,保于江南丹徒。汉兵因乘胜追击,尽获之,降其郡县。亚夫下令曰:“有得吴王者,赏千金。”月余,越人斩首以告。凡相攻守三月,而吴楚悉平。
【注释】
(1)汉景帝:即西汉皇帝刘启。他在位时,继续推行文帝的“与民休息”政策,并进行“削藩”,平定了吴、楚等7诸侯国的叛乱。旧史家将他与文帝并提,称为“文景之治”。
(2)吴楚七国反:指汉景帝前元三年(公元前154年),吴王刘濞联合楚王刘戊、赵王刘遂、胶东王刘雄渠、胶西王刘卯、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等,以诛晁错为名,发动叛乱。后为中央政府先后平定。
(3)周亚夫:西汉名将。汉初大将周勃之子。初封条侯,文帝时,他受命驻军细柳(今陕西咸阳西南),在防御匈奴贵族进攻的斗争中,军功卓著,治军严整。景帝时,因率军平定吴楚7国叛乱有功,升任丞相。
(4)剽轻:谓勇猛轻捷。
(5)弓高侯:即韩王信之子颓当。汉文帝十四年(公元前166年),颓当自匈奴归汉,被封为弓高侯。弓高,县名,在今河北阜城南。
(6)陬:角落也。
【译文】
战争中所说的防守,是出于了解自己的情况。知道自己的力量一时不能战胜对方,就应当固守,等到有了打败对方的时机,再出兵进攻,这样没有不胜的。兵书上说:“知道自己不能取胜就要固守。”
西汉景帝三年,吴楚等7国叛乱。汉景帝派太尉周亚夫率军东进,攻打吴楚等7国叛军。行前,周亚夫向汉景帝请求说:“楚兵剽悍轻捷,难与他们正面交锋。我想暂时把梁国舍弃给他们,然后断绝他们的粮道,这样才能战胜敌人。”景帝答应了。周亚夫领兵启程后,聚兵荥阳。这时吴楚联军正攻打梁国,梁国危急,请求周亚夫援救。周亚夫坚持原定作战方略,领兵向东北进发。在昌邑深沟高垒进行防守。梁孝王几次派使者请周亚夫援救,周亚夫自作主张,不发兵相救。梁孝王为此事上书景帝,景帝下诏命周亚夫救援梁国。周亚夫没有执行诏命,仍坚守营垒不出战,派弓高侯等将率领轻骑,绕到吴楚联军的后面,断绝其粮道。吴楚军中缺粮,意欲撤退。他们多次挑战,周亚夫命令军队不得出战。一天夜晚,周亚夫军队中惊慌骚乱,士兵们自相攻击,竟至周亚夫帐下,周亚夫镇定自如,高卧不起,不一会变乱就自行平定了。吴楚联军又采用“声东击西”的办法,作出直奔周亚夫军营东南角的样子。周亚夫识破了敌人的用心,命令加强军营西北部的守备。不久,吴楚军队果然来攻军营的西北角,但未能攻入。吴楚因军中缺粮,只好撤兵退却。周亚夫派精兵追击,大败敌军。吴王刘濞舍弃了他的大队人马,只带数千壮士逃走,逃到江南的丹徒进行防守。汉兵乘胜追击,俘虏了吴国全军,降服吴国所属的郡县。周亚夫下令道:“能抓到吴王的人赏千金。”仅一个多月的时间,越人来报已将吴王斩首。周亚夫与吴楚军队之间攻守7个月,吴楚的叛乱全部被平定。
【心得】
本篇主要阐述采取防御方式作战的谋略思想。刘伯温认为,采取防御作战,是以“知己”为基本条件,亦即在知道自己力量尚未达到战胜敌人的时候,要采取防御方式以消耗、疲惫敌人,待敌人有可能被打败的时候,再“出兵以攻之”,没有不胜利的。从双方力量对比的角度出发,能攻则攻,不能攻则守。易言之,必须依据不同情况,采取不同作战方式及根据事态的发展变化而适时转换作战方式,以符合战争实际情况和作战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