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那个相逢于龙的天空的约定
对于三个从小长大的少年少女来说，嫉妒这种情绪真的很遥远。至少现在雷特与缪斯围在亚铃身边时所流露出来的笑容，真诚，纯洁，没含有一丁点杂质。
埃尔伦老人缓缓开口：“亚铃，你既然能做到魔力外放了，要进行初级考核吗？”
“亚铃——”雷特有些兴奋地推了推她肩膀。
亚铃转过头去凝视了他一眼，然后缓缓低头，对镇长老人恭敬道：“不了，老镇长。我暂时还没有想进行初级考核的想法。”
“喂！亚铃——”老人没有说话，倒是雷特先叫上了。可他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就被亚铃狠狠瞪了一眼，叫道：“闭嘴！”
习惯了亚铃淫威的雷特赶紧捂住嘴巴，模样局促。
“哈哈哈，没出息。”缪斯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雷特的机会，在一旁嘲笑。
“你也闭嘴。”亚铃毫不客气地连缪斯也一起批判，这次到雷特狠狠给缪斯比了一个鄙视的手势。
亚铃冲老镇长致歉道：“对不起老镇长。”
老镇长轻轻摆手，说：“无需道歉。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力，而且等级并不能决定一切。那只不过是一丁点成绩而已，沃尔特镇，最不缺乏的就是成绩。”
“感谢您的理解。”亚铃微笑。
“对于你们，我一直很放心。我相信你们都会走上一条自己选择的道路。可是那个孩子……”
老镇长转头，面对一个方向，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望去。
雷特才发现那里有个身影。
是个失落的少年。
背影萧索、落寞。
望着那个背影，雷特猛然想起在一本书上看到的那么一首小诗：
小诗以：“我冷，我孤单”开头，
以：“世界这么大，为什么就我一个人。”结尾。
寥寥的几句，却曾让雷特深受震撼。
这时候的这个少年，就像那一首孤单的小诗，那背影看得让雷特，心里难受。
“阿尔克斯……”雷特抿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已经想象到了，那个少年的悲伤。
缪斯轻声问道：“老镇长，阿尔克斯他……”没有说完，欲言又止。
老镇长却明白他想要问的，点点头，说道：“是的，他没有通过。这是沃尔特镇一百多年来的首例，这个孩子，很伤心吧。或许连他自己都觉得本身是个耻辱。在外面的世界里，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他在这战士之乡出生，是不是从他出生那时候起，就被套上了无言的枷锁？”
老镇长继续说着：“力量的有与无，强大与弱小，我们并不介意。每个沃尔特人都不会对他有偏见。难道没有力量，就不是我们沃尔特镇的孩子了吗？不是！阿尔克斯他从小就感觉不到魔力的存在，没办法修炼武技，也感应不到元素粒子。但他是我们沃尔特镇的孩子，所以我们一直小心翼翼地唯恐触动他那脆弱的心灵。或许，也正是因为我们在对待他的时候太过于小心了，才使得他以为我们在同情他、怜悯他。不不不，不是那样的，我们只是想让他好好的过上自己的生活，不必去背负那些所谓的荣耀光环。”
“可是这一次……一百多年来战士之乡唯一一个不能通过见习等级考核的人，这个打击……他恐怕会难以承受。”
老人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可见他对于那个叫“阿尔克斯”的少年真的很关心。
雷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眼神坚毅地说道：“阿尔克斯并不脆弱，他不是一个会被困难打倒的人。”
“是的，我知道那是个坚强的孩子。可是……”老镇长抬头，似乎在仰望碧蓝的天空，喃喃道：“性格坚强，不等于本心坚毅。这个世界，有些东西比困难更可怕。”
“嗯？”雷特疑惑。
然而老镇长却不想再多说，摆摆手，说道：“没什么，你们已经通过了见习考核，这徽章拿着吧。”说着，他从旁边的一个小篮子里找出三枚黑铁制的徽章。
黑铁徽章上分别雕刻着：长剑、弓箭与匕首，分别代表着战士职业中的剑士，以及弓箭手与刺客，这是王朝官方认可的职业等级凭证，徽章还烙印有各职业协会施加的防伪标识，是不可能轻易仿造的象征。其中等级徽章按照不同制作材料而分成：黑铁，青铜，白银，黄金与白金五个等级，分别对应着职业评定中的：见习、初级、中级、高级与特级。
老人将徽章递到三人的手中后，就指了指阿尔克斯的背影，说道：“找他聊聊吧。在孤单的时候，朋友最能温暖心扉。”
雷特、亚铃与缪斯，弯腰致敬，退去。
那个背影，还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何一动不动的，像是着了魔。
那么的孤单与寂寞，现在明明是春天啊，为何会在他的背影中，看出秋天的萧索？
“阿尔克斯！”缪斯扯着嗓门大喊了一声。
然后他们就发现那个背影轻轻震动了一下，接着，所有的孤单、落寞还有萧索，所有的负面情绪在一瞬间都消失殆尽，仿佛融进了这个少年的骨髓里，外人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雷特抿着嘴唇，心里不是滋味。那个家伙，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直把背上藏在心里，从不肯哪哀愁拿出来让外人替他分担一下。
少年转过头，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就像春天里的阳光，温暖还有柔和。
看着那张微笑着的英俊脸庞，雷特的心中涌起一种不知道该怎样去言明的悲伤。如果说与阿尔克斯的关系，缪斯只能说是朋友，亚铃是好朋友，而雷特，则是真正的把他当作亲人去对待的。
兄长，甚至可以说是父亲。这个明明只比他大三岁的少年，在他最孤单最无助的时候，向他伸出了手。如果不是阿尔克斯，或许雷特早死在了十年之前。
那时一份，怎么样都无法还清的恩情。
越靠近他，雷特的神情就无法把持住，流露出哀伤。终于来到了他的身前，雷特已经低下头，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阿尔克斯脸色平静地一把按在雷特的头上，强行把他的脸给抬起来。那张脸上，泪眼模糊。阿尔克斯微笑着，胡乱地把雷特眼眶中的泪水抹去，轻声道：“呦，雷特，你三年前不就和我说过了吗？你将再也不会哭泣。你食言了呢！”
雷特咬着嘴唇，哽咽道：“可是……阿尔克斯！”
“没有可是。”阿尔克斯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身为一个战士，可以流血，但请不要流下泪水，我们手中的剑，还要保护我们挚爱的人，所以哪怕再大的悲伤，也不要让自己沾染上一丝软弱。被泪水浸泡过的剑，是会生锈的。”
“可是……我忍不住。”泪水又忍不住夺眶而出，悲伤这种东西，哪能说憋住就能憋住的？
“亚铃说得对，你真是个傻瓜。是我没有通过而已，又不是你。”阿尔克斯再也不能保持淡然的微笑，而是露出浓郁的哀伤。
“我宁愿是我！”抬起头，雷特凝望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眸，再不复以往的清澈，而是一种血丝密布的浑浊。看着那双眼睛，难以抑制的悲伤又涌上心头。
不是任何人都懂得，那种宁愿自己千疮百孔，也不愿他或她受到一丝伤害的感情。
“你的梦想，你一直以来的坚持……阿尔克斯……我真的……真的……”雷特沙哑地叫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没有比他更清楚眼前这个人为了那些坚持与梦想，付出了多少。
当所有的付出都得不到哪怕一丁点的回报时，生活是不是会就此陷入绝望的深渊？
“啪。”阿尔克斯一巴掌拍在雷特的额头上，声音清脆响亮，然后他猛地挽住雷特的脖子，大笑道：“别开玩笑了，我阿尔克斯怎么可能会被这样子的困难所击倒？”
“我知道。阿尔克斯是绝对不会被困难所击倒的，可是……”雷特哽咽。
“我说过的吧。”阿尔克斯拍打着雷特的后背，说道：“没有可是！我的坚强，你们知道。但是你们不知道它有多硬。我的坚强，可是比黎明之剑徽章，还要硬上三分呢。”
揉着雷特的头发，阿尔克斯转过头，望向亚铃，点头轻声道：“亚铃，这家伙，我这个弟弟，就拜托给你了。”
“啊？什么意思？”亚铃茫然。
可是阿尔克斯没有回答，而是面朝雷特微笑道：“雷特，我的兄弟。我终究不可能看着你成长到成为伟大战士的一天。所以，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坚强，勇敢，还有努力的往前冲。”
“阿尔克斯！”雷特霍然抬头，盯着他叫道：“你要去哪里？”
阿尔克斯抬头，仰望天空。或许是遗传，在一份王朝的无聊调查稿里显示，几乎所有的沃尔特镇人都喜欢仰望天空。
阿尔克斯轻轻说道：“我的梦想，就是成为最强的战士，让沃尔特镇以我为荣。既然如今的我，已经当不上一名战士了，那么我只能去寻找另一条路，一条能让我的名字，响彻整个斯图亚特的路。我的梦想，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放弃？”
“所以你要走是吗？”雷特望着他。
阿尔克斯点头：“我们不可能在原地踏步，就连你，也终将远行。沃尔特镇的古训中，每一个人沃尔特人都需要去外面的世界走一遭，哪怕不能被这个世界铭记，也要去铭记这个世界。”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雷特问。
“今天！”
太急，让雷特有些不知所措。
阿尔克斯继续说道：“我可不想去铭记这个世界，我的梦想，是让这个世界铭记我的名字。我要在这个天空，刻下属于我的痕迹。”
刚刚压下了哀伤，又泛起离别的苦涩。雷特突然抱住阿尔克斯，喃喃道：“阿尔克斯，我们约定好吗？让我们一起去征服，那个……龙的天空！”
“是吗？我差点都忘记了呢。雷特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前往那一片天空，喊上一句：这是我的天空呢！”阿尔克斯笑着。
然后他伸出一个拳头，放到雷特的面前。
雷特出现一瞬间的茫然，瞬间茫然后是一阵欣喜。
他带着泪水笑着，也伸出一个拳头。
“砰！”
两个拳头碰撞了。
阿尔克斯笑道：“那么，我们约定，相逢于那个龙的天空。小子，不要让我在那里等太久哦。”
“原句奉还。”雷特擦去眼睛的泪痕，咧嘴而笑。
“走了！”阿尔克斯转身，在那一刻背影决绝。
那个背影走出了挺远，雷特只是呆呆地望着。
自己一直以来最敬爱的兄长，要远行了。
自己呢？
“阿尔克斯！”雷特突然高声喊了一句。
那个背影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似乎就如同他选择的未来一样，容不得他有片刻的退步与停驻。他只是抬起了一只手，摇了摇。
那是最后的告别了吗？
不！
怎么可能！
那只是各自的开始罢了！雷特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自己变得精神些。然后他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在自己的左手掌上。
“我们终会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