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轿上回忆我和婂花的有福同享,有难不同当史。这边我大姐已在唤我下轿。
“落慈,你在墨迹什么,十方到了,爹娘都进去了。”大姐神色有点不耐烦,又不端庄地拉了我一把,差点拽我个趔趄。
我抬头一看,石门上方果然明晃晃的悬挂着十方两个大字。自从周岁后我几乎年年都来这一次,今日却觉得分外不同,那就是石门的门槛都要被穿着华服的人们踏破了,真真是宾客如云,场面浩大。
以往寻常人家办酒,也不过是吃吃喝喝热闹一回罢了,过后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而将将我却听见两个端果盘的小丫头窃窃私语,说是她们家主子已经大宴族人半个多月,我看着那些个晶晶亮的糯米丸子、抹茶饼子,心里啧啧感叹,“真有钱。”转念一想,又有些忿忿然“我二姐成亲,怎么只先请他家的白吃白喝,把我们家的搁一边,这是什么道理,真是过分。”这样想着,本着吃够本的心思我又恶狠狠地抓着块枣泥饼子塞进嘴里,不想狼吞虎咽的后果就是呛得我喷了旁边的大姐满身的饼渣子。
虽然说我二姐是今天的主角,不过她一直蒙着盖头,羞羞答答的让人看不到真面目。倒是我大姐看得出是很费了一把功夫打扮的。我的两位姐姐都是公认的羞花之貌,方圆百里知名的美人儿两枚。今日三更大姐便早起描眉画唇,对镜帖花黄,沐浴后换上那身浅绿色丝质长裙,这长裙是大姐为出席二姐婚礼两月前专门在族里手工最好的女裁缝凝眉那里订做的,用的是一等一的天蚕丝,对襟、袖口、裙身都是淡淡的浅绿,细细一看,可见朵朵牡丹,每一朵都是不一样的姿态,有的含苞,有的怒放,真真是传神。之前我大姐是摸也不让我摸一下。今日从一进十方,我虽反应慢半拍,也感觉到投放在我大姐身上沉甸甸的眼色,有称赞有艳羡也有热辣辣的嫉妒,连端茶的小婢也暗中称赞这花家的大小姐真是生得一副好模样。
而现在浅绿色的裙子被我喷上我嚼烂的枣泥……绿的大概只能是我大姐的脸了。
我四下一看,避风港爹娘不知何时被请去议事了,偌大的厅只剩我和大姐以及三五个端茶的小婢,我心里一揪,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连婂花那丫头也从梦里惊醒腾地翻身坐起来,揉着朦胧的双眼疑惑的看着我。
有个家伙说过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而我一直认为当你打不过的时候跑为上上计。
这不大姐风驰电掣的掐手诀也比不过我脚底抹猪油的快。
这一眨眼我就跑出了院子到了野外,眼看大姐也没追来,便自顾自地撒着脚丫子在长满野花的田野里疯耍起来。也不知道这一耍就耍了几刻钟,直到我抓完二十只蝴蝶,肚子咕咕叫起来,我才发现了一个问题:毫无疑问,作为一个方向感奇差的家伙,我……迷路了。在野花丛中我居然看不到来时的路了。我的四面八方都是一致的景色,那就是茫茫花海,完全辨别不了方向,这件事情给了我一个深刻的教训,那就是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啊不要采!
我说了我是一个方向感为负的白痴,现在我就只能茫然的在这里打着转,仿佛无论走在哪里都是原点。我试图沟通婂花那个傻瓜,事实证明无论她的胖手指指向哪个方向,都不过是让我一次次误入歧途。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和恐惧紧紧萦绕着我,我甚至后悔刚才该给大姐狠狠揍一顿也比困死在这里强一百倍。可惜的是世界上有后悔药,没疗效。
这样想着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下来了,我想爹想娘想吃东西,却愈发困乏。眼看天色将晚,我也只能硬撑着打架的眼皮,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