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让他心安了许多。
如果主子对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不管是变好还是变坏,他都会失望难过。
他也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心理,总归是对皇后更加尽心尽力了。
一晃数年过去,直到皇后得了重病,逐渐到了膏肓的地步。
皇后过世的前一天,曾经单独把徐盛召到了榻前。
一开口,她就说了一句让他无比震惊的话。
佟皇后病入膏肓之际,在过世的前一天,把徐盛单独叫到了床榻前。
第一句话,就让他感到了震惊。
她说:“徐盛,感谢你这些年来的陪伴。”
这像是一个主子对奴才说的话吗?
明明就是夫妻之间在交代遗言。
“皇后娘娘,您不要这么说,奴才担当不起!”太监几乎要哭出来。
刚刚的那句话,应该是他对主子说的才对。
这些年,有了她,他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了。
即便每天为她绾发、却只是触碰头发,再没有任何的接触。
然,于他而言,这已经是上天给予的恩赐了。
一切就像霏霏细雨,润物细无声。
徐盛没想到,皇后竟然能出口谢他。
“徐盛,你的情谊,本宫都知晓……”妇人的身子已经十分虚弱,声音如蚊子叫一般。
“娘娘……”他不知该说什么。
“徐盛,你听着,本宫时间不多了,有话要对你说……”差不多一口气说完,妇人又喘息起来。
徐盛真想伸手去抚摸她那苍白的病颊。
然,尊卑有别,即便深知这终将是一辈子的遗憾,也不敢越矩而为。
“娘娘,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吧!”他屈膝跪下,等候懿旨。
妇人润了润唇,“本宫死后,请你照顾好云儿……”
咳嗽声打断了说话。
“娘娘,您不要这么想,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即便已然从御医口中得知皇后的病是药石不灵了,他还是下意识安慰道。
佟皇后摇摇头,“本宫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徐盛,答应我……”
最后,说的是“我”,而非“本宫”,大致是想表明跟他之间关系匪浅吧!
徐盛察觉到了这一点,因了知道四下无人,便壮着胆子,握住了妇人的手。
他不是怕别人看见之后会降罪于他,虽然亵渎皇后是死罪,可那样反倒称心如意了——如此,不就可以到阴间继续伺候皇后了吗?
但他不能让她担着被奴才亵渎的名声,她是圣洁的,不容许任何人用任何事来玷污。
然而,他又控制不住对她的情感。
他很清楚,这是跟她接触的最后机会。
如果错过,他一定会后悔一生。
而就在他抓住妇人纤纤玉手的时候,她的精神似乎一下子好了起来。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倏然说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像一缕阳光,照在徐盛头顶那片阴霾了好久的天空。
“羽蝶……”他忘情地把脸孔埋在妇人的手指之间,竟然喜极而泣。
佟皇后没有抽回手掌,反而把另外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我不在了,以后就指望你了……”这话像是妻子临终前说给丈夫听的,是把他们的儿子托付给他这个父亲。
这就使得徐盛有了一种使命感。
他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看着妇人。
“你放心,我必不负你所托!”
皇后微笑着点头,似乎是十分疲累,闭上了眼睛。
若不是有人进门来告知皇上驾到,徐盛真想就这样一直牵着妇人的手。
但只是那么一小会,却足以让他终生不忘了!
为了佟羽蝶的这个嘱托,从她翌日离世开始,他就默默地跟在贝凌云身后。
先是在宫里照顾他的起居饮食,待他长大之后,跟着去了恭王府,继续照顾他。
如今,贝凌云成为了皇上,他又跟到了宫里,且为他的子嗣操心着。
为主子着想,已经成了徐盛的习惯。
这习惯是二十几年前就养成的。
先是对佟羽蝶,然后是对她的儿子贝凌云。
对他来说,这母子俩是一体的,他从来没有第二个主子。
当今皇上在他心目中,是佟羽蝶的一个延续,而不是什么新的个体。
此时,贝凌云不高兴、不满意,就是佟羽蝶不快乐,这让徐盛内心万分纠结。
“左数第三个和第五个,这两个留下,其他人等带出宫去!”皇上信口说道。
“遵旨!”小官高声领旨。
皇上总算是留下了两个美人儿,他的性命也就保住了。
接着,小官领着其他美女出去,被选中的留在了殿内。
“你们两个,都叫做什么?”贝凌云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她们。
她们哪儿像“妖孽”呢?
徐盛说她们像她,可他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两个佳丽报了姓名,他刚刚听在耳中,然后就给忘记了。
“徐盛,你去给她们安置住所吧!”
贝凌云甚至连封号都没有赐给这两个女子。
以往赏赐封号和处所都是皇上亲力亲为的事情,而今天,毫无兴致的他什么都没有做。
“皇上,您为这两位佳丽赐个名号吧?”徐盛提醒道。
“就以她们名字的第一个字做封号,等级都在妃位即可。”男人是冲着她们的样貌跟“妖孽”沾边,这才以妃位对待。
徐盛领旨之后,便带着两个新主子下去了。
贝凌云遣退了其他太监,独自一人出了殿门。
有太监不敢怠慢,执意跟从,被他踢了一脚之后,不再坚持。
随后,他漫步去了“仲义阁”。
平素他最喜欢在一楼的练武堂打拳,今天却懒懒的,不想动。
遂,迈步上了楼梯,到二楼去。
站在围廊里,他俯瞰着半个皇宫,却并不欣喜于这些都已经属于他一个人的。
总是怅怅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站了好一会,无趣地进到房间里。
驻足门口,望着床榻,倏然想起最后住在这里的是“妖孽”。
他便踱步到了榻边。
床单和被子都被宫人们换过了,不是“妖孽”之前用过的。
这就让他又不快起来!
那些奴才就是该死,又没有吩咐他们,竟然无端勤快起来。
可有的时候,他们又常常偷懒,真是不分轻重。
莫名其妙地愤怒了一刻,他便躺在了榻上。
女子的气味一点都没有了,枕头上满是皂角的味道,难闻死了。
但只要想到她曾经在这里睡过,他还是觉得有一点小小的满足。
就在他昏昏沉沉地将要睡着的时候,房门被敲响。
“该死的!”他咒骂一声。
想要消停一会都不成,这宫里的人是不是太多了?
未及再度发火,就听见徐盛在门外焦灼地喊了一声。
“启禀皇上,边境有探子来报!”
男人腾然坐起,又愣了一霎,这才下榻。
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徐盛,他身后是一个年轻人。
“皇上,兹事体大,奴才不敢怠慢,便把探子直接带来了!”徐盛脸色凝重。
他刚刚把两位新主子带到住所去,就有小太监领着探子心急火燎地找到他,说是皇上不知道去了哪儿。
老奴最知主子的心。
他猜测皇上一定来了“仲义阁”,便不假思索地带着探子赶了来。
敲门之后,果然听见了主子的骂声。
就算主子要杀他,他也得赶紧把这事儿禀报了。
而贝凌云,听见边境有消息,便偃息了怒火,直接让门外的两个人进房来。
他自己则坐回到了榻上。
“说吧,何事?”作为一国之君,凡事都要沉得住气。
风尘仆仆的探子仍旧不忘礼数,下跪回禀。
“启禀皇上,四日前,杨将军差遣属下前来禀报,夏国的军队集结在了两国边境,似乎将有异动。是主动出击、打退夏国的侵袭之心,还是暂时按兵不动,看看对方究竟是何意图,杨将军盼请皇上做出指示。”
日夜不停地快马兼程,探子的身体疲累到了极点。
禀报完,身子打了个晃,险些摔倒在地上。
“四日前?也就是说,现在的状况可能会变得更糟,是吗?”贝凌云收起了所有的烦躁。
“回皇上,是的。”
“杨将军不是素来都有派细作到夏国皇城去吗?难道没有什么音讯吗?”现在情况未明,不可操之过急。
“杨将军收到消息,说夏国的皇帝率领着百十来个侍卫,全副武装出了皇城,往两国交界处奔赴。正是因为如此,杨将军才怀疑夏国要违反盟约,攻打我玉阔国!”探子虚弱极了,声音很小。
“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贝凌云站了起来,他已经再也坐不住了。
探子摇摇头,“眼下就是这些情报。”
“好。徐盛,带他下去休息。”
徐盛以担忧的目光看了主子一眼,随后搀扶起探子,带他下去吃东西、休养身体。
贝凌云跟着一起出了门,却没有下楼梯,而是站在围廊上,继续俯瞰半个皇宫。
刚刚的郁闷一扫而空,现在的他,是运筹帷幄的霸者!
该死的南铮,竟然觊觎玉阔国的疆土!
小小的夏国有那么大的胃口吗?
别说玉阔国不是他能吃的,就算他能吃得下去,消化得了吗?
笑话!
男人阴鸷地望着远方,拳头握紧,腮帮鼓起。
登基没多久,终于让百官和百姓们对他心服口服,没料到,夏国又来挑衅!
虽然对杨将军的布防很有信心,但他无法容忍南铮的肆无忌惮!
夏国一向都是玉阔国的附属国,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这已然是不争的事实。
一个小国竟然有胆侵犯堂堂的大国,这就怪不得他无情无义了!
他得让他们有来无回!
夏国想要吞并玉阔国,他们还是先做玉阔国的腹中食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