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给孩子一个表面完整的“家”,羊囡再一次在难以割舍的“母爱”面前屈服了。
她虽未与阿丘办理复婚手续,但三口之家又生活在一起,并把家安在省城。
二人磕磕绊绊又几年,孩子上学了。
2007年,这年的秋天。
羊囡去外地出差。临走时特意送孩子到他的爷爷奶奶家,把孩子的生活和学习托付给他们照顾。
原计划出去一个星期,孰料第三天公司下属来电话,要她马上回去;说是有一笔大生意,人家必须等她亲自来处理。她便买了回程机票,匆匆赶回。
回到省城,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细雨霏霏,天色漆黑。霓虹灯的斑斓色彩照射在晶莹的雨点上,雨点遂成斑斓。
她所居住的小区附近这条街,具有人工的高贵气息。林林总总的店铺和夜总会,争相辉映。世俗的眼光,偏爱这里的浮华,人们都习惯来这里寻找浪漫的消遣或消费的乐趣。
路上行人稀少,只有对对情侣,手撑雨伞在细雨中漫步。而她,尽管有些饥饿,却忘记在眼前这家“不夜餐厅”里吃些东西,一心只想赶紧回家。
上楼,合上雨伞,甩掉雨水,房门被她打开。
“哟!……”突闻一声尖利的叫声。
眼前的一幕使羊囡愕住了。室内,床上,蜷缩着一对赤果的男女。那陌生的女人睁大一双受惊的眼,双手捂在嘴上。那呆若木鸡的男人,她却很熟悉,自然是阿丘。
此刻,她只觉自己头脑发胀,又似怒火中烧。
她想大声喊叫,甚至破口大骂,但她没有这样做,因为她不会。
她想冲过去与他,或是与她拼命,但她没有这么做,因为她觉得不值。
“好!你真是好样的,竟然领到家里来了!”她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阿丘似乎还想解释什么。
“你?够了,你什么也不要再说了!”羊囡道。
“我……”那个女人用被子遮住自己,不知要说什么。
“你也什么都不要说,这是上苍对我软弱的惩罚,你赶紧穿上衣服,哪里来的还回哪里去!”羊囡道。
看着那个女人穿上衣服,灰溜溜地离开,并渐渐远去,羊囡也“嘭”地摔上门,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她又来到那家“不夜餐厅”,她看到了酒。
现实是残酷的东西,她愿意走入虚幻的世界。
“如果酒可以教我忘掉一切不快,又何妨麻醉自己?”她自语道。
理智是个跛行者,迷失于乱世的浓雾中,莫知所从。既然早已失去春天,便不妨投入感情的湖泊自尽。
“服务员,我要酒!”她说。
一杯,两杯,三杯。
偷情者在伊甸园的禁果树上狂笑,神情之嚣张,一若在黑暗中窃去她的心灯。
一杯,两杯,三杯。
她不觉得孤独了,仿佛在遥远的地方遇到久别重逢的知音。酒是好东西,没有谁能够像酒那样了解她;酒是一种证明,它使她确信自己还存在。
一杯,两杯,三杯。
地板与天花板调换了位置,无数只眼睛在墙壁上排成了一幅图案。在偷灯者的笑声里,眼前出现齐舞的无数金星。
她渐渐失去知觉……
当她醒来时,窗槛上摆着一只花瓶,瓶里插着一束盛开的玫瑰花。那束花,在晨风中,懒洋洋地摇曳着。
头隐隐在痛,她想,“如果不是醉了,我是不会忘记关窗的。”
室外阳光极好。有顽童在嬉戏。
思想极凌乱,犹如劲风中的骤雨,纷纷落在大海里,消失后又来,来了又消失。“此前我在哪里?”记忆犹如磨砂玻璃,依稀有些轮廓。极力搜索,才想起曾在“不夜餐厅”喝酒。除此之外,全不清晰,那不堪的画面,似真又似梦……
“多么荒唐的梦,多么荒唐的现实,我是一个荒唐的人。否则,这一切荒唐事咋就都让我赶上了呢?”她暗忖,“那么,是谁送我回来的呢?”
厨房里似有炊具碰撞的声响。“好些了吗?”有人伴着这些响动在问话,她听出是喜羊羊的声音。
于是,她想起身。
“不要动,我来了。”话音刚落,喜羊羊就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碗,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轻轻叹息道:“唉!一个从未喝过酒的女人,昨夜竟然喝下一瓶白酒,整整昏迷了一夜,真把我吓坏了。快!再把这碗醒酒汤喝下去。”
羊囡接过汤碗,诧异道:“你何时来的?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喜羊羊展颜一笑道:“说来也凑巧,我变化后自称是你的表姐,到你的公司去看望你,才知你出差了,又听说你今晚之前有急事要赶回来处理。本想晚上再来你家找你,正要走时,恰好遇上那位贵人,据说你提前回来就是要和他谈的。他自我介绍说认识你,这次是特意来为你进行一项智力投资,想和你一起合作在北京做一笔大生意;于是,我就和他交谈了许久。通过交谈,感觉此人有真才实学,人也很可靠,是个可以合作的对象。”
羊囡若有所思,道:“哦,我接到下属电话时,只说有一笔事关企业长足发展的大生意要我回来亲自面谈,我曾问过是什么人,下属说人家不让说,原来此人竟然认识我?那么请你告诉我他是谁好吗?现在哪里?”
“你看那里……”喜羊羊指了指窗槛,“那束玫瑰就是他送给你的。本来他是打算要等你到今天的,但北京那边临时有事,他就连夜赶回去了。不过,他临走时说了,合作这笔生意非你莫属,让我把这束花转交给你,并约你到北京去实地考察这个项目。唉!谁承想,晚上我来你家,你家却空无一人,幸亏我在那家‘不夜餐厅’发现了你……”
“喜羊羊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他是谁呢!”
“这个嘛……嘻嘻!他也嘱咐我了,先不要我告诉你他是谁,届时他会到北京机场去接你。为保险起见,我也会陪你一起去,见了面你就知道是谁了。”
在喜羊羊的极力撮合下,羊囡决定去北京考察。
临行前,她约见了阿丘。
自从那晚自己的丑行曝了光,阿丘当即离开家,这几天始终没有回来。见羊囡约他,暗自寻思正好是个下台阶的机会,便如约而至。
“瓷房子”咖啡厅。正如其名,环境幽静典雅,光洁而怕碰,。
屋角的空间,桌子上放着一瓶忧郁和一盒烟雾。
阿丘点燃了一只,吸了一口,注视着羊囡的一举一动,思想在烟圈里捉迷藏。
羊囡沉吟良久,满腹感慨,却不知从何说起。给阿丘递过一只酒杯并斟满,只是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唉……”
阿丘则猜不透羊囡的心思。于是,两人相视无语,两杯干红之间,开始了藕丝的缠。
阿丘只得率先打破沉默,道:“不必唉声叹气,你约我出来,一定是有话和我说,干脆就直说吧。”
羊囡呷了一口干红,道:“好吧。那么你觉得,就你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过下去吗?”
阿丘怔忡道:“你……你的意思是……”
羊囡缓缓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我之间的感情已经形同路人,能否过得下去恐怕已经不是个问题,所以就算是我替你回答了。我们之所以维系到今天,不过也是为了给孩子一个表面完整的家,这点你承认吗?”
阿丘嗫嚅道:“这……也算是这样吧。”
羊囡斩钉截铁道:“那好!鉴于你我的现状,我们必须分开,我从此不会再过问你的所作所为。此外,孩子已经上学,为了孩子的学习和日后的健康成长,绝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不良的心理影响;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依然尽各自的义务。好吗?”
“你说的尽各自的义务具体怎么讲?”
“就是说,孩子将一天天大起来,就无所谓监护权归谁所有了。在这个问题上,你永远是他的父亲,我永远是他的母亲,他随时愿意到哪边住就到哪边住,你我不要互相拆台,而是互相补台,努力让他在两边都能体会到家庭的温暖。至于在感情生活问题上,其实你我早已离婚,何必还让恶劣的家庭氛围影响着他呢?要想继续给孩子维系一个表面和谐的‘家’,我们必须分开,今后你是你,我是我,你我互不干涉,这样你以后也省得难受了。”
“这……”阿丘对这一说法原本不很情愿,但一想到自己的行为也将因此不受任何羁绊,便应允下来,“好吧,就照你说的办吧。”
几天后,羊囡在喜羊羊的陪同下,乘飞机来到北京。
北京机场,有人来接站,但羊囡并不认识此人。
来人自我介绍道:“我是受老板委托来接二位的,是他的办公室主任,姓吴。真的很对不起!最初老板是准备来亲迎二位的,只因临时有事,不方便前来,这……还请二位见谅。”
羊囡正待问话,被喜羊羊抢先发话;“这好说,谁接都一样,但不知此行你们是如何为我们安排的,我们何时才能见到老板呢?”
“这不急,其实只是需要你们来北京实地看一下,已经没有多少繁文缛节要谈了,因为一切手续老板都已经替你们办好了,只等你们确认呢!”吴主任说着,把她俩领到一辆宝马车旁,拉开车门,“请上车吧,先去你们下榻的地方。”
下榻的地方,是一家五星级酒店。
房间早已预定好,吴主任径直把她们送到卧房。
甫一坐定,吴主任就开始向她俩汇报合作的相关事宜。
原来,他的老板是从一个国家级事业单位下海经商的。因自己手里握有一项高科技专利,又不愿肥水流入他人田,便打算自己做这个产品;可他的摊子已经太大了,分公司子公司已发展到全国各地,实在忙不过来,便决定把这一专利项目让给羊囡做。
说到这里,吴主任补充道:“经上下打点,相关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资金也已到账;但由于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是羊女士,所以还需羊女士本人来确认,并亲自补齐一些手续。此外,关于羊女士孩子上学问题,老板也在北京给他安排了一所高档寄宿学校……”
吴主任仍在滔滔不绝地说着,羊囡愈发听得如坠五里雾中,这一切一切的好事,哪里像是“合作”呀?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她拦住了吴主任的话头,道:“吴主任,且慢,我有些听糊涂了,你们老板为何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嘛……哈哈!恕我无法回答,这好像属于你和老板之间的私事吧,我岂会有权过问呢?”
“那么,我必须要先见到你们老板,然后再说这些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