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有伏兵!”走在前方的护卫队长心头一紧,看那密密麻麻的情形,人数应该不少,这可如何是好?
“咦,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柳逸白睁大眼睛,挑起眉毛颇为赞赏,“不愧是‘鬼将’的第一手下,这追踪术玩得不错哈!”
“那是当然了!你可别小看他们,‘影杀双魅’可是珈蓝大军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啊!当年要不是青山叔叔攻下城关逼得他们不得不提前撤回援救,那困在山谷的十万大军差不多就要被他们率领的七千精锐逼死啦!”柳逸菲命仙鹤停在bai虎旁边,望着越逼越近的军队侃侃而谈,丝毫没有半点危机感,“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怎么只有南桑姐姐?那个小帅的冥哥哥竟然没跟她一起来?”
“哎,父皇不就是抢了他们几车火灰嘛,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千里迢迢跑来也不嫌累……”
柳木原冷冷哼了声,只怕他们不单是为了讨债,南清风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么?
诚然,望月的战力不及珈蓝,但若用得好却也不一定必败无疑。南清风坐山观虎斗,最期待的倒不是两败俱伤,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足之虫亦是死而不僵,倘若要他一下子收拾两个大国,怕还没那个胃可以撑得下。
所以,望月最好的结局就是战败亡国,先让珈蓝嚼一嚼那块硬邦邦的牛筋,等嚼得差不多了那么就凭内耗也要了珈蓝半口气,剩下的那半口气正好成为凤夜的盘中美餐。
亏望月还傻傻地期望与之结盟,却不知这个准盟友是最希望他覆灭的那一位。
前方望月与珈蓝打得火热,凤夜不会这么不知趣地横插一脚,但后方搞些什么把戏可就看自己喜欢了。能够不动声色地切断援手,伪装成珈蓝所为,再在表面上意思意思给一些援助,那就不用担心望月在狗急跳墙的时候会反咬自己一口了。
南清风的算盘打得噼噼啪啪响,明眼人并不是看不出来,而是看出来也奈何不了。局势所趋,望月不可能回过头来砍凤夜一刀,珈蓝若要与之对峙,则还隔着一道天堑,伸不了那么长的手。
“嘿,那些人竟然打着景叔叔的旗号,还穿着珈蓝的战铠?真是阴险啊好阴险!”柳逸白笑嘻嘻地叹了一句。
柳逸菲闻言微皱蛾眉,嫩白的额头起了细细地小纹,抱着仙鹤的脖子不悦道:“这么说来桑姐姐是准备把我们一网打尽了?哎,为什么来的不是冥哥哥?”
“呵呵,怎么没有来,你看后面……”柳逸白伸手朝后点了点,只见漫山遍野布满了弓箭手,南冥蝙蝠似的挂在树枝上玩着带火星的箭矢。
“呀,我还以为他是从那边冒出来的呢!”柳逸菲伸手指向西北方的烫金落日,奇怪道,“刚才我在天上的时候好像看到有一波人朝这边赶来呢,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到?”
“管不了那么多啦!小菲,我们上吧。”柳逸白坐直身体,从背囊里掏出一面花边小鼓,架在bai虎的脖子上咚咚咚敲了起来。
“好!”柳逸菲弯了弯她那可爱又迷人的大眼睛,从袖中取出一支短笛,吹得那叫一个欢快。
不懂音律的人听了,大抵会以为前方来了一队迎娶送嫁的花轿队伍;稍懂音律的人听人,大抵会惊叹此曲的空灵曼妙;而精通音律的人听了,却会突然惊慌色变——那一个个不着边际的声调,最是驱禽入魔驱兽成狂驱人发疯!
柳逸白和柳逸菲小心地控制着调子,将其抑制在一个阶度保护人脑免受摧残,不到最后关头,他们是不允许吹奏那个曲子的,虽然他们一直都很想尝试一下……
落日流金寒风四起,枯草一片一片倒下又立起,空中啸着狂风的气息,裹挟着漫天的黄沙。
滚油般逼近的军队斥满了萧杀的冷寂,却突然感受到脚下一波波狂乱地震动,天地瞬间变色,成千上万的飞禽走兽如同潮水纷沓而来,蛮横地扫向这片荒芜枯寂的山谷。野兽粗重的喘息迫近耳际,凶禽凄厉的悲鸣盘旋在头顶之上,转眼间这片荒凉之地俨然已成禽兽的决斗场,气氛在一刹那崩裂。
“啊……啊……”龙雅的技师们顿然傻眼,愣愣地望着这种匪夷所思的激烈场面说不出话来,甚至连那灵巧的脑子也无法继续旋转,只能张着嘴发出一个一个单音字节。
队伍中的马屁开始双腿打颤,几欲瘫倒。护卫军一个个面色凝重,或战或逃的架势做在哪里却迈不出下一步。
山坡上的一千弓箭手齐齐箭在弦上,拉得极紧极死,却顿着没有发出去。
持枪握戟的手举在半空,因为太过震惊而没有挥下去。
场面一下子仿若定格一般,只剩无数的禽兽在呼喊撕扯咆哮奔腾,几欲摧毁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与物。
柳逸白加快击打的频率,柳逸菲吹得更为殷切,那漫天漫地的禽兽却突然停了下来,整齐划一的动作让人不得不叹为观止,无法置信。
“嗤——”流星般的火矢穿过密不可透的鸟群,溅落了无数滴血水,数十只飞禽陡然扑腾着坠落下去。众军士这才恍然醒悟般开始挥刃斩杀,鸟羽,兽毛,热血……泼洒着把四周化为无尽的地狱,侩子手在酷厉而疯狂地行刑。
音调渐渐放缓放缓,淡如清风,断断续续几乎不能听见。
凶禽猛兽却在片刻间又一次爆发,张牙舞爪嘶咬冲撞,被冲落下马的兵士瞬间被群扑上来的野兽啃了个一干二净,连片衣角也不曾留下。飞禽凄鸣着俯冲而下,利箭般射向弓箭手的眼睛,血污与黑暗铺天盖地席卷了视野……
柳木原白衣纷飞浮在飞禽之上,百步外是化伞为兵的少女南桑和挑着死神镰刀的少年南冥——凤夜附属国凤鸣小国的郡主和准驸马,九州大陆上如雷贯耳的操偶术士南魔之爱徒——这是莫如月最新才得到情报。
所以说,那七千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铁血将士,其实都是半死的活人偶!
没有情感,没有伤痛,只是一架惟有死透了才会停下的战斗机,就算失去四肢,也要用牙齿狠狠地咬下一口血肉!
野兽悲鸣,飞禽乱舞,天地间哀鸿遍野。
柳逸白脸上冒出细细的汗水,柳逸菲的红唇被咬得泛白,对方是横扫九州的铁血军团,而自己再多也才上了十次战场……场面已然脱离了他们的控制,这场征战注定艰难万状。
“装甲,发射!”
稚嫩而坚毅的声音陡然凌跃苍天,伫立在天边如血的夕阳之巅。
震山荡谷的马蹄声轰然而至,似能踏平这高低起伏的山峦,一骑彪悍烈马凶猛的冲刺在最前沿,却陡然拉直缰绳长啸在悬崖之边。
十余丈高的险壁上缓缓推行出数十台笨重而伟岸的大炮,贴在草皮上齐齐朝下对准炮口。
“砰——砰——砰——”
十炮齐发,兽狂禽癫,炮火席卷黄土,飞沙扬满碧空,悲壮与惨烈在断断续续愈见迟缓的音调中见证了彼此,讴歌了彼此,诅咒了彼此……
“呐,小白,那个是我们的弟弟吧?”
“嗯,他可真小啊,看上去只剩下一个黑点点了。”
而在半山腰,一袭冰白的雪衣与两道漆黑的幽光疯狂缠斗,兵器交鸣声传出千里之远,酷绝的杀气劈断了峭壁上的岩块,碎石滚滚坠落。刀光剑影,紫光青霞,山体在瞬间崩塌,垮下一个偌大的缺口,如同巨鳄张开的血盆大口。
百招之后,柳木原终因耗损心气而落入下风,被桑冥二人步步逼退。
却突闻崖上赤剑长鸣,一袭宽大绣袍乘风而下,迅如游蛇。
“影杀双魅,别来无恙!”
秋水居子挑剑轻笑,俏若桃李,强大的劲风刺在兵器上,逼得两人连连后退数步。
“撤!”桑冥二人见大势已去,于空中对击一掌疾速分开,瞬间便隐入山林消失不见。而他们带来的两千人偶精锐也在他们撤退的同时迅速撤离,鬼魅的身形连野兽飞禽也来不及阻挠。
轻缓的曲调随之急剧上升,山间禽兽呜咽着离开战场,带着满身的血污和伤痕。
“怎么不吹了?”一名技师不解地望向柳逸菲。
“战斗了这么久,乖乖们也累了,再打下去不过是两败俱伤,没这个必要。”柳逸白放好花鼓,轻轻摘下套在bai虎头上的护铠,抱着它的脖子显得很疲惫。
“小鹤,我们走,看看那个好酷的弟弟去!”柳逸菲一把掀开白鹤脑袋上的特制小头盔,兴奋地摇了摇仙鹤的脖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好像刚才紧张得快要咬破嘴唇的那个人不是她。
“喂!带上我啊——”柳逸白猛然跳起来,一把抓住仙鹤的爪子。
“哎呀呀,你快下去!小鹤还太小,载不动两个人!”
“可是,你看它不是飞起来了吗?”
“但它晃得我快要掉下去了!”
“那你抓牢点啊——啊啊啊——我也快掉下去了,快拉我一把!”
“活该,就不拉你,你自己掉下去好了——啊啊啊——”
莫如枫跳下马背,一甩长鞭卷上柳逸白的小腰,酷酷地一笑:“还是让小爷拉你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